“這是什麽書?”秦影問。
“您看看,奴婢可不識字。”小丫鬟打開翻了幾頁。
秦影雖識字少,也認得出來,平理送來的是詩集。
丫鬟問:“是戲本子嗎?”
她搖頭道:“不是。”
“下回三少夫人來,請她念念上回的戲本子吧。”小丫鬟憧憬着,“公爵府要守制,這一年都不能搭台唱戲,聽聽戲本子也好。”
秦影是答應下了的,但這天日落前,秦府就來了車馬,門對着門把自家姑娘接走了。
扶意和初雪送到門外,秦夫人再三緻謝,說叨擾多日十分過意不去,待姑娘痊愈後,必定上門緻謝緻歉。
雖然走得突然,家裏人倒是都松了口氣,那一度病得兇險,真有什麽事,他們好心成了歹意,說也說不清。
初雪吩咐門下:“明日一早門前灑掃,都把自己拾掇幹淨,明日親家老爺和夫人要到了,三老爺、三夫人和姑娘們也要到了。”
她轉身問弟妹:“镕兒可有時間陪你去接親家老爺?”
扶意搖頭:“他太忙了,昨晚到今早我都沒見上面,您看大哥哥也忙,這新君即位不久,在所難免,大不了嫂嫂陪我去接。”
初雪笑道:“不能夠,老丈人到京城了,镕兒敢不去接?”
話雖如此,可祝镕還是天黑都不見人影,男眷裏隻有平理下學歸來,但被祖母召喚去說話時,不知爲何悶悶不樂,坐在角落裏不吭聲。
老太太叮囑的是一些禮儀規矩,明日親家老爺到了,不許孩子們瘋瘋癫癫,在她看來,言府是書香門第,德高望重,不可輕慢。
扶意自然不在乎,反而說着一些輕松的玩笑話,可不經意地看了幾回平理,見他一直沉着臉。
散去時,扶意便命香橼請四公子留步,待趕出來單獨見他,說道:“今日學堂裏有不順心的事嗎,瞧你氣色不好。”
平理搖頭:“沒什麽事,嫂嫂不必擔心。”
扶意笑道:“秦姑娘走的時候,托我對你說聲謝謝,我問她謝什麽,她說你知道的。”
平理一時有了精神,帶着幾分愧疚問:“我……上午那樣罵她,她沒生氣?”
扶意嗔道:“自然是吓着了,但姑娘明理懂事,知道你說的話都是爲她好,她今天總算和我多說了幾句,說好了,再也不做傻事。”
平理松了口氣:“我原本想好好說道理,一急就……”
扶意道:“平理啊,其實我們同齡,我不該拿出嫂嫂的架子對你指教什麽,但有一句話還望你能聽我的。今天你又提到你哥哥和秦姑娘的婚事了,你要人家姑娘情何以堪,又叫我情何以堪?”
“嫂嫂,我絕不是那個意思!”平理着急起來,更是向扶意确認,“我今天又說了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扶意點頭:“我和韻之都聽見了,好在你話那麽多,那一句也算是帶過去了。”
平理拍了自己的腦門:“怎麽就……”
扶意問:“又或是,在你心裏很在意這件事?”
平理的肢體突然變得僵硬,搖頭道:“沒有啊,我在意什麽?”
扶意一笑:“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回去了。”
“不是,嫂嫂……我在意什麽?”平理站在原地問,轉身見門下的丫鬟都好奇地看着他,他呵呵一笑,趕緊也跑了。
扶意回到清秋閣,下人們正忙着打掃,翠珠迎上前說:“都要好好招待親家老爺和夫人呢,少夫人,晚飯擺好了,您過去用吧。”
扶意搖頭:“我沒胃口,困得厲害,我先睡一會兒。”
香橼問:“姑爺回來了,要不要叫您。”
扶意有幾分負氣:“随他,天知道幾時回來。”
當清秋閣的下人忙停當,夜已深,小廚房的火還沒撤,就等着公子回來準備宵夜。
祝镕是家中最後一個回來的,他一進門,管家就帶着護院來上鎖,祝镕玩笑着:“我又是最晚的?”
待回清秋閣,除了膳廳和廚房的燈亮着,書房卧房都已熄燈,門下的丫鬟說:“少夫人今日覺得疲憊,早早就歇下了,晚飯也沒用。”
祝镕很是擔心,趕緊進門來瞧,可是走近床榻,卻見被子底下是空的,心裏一緊,又敏銳地感覺到身邊有氣息撲來,他故意不動,立時就扶意猛地撲上來,便順勢趴了下去。
扶意本是鬧着玩的,可聽見咚的一聲響,以爲砸到了祝镕的腦袋,輕輕推他不動,喚他也不理睬,吓得真以爲自己把丈夫弄傷了,起身就要叫人。
忽然一隻手摟過她的腰肢,往被垛裏一按,高大的身形就壓上來,一手在她腰上要撓癢癢,威脅道:“哪裏來的小毛賊,襲擊朝廷命官,可要好好審一審。”
扶意驚魂未定,委屈巴巴地說:“吓死我了,我以爲砸你腦袋了……”
祝镕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我還能叫你傷着?”
扶意卻摸摸他的臉頰:“也許這世上,隻有我能傷着你,不是嗎?”
祝镕想了想,笑道:“還真是,隻有你把刀刺向我的心髒時,我不會躲開。”
扶意惱道:“好好的,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祝镕則又愛憐地親了口:“這幾日我早出晚歸,不高興了吧?”
“哪有……”
“明日一早,我們就出門去,先去城郊踏青賞春,玩上半天後,剛好接了父親和母親。”祝镕說,“三叔那兒,平理會去接,就不必我們了。”
扶意軟綿綿地問:“你不去當差了?”
祝镕說:“這幾天忙,就是拼了命把時間騰出來,我已經向皇上告假了。”
扶意心口一暖,問:“所以才早出晚歸?可是,你的下屬和同僚們怎麽辦,跟着你一起忙?”
祝镕說:“我都安排好了,不會白白辛苦他們。”
扶意不敢相信:“真的,明天一整天都陪着我?”
祝镕道:“我幾時騙過你。”
扶意喜形于色,雖然人人都說她識大體,可是夫妻之間,她怎麽會無欲無求。
原先相隔千裏沒法子,如今人就在身邊,若還見不着摸不着,那又做的什麽夫妻。
這一晚的溫存,自比春.色更美,祝镕的悉心呵護,把扶意心裏的委屈憋悶,都化解了。
翌日清早,派人給老太太傳話說出門去,兩口子便穿戴整齊,坐上馬車直奔城郊春景。
回想去年此時,扶意初入京城,下船和祝镕分開後,就被祝家人一路接來。彼時雖是春意盎然,但拘謹小心,不敢多看多問。
誰能想到,一年後,丈夫帶着她揚鞭飛馳,馬蹄踏春。
小兩口在茏間一陣瘋跑嬉鬧,扶意把采摘的花兒戴在祝镕發鬓,惹惱他來撓自己的癢癢,兩人不小心順着草坡滾下去,吓得扶意魂飛魄散,祝镕卻大笑不止。
再後來不鬧了,正午暖陽下,夫妻倆依偎在岸邊,看河水波光粼粼,扶意說晃眼睛,靠在祝镕懷裏就閉上了雙眸。
祝镕道:“不能在這裏睡,要着涼的。”
扶意說:“我才舍不得睡,一閉眼一睜眼,大半天過去,明日你又要開始忙,我恨不得把今天掰成兩天來過,爹娘晚些來也不要緊。”
祝镕嗔道:“下午見了父親母親,你也這麽說?”
扶意不以爲然:“我爹娘一定更盼着,咱們多些日子在一起。”
祝镕說:“忙一些才好,我早日有建樹,我們祝家才能撐得起皇後娘娘的體面,娘娘有了底氣,你們辦事才更容易不是?”
扶意坐起來,得意地說:“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你,可我不想白白告訴你。”
祝镕笑問:“要我拿什麽來換?”
扶意眷戀眼前的安逸和自在,毫不猶豫地說:“至少今年内,我還要一整天,你什麽都不做,隻陪着我一個人。”
祝镕答應了:“反過來,哪天我要你不許忙,隻陪着我,你也要答應。”
扶意說:“這容易,我怎麽可能比你忙呢。”
祝镕笑道:“往後你就知道了,好了,什麽大喜事?”
扶意附耳低語:“大姐姐有身孕了。”
祝镕驚愕不已:“當真?”
扶意點頭:“但是大姐姐說,我隻能告訴你一人,連奶奶也說不得,她現在要好好考察那些重臣高官,這些日子已經有人上折子,求皇帝立後宮了是不是?”
祝镕也嚴肅起來:“這是躲不過的事,早晚要面對,但如今大姐姐有了身孕,皇嗣有了眉目,他們也不敢太放肆。”
話未完,遠處傳來香橼的聲音,呼喊着:“小姐,姑爺……送飯來了,你們在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