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孫女行色匆忙,像是要趕往别處去找尋,見祝镕和扶意追出來,倒也禮貌,欠身說:“實在打擾了。”
祝镕和氣地說:“平理無狀冒犯,作爲兄長十分慚愧,必定嚴加管教他,還望秦家妹妹海涵。”
秦影眼中還帶着幾分淚光,但并不是爲了祝平理羞辱她與祝镕的婚事失敗,而是道:“兄長前番出走,家母便急得病倒,好容易挺過來,哥哥他又不見了,母親今日急得再次病倒,我也亂了方寸,多有冒犯。倘若貴府有家兄的行蹤,還望撥冗至太尉府相告,秦影感激不盡,但若是我冒犯在先,也請三哥哥和嫂嫂原諒。”
祝镕說:“這是自然的,我之後再問問平理,看你哥哥還有沒有别處可去,一定幫着把人找回來。”
秦影欠身道:“多謝三哥哥。”
說罷,便是匆匆登上馬車,轉去下一家找尋。
扶意瞧着姑娘的模樣,十分心疼,隻聽祝镕在一旁說:“别聽平理胡說八道,之前我爹的确和秦太尉家有結親的意圖,但這不,我們被先帝賜婚了。”
扶意嗔道:“我會計較這些嗎,倒是平理,他怎麽能當着人姑娘的面說這些,也就是遇見性情好的,若是我們韻之的脾氣,早和他動手了吧。”
“你們怎麽賴上我了?”韻之從門裏跟出來,聽了半句,問道,“出什麽事了,我聽說雞飛狗跳的,誰又來欺負平理了?”
祝镕和扶意,不約而同地用一樣的目光看着韻之,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我什麽都沒做呀,你們這樣看我做什麽,你們該不是嫌棄我和延仕在家蹭吃蹭喝吧。”
祝镕搖頭:“扶意和你們倆一般年紀,可你們倆加起來都沒她懂事,一個比一個胡鬧,嫁了人還是胡鬧。”
韻之氣呼呼地說:“這,這還能有人跟你媳婦比呀,反正闵延仕不嫌棄我就成了。”
扶意上前道:“秦家小孫女的事兒,往後見了面要和氣些,方才平理當着面,說你哥幸虧沒娶她,祝二小姐,要是人家這麽說你,你臉上過得去嗎?”
韻之心裏一咯噔,立刻變了臉:“平理那小子就是欠管教,他記恨那天秦影送東西過來,害他被大哥罵,又罰跪祠堂,我都被他連累了。”
祝镕已經進家門,一路往西苑去,扶意怕兄弟倆又起争執,趕緊拉着韻之跟來,又告誡她一會兒别插嘴。
平理正指揮下人收拾院子,倒也不是被秦影帶人翻亂的,是那些抄家的人留下的禍害。
再見哥哥來,他下意識地主動離遠些,問:“她走了?”
扶意上前拽了拽丈夫的胳膊:“镕哥哥,好好說。”
祝镕自然不是那動辄打罵的兄長,更何況知道平理本性不壞,平日裏嘴也不壞,在男女之事上,偏偏少根弦,方才說出這麽無禮的話,自己都替他羞愧。
平理見有扶意在,便理直氣壯地說:“我真是很客氣了,她要找我都讓她找了,今天我去接你們和奶奶,回家後就在收拾東西,我怎麽去找他哥?你們說,怪我嗎?”
祝镕則道:“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但記着,往後當着姑娘家,再不許說這種話,你就不怕你一輩子找不到媳婦,嘴上這麽刻薄,誰願意嫁給你?”
平理說:“一個人還自在呢,我才不要娶媳婦。”他嬉皮笑臉地對三哥說,“如今有了平珍,傳宗接代都不用我了,我要一輩子逍遙自在。”
祝镕無奈,看了看西苑裏收拾的情況,對弟弟說:“缺什麽找你嫂嫂要,在三叔和嬸嬸她們回來之前,一定收拾好了。”
韻之在邊上沒忍住問:“祝平理,你真不打算娶媳婦了?”
平理很拽地點頭:“小爺我說到做到。”
韻之說:“那就這樣,你将來要是有娶媳婦的那天,從今往後要叫我姐姐。”
平理說:“成啊,但在那天之前,你要叫我哥哥,不然多不公平。”
韻之愣了愣,急道:“可這也不公平,你一輩子不娶妻,我要一直叫你哥哥嗎?那還打什麽賭?”
平理反問:“就是啊,賭什麽?”
“好啦,你們兩個還是三歲小孩兒嗎?”扶意哭笑不得,拉了韻之說,“走吧,你不是找我嗎?”
韻之這才想起來,對扶意說:“清秋閣和興華堂一樣,被砸的稀爛,你們要不往園子裏住吧,那兒還好些,往後和大嫂嫂也離得近。”
扶意則關心:“聽你的意思,是要和闵延仕搬出去的?”
韻之道:“我們已經在物色宅子,就是眼下闵延仕可能會被調離戶部,不知什麽去向,不知将來的俸祿多少,家裏再收留我們幾天可好?”
“這話說的,奶奶巴不得你們就住下了。”扶意說,“等過兩年安定了,再搬走不遲。”
“那不成,闵延仕自己不在乎,外人也會嘴碎,犯不着聽那些話。”韻之很認真地說,“何況我的心願,就是有個自己的小家,簡簡單單地過日子,在這裏雖好,可我爹我娘就在眼皮子底下,少不得三天一小吵,沒意思。”
扶意贊同,但說:“宅子就别費心去找了,家裏好些宅子,等朝廷還給我們了,奶奶名下的那些,你自己挑喜歡的,我之前已經爲你選了幾處,回頭去瞧瞧。”
韻之說:“不如先給二哥吧,就算他們往後要離開京城,回來哪怕不回家,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扶意笑道:“奶奶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韻之則不免難過:“我以爲二哥和二嫂能在家裏留下的,我爹那個人啊,實在是,我娘也靠不住。”
扶意好生道:“幾十年的脾氣要他們改,可真不容易,咱們先放下才是。”
韻之則湊近了細細看扶意,說道:“你瞧你,才多大年紀,眼角都有細紋了,這些日子累的吧,一回來也沒個消停,趕緊去躺着才好,不然我就告狀,叫奶奶管着你。”
這一說,扶意的确是累得很,露出幾分倦意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兒見,夜裏不去奶奶屋子裏用飯,我想歇一歇。”
韻之心滿意足:“這才聽話。”
她朝身後的三哥哥揮了揮手,要獨自往祖母内院走,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來,又跑回扶意身邊咬耳朵。
扶意聽得喜上眉梢,又有幾分不好意思,韻之更是笑靥如花,嬌羞又驕傲,紅着臉匆匆跑開了。
祝镕走上前問:“她又要淘氣什麽?”
扶意滿眼喜色,卻搖頭:“沒什麽,镕哥哥,我們快回去吧,我累極了。”
祝镕不禁心疼,便伸手将扶意抱起,扶意捶打了他兩下,可拗不過這個人的霸道,隻能把臉埋在衣袖下,被抱回了清秋閣。
要說清秋閣裏,的确被翻了個底朝天,但能住的地方,下人們早就收拾好了,更早早預備着熱水,洗刷幹淨大浴桶,更鋪滿香氣迷人的幹花。
扶意久違地将身體完全放松在溫暖的浴水中,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疲倦和惬意互相抵消,若非香橼在邊上看着,小姐險些沉入水底去。
香橼爲小姐打理頭發時,扶意就一晃一晃,瞌睡連天,祝镕洗漱歸來,見妻子如此,便抱起她放上床榻,扶意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回到家裏,她完完全全地踏實了。
“不必傳飯,夫人幾時醒了,幾時預備飯食。”祝镕吩咐下人道,“我一會兒去倚春軒,有什麽事到大公子那裏找我。”
衆人應下,香橼爲姑爺取來幹淨的風衣,眼下春寒料峭,可馬虎不得。
正要出門時,門前下人傳話,說太尉府送來的消息,他們家公子回家了,原是去給母親買愛吃的點心,卻被家人誤以爲再次離家出走。
“還送了些禮物到老太太跟前,說是向我們府裏賠罪,今日打擾了。”下人說道,“老太太已經打發人,去太尉府問候他們家夫人,請公子和少夫人不必記挂。”
祝镕吩咐香橼:“一會兒夫人醒了,告訴她,好叫她安心,另外我們再備一份禮,明日送去探望秦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