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海皺眉, 對沈軒的問話很是不滿。
且不說廖有爲隻是暫時離開,之後還要回來的,哪怕廖有爲是真的離開日後不回來,他家的内院也不是任何男人都能進的。哪怕不是在古代而是在現代呢, 誰家男人能那麽心大,叫不熟悉不知根知底的男人回家, 和自個兒的媳婦住同一個屋檐下的?
就算相信自家媳婦,那也不能相信别的男人啊!
至于說廖有爲,廖有爲是好兄弟當然另說,再則他有喜歡的人, 又生得過于胖, 安全比率很高啊。這沈軒麽, 除了在劉敏兒的事上不地道外, 能說出這種話, 看來他本身也不是個地道人啊。
靜靜看着沈軒,周山海忽而笑了笑:“沈少爺便是不曾讀過書, 那也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吧?你是堂堂富家少爺, 住我這美人館的後院, 你是想把我和我媳婦兒趕出去?”
沈軒越發不高興:“那廖有爲怎麽……”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他自己也反應過來了,周山海這麽問,分明是把他和廖有爲區别對待了。怎麽地, 小小鎮上的小破鋪子的老闆, 居然還敢挑三揀四, 看不上沈家?
他面露不善,隻卻沒真的發火。
他來是有目的的,目的沒達到就發火,不劃算。
周山海已經起身:“若是沈少爺對我的安排不滿意,那麽我這裏便沒法爲沈少爺服務了,美人館有廖少爺的一半,關于退款的事,沈少爺可以去找廖少爺。”
沈軒狠狠咬了下牙,面上卻浮了淡淡的笑:“周老闆說的是哪裏話,竟把客人往外趕。行吧,夥食費我交,吃就在你這裏。至于住,運來鎮就是個小破鎮子,我出去走走看看,自己找住的地方。”
沈軒對于運來鎮的貶低,周山海并不介意,即便他聽出了沈軒言外之意是看不起他。但這樣的人,賺他錢就夠了,計較這些做什麽。
“行,那沈少爺自去吧!”他也沒心情幫着帶路,隻伸手要夥食費,“十天收一次夥食費,沈少爺可以一次付十天的,也可以一次付一個月的,每十天是五兩銀子。”
再是大家少爺日子過得奢靡,沈軒也是知道大概物價的,五兩銀子十天,在這小破鎮子怎麽可能?
吃的是滿漢全席嗎?
他緊緊握拳,已經有些克制不住怒氣了:“周老闆是要搶錢不成?”
周山海淡淡笑道:“你可以不在這裏吃,運來鎮最好的來福酒樓,不僅吃的好住的也好,小破鎮子走過去也就幾步路,那倒是個好去處。但鍛煉一旦開始,沈少爺的飲食就得有所禁忌,到時候得按我的要求吩咐酒樓做。”
已經不能在這裏住了,若是還不能在這裏吃,那他還有什麽機會接觸何秀婉?他總不至于花一百多兩,是來這裏過苦日子找罪受的!
沈軒氣得面色鐵青,但卻壓抑着怒氣豁然站起,随手就從荷包裏丢出了個二十兩的銀錠子:“這是四十天的!”
他說完氣得大步出去,周山海撿起桌上的銀錠子,目光卻有些疑惑。廖有爲之前分明是宰沈軒,而他現在也是如此,沈軒這樣的富家少爺又不是傻子,看得出來應該翻臉才對,怎麽竟壓着怒火應下了?
難道……他過來,是有什麽目的?
周山海是真想不出來。
他叫了何秀蘭過來:“秀蘭,接下來一段日子這沈軒要留在這邊接受鍛煉,到時候你多盯着些,若是他有什麽不對,私下裏立刻告訴我。”
何秀蘭倒沒看出沈軒有什麽不對,不過既然周山海吩咐了,那她自是應下來,并決定好好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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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軒也沒走遠,出了美人館,打發小厮去找住的地方,他則氣得在門口來回走了幾圈,然後打算也去找找看。卻是沒想到,才剛走到大路上,迎面就碰上了梅花。
梅花才買菜回來,看見穿了月白色錦袍看起來氣宇軒昂的沈軒後,立刻一溜小跑迎了上去:“沈、沈公子!”
雖是鄉下婦人,但到底年輕貌美,且年輕的小婦人更讓沈軒想到何秀婉,因此他便也施舍給梅花一個眼神:“哦,是你。”
梅花忙摸了摸頭發,又微微側了身子,然後面上才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沈公子,真巧,您又來運來鎮了。您這是要到哪裏去呀?可需要我爲您帶路?”
沈軒看着她,卻突然眼前一亮:“我來美人館裏鍛煉一段時間身體,因此要在運來鎮找個住的地方,你……不知你可能幫我介紹個住的地方?”
梅花忙問:“您有什麽要求呢?”
沈軒想了想,道:“沒什麽特别要求,幹淨、能住就行。”
梅花就道:“那不知您看我家行不行?我家就在美人館旁邊,您跟我過去看看,若是行,我把東側間收拾出來給您住。”
那也太好了!
不用去看沈軒就已經願意了:“那怎麽收費?”
梅花笑:“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您隻管住就行,收什麽費啊,我們家又不是客棧。”
這女人一個勁的讨好自己幹什麽?
看上自己了?
雖然她長得确實還行,但眼下他還真沒興趣。
沈軒笑笑,大方的丢了塊十兩的銀錠子過去:“那行,我就在你家住吧。拿着!我既是要過去住,總不能不付錢,你若是不收下,我還不願去住了呢。”
怎麽可能不願收下嘛,梅花喜滋滋的把十兩銀子收進了袖籠。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要讨好,瞧瞧,随便手指縫裏漏出一點兒,就夠她家鋪子幹上大半年賺的錢了。
“那我先回去收拾下,等收拾好了就出來叫您!”梅花說道,轉頭快步跑進自家鋪子,将正忙着擦櫃台的張根拉到一邊,快速把事情說了。
張根卻有些不樂意:“這家裏就我們一家三口,他一個大男人住過來像什麽樣子?而且還是住東側間,那是我們一家三口住的地方,怎麽能騰出來給他住?”
梅花二話不說,直接把十兩銀子拍了出來。
看着那銀錠子,張根沒話可說了。
梅花這才道:“現在能騰出來給他住了吧?他過來住一下,擡手就丢給我十兩銀子。咱們家這鋪子,好的胭脂水粉根本賣不出去,差的賣出去利潤那麽低,你幹上半年都未必能有十兩的利潤!”
這又是在嫌棄張根沒本事了。
從前張根并不這麽認爲,相反他覺得自己還是很能幹的,畢竟不用種地不用幹苦力,開了個小小的鋪子一年也能賺到二十兩上下的銀子,不算是頂有錢的人家,但在這運來鎮上也算是能數得着的。
可自打隔壁搬來了周山海,被梅花多說幾回,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無能了。
看他模樣梅花越發看不上,把銀子又收起來,二話不說往後院去了。
張根心裏有自卑,但也有氣,梅花怎麽是這種人啊!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梅花快速把東側間裏的東西挪到西側間,然後好好把東側間收拾好,沒理張根,跑出去請沈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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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館後院,何秀婉在接待沈柔。
讓她意外的是,沒等她和沈柔談合作,沈柔主動說了:“沈嬷嬷才來,也不知道你有沒有見識到她的本事,若是沒有,不若現在就叫沈嬷嬷給你露一手。你若是看得上,回頭你和周老闆有什麽安排,隻管說。”
确實還沒來得及跟沈嬷嬷學東西,昨兒先去了廖家,沈嬷嬷也要休息下,另外被安排住在何秀蘭那邊也需要收拾,所以這會兒何秀婉便立刻點頭了。
模特便是何秀婉,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有,衣裳沈柔自帶了幾套好的,她和何秀婉的身量差不大多,由沈嬷嬷上好妝,她取過來衣裳幫着打扮。徹底收拾好後,她和沈嬷嬷都被驚着了,靜靜坐在那的何秀婉,因着身上自有的一股子自信,看起來和沈柔并沒什麽差距。
若是一定要說,沈嬷嬷是看着沈柔長大的,她竟覺得面前這鄉下小鎮的婦人,看起來竟比沈柔還要有氣派。
沈柔雖沒覺得自己差,但等拿來預備好的首飾給何秀婉戴上,再看何秀婉,就徹底沒了從前那種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想法了。不是因爲莫欺人窮,而是這樣的何秀婉看着,和大家的太太奶奶們并無區别。
何秀婉卻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模樣,她的自信來自于和周山海相處的這幾個月,因爲影響太深,不知不覺便流露出了些,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她自己看來,她是騎馬也追不上沈柔這樣的千金小姐的,因此化了妝,穿了沈柔的華貴衣裳,戴了沈柔的珍貴首飾,她是有些無措的。
“沈嬷嬷,沈小姐,我還……還可以嗎?”她問道。
沈嬷嬷點頭,忘了說話。
沈柔卻很快笑道:“很可以,非常好看!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話不假。秀婉姐姐,你這樣打扮真是太好看了,若是你們的美人館以後有這樣的服務,那我相信你們的生意肯定會非常好的!”
這世上就沒人不愛美的,越是有錢人越愛美,沈柔出身富人家,光是沈家就太太姨娘一大堆,那些人一個個的成日就是比美,不論是衣裳首飾還是胭脂水粉,你有的我也得有,你沒有的我也要有。但也是沈家,有的姨娘長得是真的很好,但偏偏于打扮上跟不上,甚至還越打扮越醜,因此哪怕年歲正好,也依然不得沈老爺歡心。
若是叫她們知道美人館這樣的地方,隻要花些錢就能打扮的無比美貌,那她們定然能舍得花錢。
見沈柔看好美人館,何秀婉就說了:“沈小姐若是看好美人館,那有沒有興趣跟我們合作?如今美人館的老闆有兩家,一個是我們家,一個是廖少爺廖家,我想選擇跟我們合作的話,沈小姐不會吃虧的。”
這是她和周山海商量好了的,沈嬷嬷隻會化妝,但沈柔卻會搭配,想要更賺錢,二者合一是必須的。
沈柔一句都沒多問,直接就應了:“好呀。怎麽合作你們商量好,直接跟我說就是了。不過秀婉姐姐,我都跟敏兒一樣叫你姐姐了,你是不是也不要再跟我見外了?”
何秀婉笑:“好,那我便叫你阿柔。這樣,你稍等下,我去叫周山海過來,關于合作我們詳談一番。”
沈柔卻道:“沈嬷嬷,你先去前面待一會兒,我還有些話想私下跟秀婉姐姐說。”等沈嬷嬷出去,沈柔先是去關了門,回來後也壓低了聲音:“秀婉姐姐,關于合作你們怎麽說我都答應,但我有兩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何秀婉道:“你說。”
沈柔道:“這第一個,便是廖家京城的珍寶閣答應我們沈家進貨的事兒,你和周老闆幫我保密,誰都不許說。尤其是,不能在沈軒面前說漏嘴。”
何秀婉疑惑,沈軒是沈家的兒子,沈家從珍寶閣進貨,即便她和周山海不說,沈軒也應該知道才是。
除非——除非從珍寶閣進貨根本的不是沈家!
何秀婉愕然,見沈柔神色淡淡并不怕她看出來的模樣,慢慢點了頭。她和沈軒毫無交情,沒道理把這事兒告訴沈軒,再則沈軒對劉敏兒那樣的态度,她也不喜歡沈軒這個人。
見何秀婉答應了,沈柔神色一松,面上卻露了些擔憂:“沈軒今兒要過來,許是會在這邊待一段日子,我在縣裏不常來,如今敏兒也在……秀婉姐姐,我想請你若是可以,盡量勸勸敏兒,沈軒他着實不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