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笑得不夠自然, 但何秀琴到底嫁到鎮上多年, 等菜一道一道上了桌後, 場面話說的還是像樣的:“鄉下小鎮沒什麽好的,好在招的兩個廚子還算不錯,你們若是有什麽愛吃的隻管吩咐,想喝什麽酒也隻管言語, 秀婉是我妹子, 那這兒就是自己家。我妹子難得帶人到家裏來吃頓飯, 她性子木讷不大會說話, 但心卻是最好最真的,大家别跟她客氣了, 隻要酒樓裏有的, 大家想要啥要啥。今兒這一桌全算我頭上, 我給我妹子出了。”
她言笑晏晏,一開口就得了滿桌人的好感。
劉敏兒拉着何秀婉的手,笑着接話:“你既是秀婉姐姐的姐姐, 那便也是我的姐姐了,我自是不跟你客氣, 隻不過今兒這一桌卻也不能叫你破費, 今兒是我請客, 你隻給抹個零頭什麽的就是了。”
何秀琴的心咚咚跳的飛快, 這可是縣令千金啊, 縣令的千金說是她妹子呢!
她忙裝作不認識劉敏兒般道:“你看你這話說的, 你既是叫我一聲姐姐, 那哪有去姐姐家吃飯還要出錢的?就沖你叫我一聲姐姐,這頓飯照樣是我請了!”
她說着态度自然的上前,先給劉敏兒倒了杯酒:“這是适合女兒家喝的果子酒,你嘗嘗看,若是不喜歡,我再拿别的來。”
劉敏兒端起來抿了一口,笑道:“很好喝,我喜歡呢!”
何秀琴見好就收,不偏不向的給一桌人包括何秀婉在内都倒了酒,然後便出去了。
她一走,劉敏兒便小聲道:“秀婉姐姐,你家人都好好啊!真羨慕你有這麽好的姐姐!”
何秀婉也很意外,何秀琴這還是第一回在外給她這麽做臉呢,她沒往别處去想,隻覺得到底是一家人,何秀琴就算私下裏有點兒嘴不好,但大面上其實還是很好的。
這是好事兒,不過這一桌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何秀琴吃虧就是了。
她看向劉敏兒,道:“别以爲你這麽說我就會同意你放開肚子吃。”她看了眼桌子上的菜,“今兒允許你吃十成飽,但雞肉和豬肉隻許各吃兩塊,其他的魚可以多吃些,再就隻能吃素菜了。”
劉敏兒臉兒一皺,松開了何秀婉:“你這個壞女人!”
沈柔輕輕一笑,拿了公筷夾了個雞腿到劉敏兒面前:“别羨慕秀婉姐姐,你也有我這個姐姐啊,快吃吧,一個雞腿可相當于幾塊肉呢。”
劉敏兒立刻夾起咬了一口,然後得意的看着何秀婉。
何秀婉忍不住笑起來,并沒太過嚴苛。
這裏有縣令千金劉敏兒,又有珠翠閣沈家的大小姐沈柔,她們兩人都待何秀婉親熱,過來作陪的兩家女客自不會沒眼色,于是一桌人說說笑笑很是和樂。
男客那邊也是差不多,雖然廖有爲和周山海有些冷待沈軒,但沈家少爺在外人眼裏卻很有身價,再則沈軒到底也是場面上的人,這樣的場合都是如魚得水的。
也就是崔民,在那邊獻殷勤沒獻的上罷了。
吃吃喝喝再加上說話,一頓飯吃了快一個半時辰,最後從包廂出來時男客這裏大家都喝的不少,女客們也都喝的臉兒紅撲撲的,賓客盡歡。
各家的馬車都等在來福酒樓的門口,沈柔是最後走的,劉敏兒有些舍不得她,更多的是想多看沈軒兩眼,拉着她在門口又說了會兒話。直到最後沈柔不得不走了,她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舅舅幫我給京城去信了,若是二叔那邊同意你家從珍寶閣進貨,應該就是這兩日回信便會到,到時候我叫人去沈府給你送信。”
沈柔飛快的看了眼沈軒,見沈軒正看着這邊,忙低聲道:“不用,若是這兩日就能到的話,三日後我打發人過來找你,到時候能不能的你直接告訴我的人就好。”
劉敏兒倒也無所謂,直接就應下了。
沈柔移動腳步,擋住了她看向沈軒的目光,道:“敏兒,你如今瘦了很多,皮膚也好了很多,接下來的日子跟着秀婉姐姐繼續努力。暫時其他的先别想,等半個月後,我再來看你。”
劉敏兒一直在看沈軒,但是她知道,沈軒即便目光落在這邊,也壓根沒看她,因爲他們一次也沒對上眼。
壓下心頭的酸楚,她點了點頭:“我會的!”
兩次短暫的接觸,沈柔倒是不讨厭何秀婉,再有今兒飯桌上聊了聊女兒家怎樣保養以及上妝的事兒,倒是覺得和何秀婉很有些話說。
莫欺人窮,沒準他日人就有了,如今何秀婉這樣的自然不在她的社交圈子裏,但來日還說不準呢,美人館今兒開業勢頭就這麽好,未來她很看好。因此便跟劉敏兒一樣也都叫秀婉姐姐:“秀婉姐姐,我回去就打發我身邊的嬷嬷過來,到時候你有什麽想問的,隻管問她,她不敢藏私的。”
她的妝容一直都是交給身邊的一個嬷嬷,至于衣服搭配什麽的就是自己的眼光,今兒何秀婉隻跟她說了些簡單的,她雖是看好美人館的未來,但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太熱情了,所以先打發了嬷嬷來,這邊若是真有心,回頭那嬷嬷自然會一五一十的把話帶回去。
何秀婉一一應下。
沈柔先上了馬車,廖有爲過來擋着,沈軒隻來得及再看何秀婉兩眼,便隻得提着蕩漾的心也上去了。
待馬車悠悠往縣城方向足走了有一刻鍾,沈柔才擡眸看向坐在裏側的沈軒:“你今兒到底是怎麽了?”
沈軒喝的略微有些多,靠在馬車壁上,懶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子:“我沒怎麽。倒是你,問了那肥……劉敏兒了沒,珍寶閣那邊到底是怎麽說的?”
沈柔皺皺眉,淡淡道:“問了,說是不行。”
沈軒一下子坐正身體:“不行?爲什麽不行?!”
沈柔道:“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咱們沈家隻是在豐田縣有些臉面,到了别處算得了什麽?人家珍寶閣是京城的大産業,看不上咱們家難道不是很正常?”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劉敏兒……
沈軒氣惱,要是早知道劉敏兒這麽沒用,那他何必跟劉敏兒虛與委蛇這麽久?
“真是沒用!”雖然有些怕沈柔再發瘋,但沈軒還是氣得罵了句劉敏兒。
不過這次沈柔沒說什麽,隻是不屑的看了眼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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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都送走了,周山海去裏頭結賬,跟崔民好一番推脫後到底是隻出了六成的飯菜錢,可以說這一頓崔民是沒賺什麽錢了。
雖然明白崔民這麽做的原因,但人家都做到這個程度了,周山海自也要承這份人情,兩人在裏頭一時倒是和氣的閑聊了幾句。
而何秀琴卻走出來,對着劉敏兒讨好的笑了笑,然後把何秀婉拉到一邊:“秀婉,秀蘭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到底是幹什麽了,怎麽就被曹經給休了?”
這話可不是關切,這是終于找着地兒打擊何秀婉了。
何秀婉臉色微沉,道:“大堂姐,秀蘭是和離的。”
何秀琴半點兒不在意,還是問:“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好端端地,人家曹經怎麽會不要她了?”
“大堂姐,你是秀蘭的娘家人,這般說她于你的臉面難道好看?你可别忘了,你也姓何!”一筆寫不出兩個何字,何秀琴的臉色頓時不好了。何秀婉這才繼續:“做錯事的是曹經,他和一個姓孟的寡婦不清不楚的,秀蘭不願意跟她過了,所以才和離的。如今虎子就在秀蘭那裏帶着,若是秀蘭不對,怎麽可能把虎子帶在身邊?”
何秀琴實際上并沒特意去打聽這事,要不是上回中秋節看見何秀蘭帶着虎子在娘家過,她還不知道這事呢。隻不過是堂妹,還是一直和她不對付的堂妹,何秀琴真不怎麽關心,甚至她一早就覺得曹經早晚有一天會不要何秀蘭的,如今真不要了,是在她意料之中。
不過卻不妨礙她說話:“男人有點這種事不是正常嗎?她隻要能少吃點減減身上的肥肉,把那孟寡婦比下去,把曹經看住不就行了?說不過了就不過,你是她大姐也不攔着些,她不懂事你也不懂嗎?還有二叔二嬸也是,竟就由着她,她這後半輩子可怎麽辦啊?”
這話看着是爲何秀蘭好,但聽在耳朵裏怎麽就那麽叫人不舒服,何秀婉不願意再跟何秀琴多說了:“這個不勞你操心,秀蘭過得很好。當然,若是你真擔心她真怕她過得不好,你家裏這麽富有,你倒是可以拿點錢拿點東西去看她,而不是在這裏說這些話。”
說着她轉頭就走。
何秀琴氣得恨恨咬牙,在看到從來福酒樓裏走出來的曹經和孟寡婦以及孟寡婦的一雙兒女後,她的面色才慢慢舒展開,見何秀婉看着那邊停下腳步,輕輕哼笑了一聲。
這麽好的男人說放就放了,以後可有得是後悔的!
何秀婉卻是隻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了,何秀蘭都已經跟曹經和離了,那麽曹經不論如何,都不與她相幹。
曹經倒是意外的多看了何秀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