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兒連喝了三杯水才停, 幹的快冒煙的嗓子得到了滋潤, 她舒服的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就想到了何秀婉。要是她沒看錯, 何秀婉的手臂似乎被那個叫梅花的女人抓傷了, 她想也不想就起身, 轉頭沖進了東側間。
“哎!敏……”廖有爲起身,卻根本來不及叫住她。
屋裏何秀婉和周山海都坐在床邊,何秀婉的手臂的确有被掐的青紫也有指甲撕過的血痕, 屋裏油燈光線淡淡,但劉敏兒直接沖到了床邊,雪白的手臂上傷痕累累,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了這駭人的模樣。
“秀婉姐姐!”她驚叫,又氣憤,“那個臭女人!我剛才應該扇她的!不, 我應該剁了她的手!她竟敢這麽傷你,我這就去, 這就去剁了她的手!”
說着她就轉身, 竟真是要去找梅花的模樣。
“敏兒, 别去!”何秀婉叫住她。
劉敏兒停下腳,卻很不甘:“秀婉姐姐,她都把你傷成這樣了!”
何秀婉道:“她傷得更重, 她嘴角都被我撕裂了, 相比之下我這不算什麽。”
怎麽不算, 手臂上要是留下疤痕, 那能好看嗎?
劉敏兒仍然氣呼呼的。
周山海卻突然道:“你還很驕傲是不是?”
劉敏兒進來前周山海就已經看見了何秀婉的傷,隻不過他抓着何秀婉的手并沒說話。而何秀婉想到今天在廖家害他丢人了,所以心虛的低着頭也沒吭聲。
這會兒周山海終于跟她說話了,雖然這話的語氣和内容都很不友善。
“我……”她擡頭看過去,卻在看見周山海冷若冰霜的臉時,噤聲了。
劉敏兒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要出去還是再勸何秀婉幾句。
周山海轉頭看向她,聲音緩了緩,但依然很淡:“你先出去。”
“哦。”劉敏兒乖乖出去了。
周山海收回視線,上上下下又将何秀婉的手臂看了一回,然後猛地起身:“我去給你買藥,你在這老實坐着。”
這點傷對何秀婉來說真不算什麽,但看周山海這麽生氣的模樣,她就沒敢說。隻點點頭,道:“那我先去做晚……”
在周山海的瞪視下,她連‘飯’字都沒能說出來。
周山海并沒因此高興,仍然冷冷的,又叮囑一句:“你坐着不許動。”
好吧,那就坐着,何秀婉應了,一直坐到周山海回來。期間劉敏兒進來過兩回,一次說的是去找梅花,一次說的是今兒不去之後也要給梅花教訓,何秀婉并沒攔着,不管是因爲什麽,梅花到底是嘲笑了劉敏兒的,劉敏兒要計較也是正常的。
不過不用爲她讨說法,她這都是小傷,她自己早就找補回來了。
梅花現在應該不止是嘴角被撕裂的疼,腳面應該也腫了,甚至小腿應該也有傷。論力氣和靈活,梅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周山海回來的很快,進來坐下時甚至還在輕喘着,他沒說話,何秀婉便也沒吭聲,隻沉默的任他幫着擦洗了手臂又上好了藥。
徹底上好藥後,周山海才終于開口:“等會兒再把袖子放下來。”
何秀婉忙點頭:“嗯,好。”
周山海從鼻子裏輕哼一聲,道:“今晚我做飯。”
他這不是商量,話落起身,看了何秀婉一眼就大步出去了。
何秀婉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了,隻知道他很生氣,再加上她又心虛,因此明知周山海不會做飯,但看他這模樣也不敢反對。
她沒在屋裏多待,等傷處抹的藥差不多幹了後就也出去了。
劉敏兒正從外面進來,看見何秀婉時很誇張的道:“秀婉姐姐,周老哥和我表哥竟然在做晚飯!”
廖有爲叫周山海周老弟,劉敏兒就跟着叫了周老哥。
何秀婉道:“可他們不會做啊。”
劉敏兒詫異,反駁道:“不啊!我表哥在燒火,我看他燒的有模有樣的!”
燒火是會的,但做飯,煮粥應該難不倒周山海,但炒菜他也會嗎?
何秀婉很懷疑。
當然會,燒了那麽多回火,大概流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就是味道不知道怎麽樣罷了。廖有爲燒火,周山海就先在裏面那口鍋煮了白粥,跟着看了家裏的材料,切了青椒和豆角,然後又找來六個雞蛋。對自己的做菜水平沒信心,所以晚飯他隻打算做兩個菜,當然了,人多所以量得足。
做飯對周山海來說确實算是難事,但總不能叫傷了手臂的何秀婉來。
竈門裏火在燒着,周山海先放了些油,然後就被油星子炸的往後跳了下。
何秀婉跟劉敏兒就在門口呢,瞧見了立刻進了竈房:“我來吧。”
周山海甩甩手腕,把油星子燙過的感覺甩出去,看都不看何秀婉就趕人:“你來什麽來,你出去!手都傷成那樣了還來,怕我燒的難吃你晚飯就别吃了!”
心裏有火的男人嘴巴也毒,這話一出劉敏兒和廖有爲都恨不得隐形。
何秀婉站着沒動,猶豫着要不要把鍋鏟搶過來。
周山海端起打好的雞蛋,怕油星子再次濺出來,終于轉頭兇巴巴看過去:“看什麽看,趕緊出去,别打擾我炒菜!”
劉敏兒到底把何秀婉拉了出去。
站在竈房外,看着裏面那叫一個煙霧缭繞,劉敏兒一邊擔心這晚飯能不能吃,一邊安慰何秀婉:“秀婉姐姐,周老哥是看你受傷了,所以才主動做飯的。”
隻是除了酒樓裏的廚子,她還是第一次瞧見男人做飯呢。
不過周山海做飯也就算了,怎麽她表哥也會燒火?
真是,太颠覆了!
何秀婉當然知道,跟周山海做了這麽久的夫妻,她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那也太傷人心了。甚至她現在都有些不确定,不确定周山海是氣她在廖家時擰了他耳朵,還是氣她和梅花打架傷了自己。
這也就導緻她心裏一半甜滋滋的,一半又有點忐忑。
當然了,這其中還夾雜了一絲不安,周山海對她這麽好,她卻還害他丢了那麽大人,她簡直罪無可赦。
懷着這樣歉疚的心理,很快竈房裏炒菜的聲音就停止了。
晚飯上桌,四人的白粥明顯過分稠了,雖然比不上米飯,但這一大碗吃下去熱量也絕對不低。所以周山海理直氣壯的跟衆人說:“今晚粥做的稠了些,所以就不用吃饅頭了,一人一碗粥就好。”完美解決了他忘記熱饅頭的失誤。
他直到現在臉都還是黑着的,劉敏兒第一個點頭答應。
廖有爲中午到底吃了些好吃的,晚飯也的确該少吃些,所以沒異議。
何秀婉就更不會反對了,她本還想叫周山海多吃些菜呢,畢竟他挺瘦的,飯量也大,一碗白粥恐怕不夠。可是看見桌上兩大海碗同樣黑乎乎的菜,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然後首先夾了塊好像是雞蛋的東西。
周山海一筷子把她夾住的菜搶過去了,然後在她驚訝的目光中放進了嘴裏,嚼了嚼吞下去後,他松了口氣,雖然賣相不佳,但難得的味道還能入口。
吃了應該沒問題。
“行了,吃吧!”并沒解釋他爲什麽要搶這一下。
四個人悶不吭聲的吃完飯,周山海收拾了碗筷去了竈房。
廖有爲沒動,何秀婉起身跟了出去,于是劉敏兒就小聲問自家表哥:“周家這些活兒,難道都是周老哥幹的嗎?他……他一個大男人,爲什麽要幹這些啊?”
廖有爲本來心裏是有些憋悶的,他住在這邊瘦是真的瘦了,可從前是天天要看這對夫妻無意識的秀恩愛。而現在呢,他們不秀恩愛了,改冷戰了,可隻是單方面的冷戰,看着何秀婉小心翼翼想跟周山海說話的模樣,廖有爲覺得這比秀恩愛還讓他煎熬,畢竟他可沒這麽乖巧的小媳婦。
完全忘了這個乖巧的小媳婦,今兒在他家時擰了周山海的耳朵。
不過對于他來說這些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他想到怎麽打擊劉敏兒了!
那沈軒他看着就不是個好東西,明明不喜歡劉敏兒甚至還厭惡劉敏兒,可卻從來不知道走遠遠的,反倒是一次次往上湊,明擺着是找事!
這種男人,他一萬個看不上!
“大男人怎麽了?大男人要是真愛他媳婦兒,真心疼他媳婦兒,這些活就該幹!”廖有爲道:“周老弟這就是疼媳婦兒罷了,有什麽好驚訝的,若是我,我也能做到如此。”
劉敏兒的身份注定了她是理解不了這個的,她道:“可是咱們這樣的人家,用不着這樣吧?家中伺候的下人那麽多,并不需要自己動手啊。”
廖有爲想了想,道:“不是真的要幫着做家務,主要還是态度!是有這個心!”
劉敏兒還是不理解。
廖有爲短時間内也想不到怎麽說,但想到沈軒,他就還是有道理的:“就比如沈軒,他若是真的喜歡你,他就會護着你,想着你,見到你時也要親着你近着你。可是你看他,别說護着你想着你了,他見着你的時候都恨不得跟你隔開十萬八千裏,這怎麽看都不是喜歡。敏兒,聽哥一句勸,努力減肥變瘦變美,你可是縣令千金,想嫁什麽人嫁不到,幹什麽嫁給他,他就是個存了壞心的小白臉罷了!”
劉敏兒很想反駁,然而事實的确是沈軒從不往她跟前靠,他們甚至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他們曾經出現在同一場合,有人暗地裏說她壞話被她撞見,可沈軒就在附近卻也根本沒爲她說過一句話。還有……還有她給沈軒送了好多禮物,可沈軒回給她的,雖然每一次都又貴重又精美,可沈姐姐從來沒瞞過她,那都是沈姐姐挑的。
說不定沈軒根本不知道她喜歡什麽,又或者,他根本都不想送她禮物。
是……是沈姐姐怕她難過,所以才送了禮物安慰她?
而又怕她陷進去,所以才會告訴她真相,所以才會說她若是變瘦變美了,說不定就看不上沈軒了……劉敏兒的眼睛紅了,眼淚也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她狠狠瞪了廖有爲一眼,二話不說沖進了西側間,然後猛地關上門。
廖有爲摸了摸鼻子,不由有些後悔,他是不是說的太狠了?
劉敏兒,剛剛才被隔壁那個叫梅花的婆娘嘲笑過呢。
周山海已經洗好了鍋碗,依然沒理跟屁蟲一樣跟着他的何秀婉,出來叫了廖有爲道:“廖老哥,來收拾下廂房,今晚上叫劉小姐睡西側間,你得來這邊住了。”
廖有爲歎着氣走出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