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宴會結束, 依依不舍的送走沈柔和沈軒後,劉敏兒便立刻對廖有爲道:“表哥,我們現在就去秀婉姐姐那!”
心裏有着喜歡的人,劉敏兒對變瘦很熱切。
廖有爲也同意,這幾天雖然他每天都有運動和控制飲食, 但一個人到底是太孤單了。減肥這種又艱難又枯燥的事兒, 還是有人陪着才能更好的堅持。
廖老爺廖太太倒是不想同意, 劉敏兒是女孩子,還是官家小姐, 不說出去住能不能習慣,單隻有可能會影響閨譽這點,沒有劉縣令夫妻倆的同意,他們就不能越俎代庖答應劉敏兒。
廖太太便跟何秀婉商量:“秀婉, 你能不能留下來?”
何秀婉猶豫了下便立刻點頭。
哪知道周山海卻快一步拒絕了:“廖伯母, 這恐怕不行。劉小姐想要變瘦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辦到的事,但秀婉若是離開,我和廖老哥光吃飯就成大問題了。還有我們那鋪子十日後開業,消息已經放出去了,秀婉若是不在,我一個人……”
話未說完,但意思卻已經明明白白了。
那鋪子少了何秀婉不行,而劉敏兒這裏的确胖了那麽多年了, 想要瘦隻看自家兒子就知道, 就算辛苦快兩個月, 也離正常人的體型差好大一截呢。
廖太太有些苦惱。
廖有爲就道:“娘你說什麽呢,周老弟和弟妹還是新婚呢,就算弟妹能來咱們也不能叫她來啊。”
一分開就幾個月,對于新婚小夫妻來說也太折磨人了。
劉敏兒也道:“都在鎮上,還有表哥在那,我去了也不會有事的。至于怕我不習慣那邊,我是去減肥又不是去遊玩,我都不打算帶芳草去,就跟表哥一樣自己動手就好,這也是消耗身上的肥肉呢!”
芳草是劉敏兒的貼身丫鬟。
至于消耗身上的肥肉,這不是說卡路裏怕廖有爲理解不了嘛,所以周山海就跟他說不要讓人伺候,自己的事兒自己幹也同樣是消耗,同樣會讓人變瘦。
廖太太猶豫:“可你爹娘那裏……”
“沒事沒事,正好我出來沒有帶行禮,等下還得叫芳草回縣裏一趟,叫她把事兒跟我爹娘說一聲就行了。”劉敏兒迫切想瘦,自然早就方方面面都想好了,“能幫表哥變瘦的人,舅舅和舅母你們又都認識,我爹娘肯定會放心的。”
拗不過劉敏兒,廖老爺廖太太隻能同意,不過當即就打發了管家陪着芳草去縣裏,總得把事情說清楚才行。
得了應允,劉敏兒從廖家拿了簡單的生活用品和一身衣裙,就高高興興出了門。減肥這種事兒是不能拖的,不能說我吃了這一頓再減,也不能說我明兒再開始減,減肥是當你有這個心了,從當下的那一刻就得開始。
因此從廖家往鋪子那邊去,一行人便是用走的。
劉敏兒比之前的何秀蘭還要胖,又是個出門就坐車,時刻都有下人伺候的千金小姐,因此廖家距離鋪子雖然不遠,但隻走了一半路程,半是累半是虛,她就一頭一臉的汗,大口喘着粗氣停下了腳。
過來人廖有爲深知她此時的痛苦,但想着劉敏兒之前跟沈柔說他醜的事兒,記仇的他便壞心道:“敏兒,減肥可是很辛苦的,你能做到嗎?要是做不到,現在放棄還來得及哦。”
劉敏兒已經顧不上形象了,直接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瞪着廖有爲道:“你都能,我……肯定也能!”
确實是累,但不能也得能!
她長得這麽胖,爹和娘也都很沒面子的,還有沈軒,沈軒現在對她不冷不熱的,但要是她變瘦變美了,沈軒肯定也會變的,他會變得喜歡她,對她特别特别好!還有,沈軒那麽英俊,她若是一直這麽胖,都配不上他。
深吸一口氣,劉敏兒擡起腳繼續走。
廖有爲落後幾步,誇道:“我這表妹毅力還是不錯的。”
周山海可沒這麽樂觀:“一時的毅力人人都能做到,難的是堅持。”别的事兒堅持未必能成功,但減肥,隻要管住嘴邁開腿,堅持最能看出效果。
何秀婉沒理這兩個男人,追着劉敏兒引路去了。
不得不說,劉敏兒還是有些毅力的,這一回一口氣堅持到了鋪子門口,等何秀婉去開門了,她才靠在門側大口大口喘着氣。這會兒天色有些暗了,但這麽走對她來說運動量就是生平之最,因此一張胖胖的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看着很明顯。
梅花聽到動靜就出了門,靠在隔壁鋪子門口看這邊,看到這樣的劉敏兒時,沒忍住嗤笑出聲。
天暗看不大清楚劉敏兒衣裳的料子,隻能看到對梅花來說巨胖的女人毫無形象的靠在隔壁門側,那大口喘氣時張着的嘴,足可以吞下一整個雞蛋。
是真正的醜态百出。
她本就是個有些刻薄的人,再加上因着桃花的事兒讨厭極了何秀婉,因此脫口就道:“何氏,你這打哪裏弄回來個這麽……噗……哈哈哈……”
似乎說出來都會髒了她的嘴似得,她便隻是笑了。
劉敏兒又累又渴,本就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結果這鄉下小鎮居然還有人敢這麽對她。要知道身爲縣令千金,就算人緣不是多好,但在縣裏她也是可以橫着走的,而哪怕有人對她指指點點,那也隻敢在背地,明面上可沒一個人敢!
這個臭女人,簡直讨打!
何秀婉開了門,卻在劉敏兒開口前,目光冷冷看向了梅花:“胡氏,你在笑什麽?”
梅花的嘴角抽了抽。
她叫何秀婉何氏叫的順口,但何秀婉叫她胡氏她卻聽不順耳了,這個何秀婉大概是忘了夫家是胡家村的吧,竟然敢這麽不尊重她!就不怕她叫爺爺把周家人都趕出胡家村嗎?
梅花在心裏冷笑,嘴上卻道:“我笑什麽關你什麽事?我想笑就笑,你管得着嗎?”
她要是這麽說,那何秀婉确實管不着,即便知道她的笑是針對劉敏兒的,但她沒有說出來,何秀婉就什麽都不能做。
壓下火氣,何秀婉沒理她,隻對劉敏兒道:“你渴了吧?别理她,進屋我給你倒水喝。”
若在平時,因爲本身就胖,有人嘲笑雖然也會生氣,但劉敏兒并不會較真要如何如何。可是現在正是她最難受的時候,在崩潰邊緣的她就猶如炮仗突然被點着火似得,根本忍不住不炸。她氣呼呼道:“秀婉姐姐,她在笑我!她是在笑我呢!”
像是在贊成這話似得,梅花笑得更大聲了。
劉敏兒氣不過,扭頭罵道:“臭女人,你笑什麽呢?!”
劉敏兒先罵了,梅花自然不甘示弱:“當然是笑你,又黑又胖不說,你還描了眉塗了面脂吧?真是醜人多作怪,你知道你現在什麽模樣嗎?你真應該照照鏡子看看,醜的我看一眼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流了那麽多汗,劉敏兒先前簡單的妝早就花了,确實挺不好看的。但她從小到大,卻真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這麽難聽的話,本就因爲胖有些自卑的她,這會兒直接被罵懵了。
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她……她有這麽醜嗎?
沈軒對她不冷不熱,是不是……是不是也這麽認爲的?
她靠在牆上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似得,想着沈軒雖然表面上沒說,但實際上看着她也是這麽想的,就控制不住的滑坐到地上,身體在輕輕發抖,眼淚卻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劉敏兒年紀小,在何秀婉面前又乖巧可愛,再加上她如今還是他們鋪子的新客人,多方面原因,讓何秀婉怒氣上湧,并且壓根不想克制了。
就如同曾經護着何大寶砸了周山海似得,她第一時間就想找個趁手的工具,可看了一圈沒看到,她索性不找了。兩邊袖子往上一捋,在梅花得意的臉色下沖上去,直接一邊一隻手的扣住梅花的嘴角,用力的往兩邊撕了去。
梅花隻覺得嘴都要被撕裂了,可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嗚嗚嗚啊啊啊,根本就成不了句子。她忙去抓何秀婉的手要拉開,奈何她力氣小,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撼動不了何秀婉分毫。
梅花疼得眼淚都下來了,抓不開何秀婉的手,她便一直大聲叫着,一邊又是掐又是撕何秀婉的手臂,一邊腿也想去蹬。
何秀婉比她靈活多了,雖然手臂不可避免的被掐到被撕到了,但下盤卻一點兒虧都沒吃,爲了叫梅花聽話,她甚至直接踩在了梅花的腳背上,隻給梅花疼得眼淚嘩啦嘩啦的,哭聲更慘烈了。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一瞬間,張根聽見動靜跑出來被駭了一跳,正要拉偏架呢,周山海和廖有爲也來了。
三對二,何秀婉到底是一點虧都沒吃的松了手。
終于得了自由,可是梅花卻覺得嘴都要合不攏了,就是要說話竟然也說的困難,氣得她一邊哭一邊要往何秀婉沖過來。
周山海和廖有爲同樣冷了臉,不問對錯的擋在了何秀婉前面,這副架勢一擺,張根隻能死死抱住梅花:“梅花你幹什麽呢?你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
“裏轟嗨!裏轟嗨我!”梅花想說的是你松開,但因爲嘴角都被何秀婉給撕裂了些,根本沒法好好說。
因此隻能又掙紮起來。
她甚至快氣死了,她的嘴都被何秀婉撕裂了,張根竟然不幫着她!
張根就是個普通的生意人,甚至長得還有些文弱,梅花一副發狂一般的模樣踢了他數腳踹了他數腳不說,因爲氣他攔着幹脆還動了手,臉和胳膊都被撕了數次後,張根再好的脾氣也壓不住了,氣得一把摔開了梅花。
“你給我消停些!你再鬧,信不信我揍你!”
看着張根兇狠的眼神,梅花一下子就消停了。
她知道,張根的确會揍她,畢竟之前已經揍過一巴掌了。
梅花消停了,張根才轉身面向周山海,雖然他也挺怕廖有爲的,但到底是在自家門口媳婦兒被打了,若是不問清情況,若是自個兒的媳婦受委屈了,不爲自個兒的媳婦讨回公道,那他還算是男人嗎?
他跟周山海說話:“周兄弟,這事兒咱們總得問清楚吧?方才你也看見了,你媳婦兒可把我媳婦兒打得不輕。”
周山海冷道:“自然是要問清楚,你問問你媳婦兒,她到底幹什麽了會叫人忍不住要打她?”
張根一噎,這還講不講道理了?
他好聲好氣的問情況,周山海是什麽意思,就是要欺負他張家不成?張根的火氣頓時蹭蹭往上冒。
廖有爲也開口了:“我弟妹的脾氣我知道,那就是個面捏的性子,尋常跟人連紅臉都不會的。張老闆,你趕緊去問問,你媳婦到底幹什麽了?”
張根:“……”
這廖有爲是打定主意要給周山海撐腰了,憑什麽啊?他廖家就算是運來鎮首富,那也不能這麽隻手遮天吧!張根到底是護着自己媳婦的,一時竟是連廖有爲都不怕了,面色一變,跟着就要撂狠話。
何秀婉卻沒給他機會,拉開了周山海,語氣平靜的道:“張老闆,是你媳婦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我撕了她的嘴,希望她下回不要再亂說話了。”
張根頓時有點心虛,竟然是梅花先挑的事兒?
他回頭看向還坐在地上的梅花:“你說什麽了?”
梅花能委屈死:“我沒說什麽!我就是說那邊蹲在地上那個人胖而已,這是實話啊!怎麽了,她長得胖還不許人說了?而且我一開始隻是笑了聲,是何秀婉逼我我才說的,我本來都沒打算說!”
廖有爲還沒顧得上劉敏兒,這會兒聽了這話立刻看過去,打鬧的功夫天更暗了些,雖然看不清劉敏兒現在的表情,但隻看她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的模樣,就知道剛剛她受委屈了。
廖有爲頓時大怒:“長得胖就要被你說了?你憑什麽說?”
梅花不知道劉敏兒身份,隻不敢得罪廖有爲,便忙道:“我又沒說你。”
說他倒還罷了,可偏偏不長眼說劉敏兒!嘲笑他妹妹是活得不耐煩了啊!
廖有爲更生氣了:“說她也不行!”
“對!說我也不行!”劉敏兒的難受來得急來得兇,但有廖有爲這個已經瘦了的哥哥在,去的便也快。她大聲說了句,然後撐着地就要起身,到底是太胖了起不來,還是何秀婉趕過去拉起了她。
站起來後她就走上前,對廖有爲道:“表哥,我要打她的嘴!”這還是何秀婉給的靈感,梅花的嘴不是亂說話嗎,她不撕,她打!
廖有爲自然想都不想就點頭:“打!”又叫張根:“把你媳婦拖過來!”
這都是什麽人啊,仗着有錢就能爲所欲爲了嗎?
“夫君——”梅花驚恐的叫了聲。
雖然确實是梅花的錯,但叫道歉叫賠錢都行,直接叫他把梅花拉過來打嘴,這未免太欺負人了!
張根面色鐵青,站着沒動。
廖有爲冷笑:“不動?你知道我表妹姓什麽嗎?”
張根心裏一緊,臉色已經變了。
劉敏兒大聲道:“我姓劉!我還從沒仗着我爹的勢幹過什麽壞事,我今兒個就要仗勢欺人了!”她指着梅花道:“你過不過來叫我打?若是你不過來,那明兒我告訴了我爹,打的可就不是你一個了!”
這是威脅啊!
仗着是縣令的女兒就威脅,打的不是她一個,那要幹嗎?打張根,打她的孩子,打他們這間鋪子,再去打她的娘家人嗎?
梅花又氣又怕,渾身直抖,突然白眼一翻,厥了過去。
人就那麽直挺挺倒下了,想打也不好再打了。
“明天再說!”劉敏兒冷道,暫時放過了梅花:“表哥,秀婉姐姐,我渴死了,我們快回屋吧。”
一行人沒再理張根,紛紛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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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雖然黑了,但運來鎮往縣城的路上,卻還有一輛馬車在快速跑着。馬車裏沉默了大半天的沈軒到底是憋不住了,問沈柔道:“我說你倒是說話啊!劉敏兒那個肥婆說動廖家人了嗎?那廖家珍寶閣的首飾,到底能不能給咱們沈家進貨啊?”
沈柔擡頭看向沈軒,雖沒說話,但目光卻有些瘆人。
沈軒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挪了挪屁股,又覺得生氣:“你看我幹什麽,你倒是說話啊!”
沈柔這才冷聲道:“你最好别那麽說劉敏兒。”
沈軒冷哼:“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難道我還說錯了?”
沈柔突然笑了:“是咱們沈家有求于她,你若是不願意自然可以反對,既然你沒反對,那最好還是不要說這些話。否則,我怕我會忍不住告訴她。”
沈軒瞪大眼:“沈柔,你瘋了?你别忘了你姓什麽!”
沈柔聲音溫柔了起來:“可她是我的好姐妹啊。”
沈軒一臉不齒:“你還真跟她做好姐妹啊?而且你搞搞清楚,你若是說了影響了咱們家的生意,爹是不會饒了你的!”
沈柔半點不在意:“我就說是你得罪了她,反正本來也是如此,你覺得爹會信你還是信我?”
沈軒徹底認輸,沈老爺還的确是會更信沈柔的。
他隻得改口:“那好,我問你,劉小姐說動廖家人了嗎?”
沈柔垂下眼睛,面色凝重起來:“敏兒幫了很大的忙,可廖太太卻拒絕了,這事兒恐怕不成。”她歎了口氣,繼續道:“不過敏兒暫時不回縣城,她說會幫我再磨磨廖老爺。”
沈軒頓時氣道:“沒用的肥婆!”
沈柔面色一變,倒了手中的茶,将茶盅砸向了沈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