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店小二把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何秀琴聽。
何秀琴聽後很有些不屑, 鄉下人打野味比鎮上人要容易很多, 但打到了野味舍得自己吃的卻少之又少, 何秀婉和周山海既然都帶着野味來鎮上了, 那自然是想要賣掉的了。
崔民真是身在局中被迷了眼了, 這有什麽好着急的?
運來鎮最大最好的酒樓就是他們家的來福酒樓, 有野味到鎮上賣, 不賣給來福酒樓還能賣到哪裏去?且不說除了來福酒樓沒其他地兒會買那麽多野味,就算真有人買, 何秀婉和周山海都是鄉下人, 應該也怕被騙呢。
可賣給他們就不一樣了,都是自家親戚, 他們當然不會騙人。
眼下,分明是該何秀婉周山海來求他們才對!
因着帶有這樣的心思,何秀琴過來後便高高昂着頭,看着穿了洗得都有些發白的青色粗布衣裙的何秀婉,彈了彈身上墨綠色的綢緞料衣裙的袖子, 又擡手摸了摸頭上樹葉模樣的金簪,顯擺之意十足。
何秀婉自然看到何秀琴了, 她語氣淡淡叫人:“大堂姐。”
绫羅綢緞金銀首飾,隻要是女人, 就沒有不喜歡的。何秀婉當然也喜歡, 但她更實際, 從前做姑娘時這些離她太遙遠, 如今做婦人了也一樣。她可是靠着算計才嫁給的山海哥,山海哥又對她那麽那麽好,她怎能盼着山海哥給她買那些呢,别說山海哥沒錢,就是有錢,他們也可以用在别處嘛!
所以别人有是别人的,她就算喜歡也不眼熱,也不奢望。
崔民沒注意到女人間的這點兒小動靜,他一把抓了何秀琴,急着催道:“秀琴,你跟二堂妹說說,她這些野味全賣給咱們吧!咱們也不虧待她,都按着市場價來!”
何秀琴看見何秀婉身邊兩個麻袋,再一聽崔民這話就不樂意了,那麽多野味,要是都要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按市場價來啊!除了他們,别處定然沒處要的,他們一次要這麽多,怎麽着都得便宜些才是!
白了崔民一眼,何秀琴看向何秀婉:“秀婉,你這些野味不賣嗎?”
何秀婉道:“自然是要賣的。”
何秀琴就問:“那是不賣給我們家酒樓?”
何秀婉想了想,搖頭,山海哥并沒這麽說。
何秀琴就笑了:“既然這樣,夫君,你叫人把這些都搬回酒樓吧!數一數,再查看一番,隻要都是好東西,那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
這就行了?
崔民愣了下,然後立刻招呼小二上去拎麻袋。
“等一下!”何秀婉張開手攔住,“等一下,山海哥馬上就回來了,等他回來再說。”
“說什麽?”何秀琴笑一收,臉就拉下去了,“秀婉,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的野味是要賣的,又沒說不賣給我們,既如此爲什麽還要再等?有那個必要嗎?你可知我們來福酒樓生意有多好,時間你耽誤得起,但我們耽誤了影響的就是生意就是錢,你做人可不能這麽自私啊!”
何秀琴說着,覺得心裏稍稍出了口氣。
上回先是何秀婉堵了她,之後又跟周山海來鎮上給她埋了釘子,這賬不是不算,是沒到時候呢。如今到時候了,她得一一算個明白才行!
何秀婉輕輕吸了一口氣,她看出來了,大堂姐想強買。論理賣掉是好事,有奶奶和爹在,大堂姐也不敢明面上故意坑他們。可是……山海哥帶了一部分品相好的去找富戶推銷了,若是那邊有人要,但她這裏卻把東西先賣了,那可就得罪人了。
運來鎮上的富戶,可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得罪得起的。
而若是再跟大堂姐這邊把東西要回來?
正常情況來說不可能,若是硬要,那同樣徹底得罪人,以後爹娘大寶還怎麽在大伯大伯娘面前擡起頭?就是奶奶,都不好再說什麽。
何秀婉便堅定的再次搖頭:“不是不賣給你們,而是若山海哥那邊已經許了别人,我這邊再把東西賣給你們,那到時候兩邊都不好說。所……”
何秀琴眼一瞪,語氣裏已經帶了怒意了:“我說秀婉,你們什麽意思?我和你姐夫在鎮上開酒樓的事兒你不知道?自家有人開酒樓,你們打了野味不賣給自家人,反倒是要賣給旁人,你們什麽意思?是想看着别人家的生意壓過我們家呢?秀婉,我可是你堂姐,嫡親的堂姐,你不盼着我們好,竟還想使壞呢?再說,我們來福酒樓是鎮上最好的酒樓,你這麽多的野味不賣給我們,别人家一口氣可吃不下!秀婉,你要是再這麽不懂事,我們還真就不要了,到時候你這些野味賣不出去,我看拉回家自己吃去吧!”
一聽這話,何三先急了:“嫂子,秀琴姐說的在理啊,不然我們就賣給她吧?”
何磊點頭,剛剛他們帶了一小部分過去,崔民給的價也是實在價。
“嫂子,海哥那邊不一定賣得出去呢。”富戶的門可不是那麽好敲的,很有可能在門口就被攆走了。
何材想了想,沒吭聲,他不大喜歡何秀琴那趾高氣揚的嘴臉。
何秀婉也有些猶豫,但她還是搖頭:“大堂姐要是不要,那我們再去問問别人家好了,就算一家吃不完,興許多問幾家,一家要一點就要完了。”
何秀琴急了,這個何秀婉,怎麽說不通啊!
然而不等她再說什麽,已經到了有一會,把剛才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周山海開口了:“誰說我們的野味賣不出去的?不好意思,全都賣光了!”說話間走到跟前,把何秀婉往身後一拽,他就瞪向何秀琴:“你幹嘛呢?吵架啊?我有野味不賣給你就是使壞了?我爲什麽要賣給你?我偏不賣給你!就沖你這麽一副嘴臉,我有再多野味我也不賣給你!”
這話是真的得罪人,而且他同樣一副趾高氣揚的口吻,說的何秀琴連着倒退兩步,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周山海一個大男人能對着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你……你怎麽能……”她指着周山海,結巴的說不出話了。
“我怎麽了?”周山海可不是一般男人,雖然因爲父母緣故見的冷暖多了,但到底年紀擺在那,他就是個一旦脾氣上來壓不住也不想壓的大男孩罷了,“沒見過你這樣的,你想買我手裏東西還這副嘴臉,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手裏有你想要的東西,你就算不求着我,也應該好聲好氣吧?”
他是真有些納悶,廖少爺那是他主動上門推銷的都沒這樣,何秀琴是發的哪門子瘋啊?得虧他沒一開始就往來福酒樓去,要不然得吃一肚子氣!
崔民眼看情況不對,到底是做生意的人能屈能伸,忙上前站在何秀琴面前,賠笑道:“堂妹夫别生氣,别生氣。我這媳婦,不會說話,就這一個毛病,絕對沒有别的心思。你那個野味,我是真心想要的,就按着市場價來,決不虧你一分一厘,怎麽樣堂妹夫,咱們都是一家人,看在親戚情分上,你就賣給我吧?”
這還像句人話。
周山海看看崔民,對他倒改了點兒看法,這人雖然也讨厭,但到底是能做起來福酒樓這樣生意的人,抛開人品不談,能力還是有的。
“真全賣出去了,你看,就是這位廖少爺全買了的。”周山海讓開指着廖有爲,“得叫他先看,你要是想要,得他看剩下有餘才能賣給你。”
“哎喲,廖少爺!”崔民忙熱情的跟廖有爲打招呼,“早就知道您好這一口,原來這些都被您包了嗎?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勻一些……”
廖有爲擺手:“好說好說,中午叫你們廚子給我做一個紅燒野雞和辣子兔肉吧!嗯……我勻一半出來給你,隻不過我跟這位周老弟談的價格是十兩銀子包了他剩下的,你要是要的話,得給我五兩才行。”
何秀琴眼一下子瞪大,瘋了麽?
按着市場價二兩銀子能拿下全部的野味,現在五兩隻拿一半?
搶錢嗎?!
崔民也驚着了,他甚至在心裏想,廖有爲是傻子嗎?
廖傻子——有爲看着他呵呵笑:“沒事,你要是要不起,我就全包了。我就愛這一口野味,這些還都是活的,我買回去養着可以慢慢吃。”
在周山海面前被這麽打臉,崔民哪裏受得了,他當即就道:“那就多謝廖少爺割愛了,我就要一半吧!”說着話,解開荷包撿了兩塊碎銀子,合起來差不多有五兩的,給了廖有爲。
廖有爲接過,則又拿出一個十兩的銀錠子,這麽十五兩全給周山海了。
周山海接了十五兩銀子,有些不解的看着廖有爲,就見廖有爲正沖他眨着小細眼。這是幹嘛呢?合起夥來坑崔民銀子?他廖少爺可是運來鎮首富家的少爺,怎麽着都不像是能看上五兩銀子的人啊!
是的,周山海壓根沒跟廖有爲談好剩下野味的價格,十兩銀子的價格,是廖有爲自己說的。
崔民叫店小二提了一半的野味,廖有爲将剩下的交給廖家的馬車夫,然後對周山海道:“周老弟,走吧,中午到來福酒樓吃,我請你!”
周山海能感覺得出來,這廖有爲不像是壞人,因此廖有爲這麽熱情,他就沒想過要拒絕。隻是……他道:“我這還有三個兄弟,還有我媳婦。”
兄弟麽無所謂,媳婦麽……廖有爲看一眼,還挺漂亮!
“叫你兄弟一道去,至于你媳婦,你自己決定。”廖有爲覺得漂亮女人雖然好,但好吃的更重要,想着他的紅燒野雞和辣子兔肉,他不過看了何秀婉一瞬就移開了視線。
在周山海看來當然無所謂了,帶着女朋友和兄弟吃飯在現代那就是正常事,隻不過這事兒也得看何秀婉的意思。
“要一起嗎?我覺得可以一起的。”他低聲跟何秀婉說。
雖然何秀婉很多時候都聽周山海話,但此時卻是不願意的,不過也不能因爲她而攪了周山海的事,她便道:“我就不去了,我去秀蘭那兒吧!”
周山海是知道何秀婉三妹嫁在鎮上的,他想了想,摸出了剛剛崔民給的兩塊碎銀子:“你難得來鎮上一回,自己去買點東西,另外上門也不好空着手,你看着買點什麽帶過去。”
當着外人的面呢,何秀婉雖然自己帶錢了,但也沒推辭。
接了錢,她道:“那我就先走了。”
“去吧!”周山海目送着何秀婉走遠,不得不說,他對何秀婉有點滿意。這麽乖這麽聽話但又有自己堅持的女孩兒,他突然有種感覺,有這樣一個媳婦兒真沒什麽不好的,相反……好像還挺好的。
畢竟兄弟再好也比不上媳婦嘛,尤其是何秀婉簡直把他當天了。
周山海心裏高興,面上就不由露出了笑來。
何三幾人看着心裏都有些羨慕,他們這些日子接觸多了也發覺何秀婉怪好的,是福星那都不用說了,就光長得好看人又溫順能幹,這就很難得了。
都怪他們從前有眼無珠啊,叫周山海占了這樣大一個便宜。
四個人排排站看何秀婉背影,走在最前面的廖有爲回頭,也跟着看了看。不就是個漂亮姑娘嗎,有什麽好看的,想當年他媳婦剛進門的時候,那也是大美人一個。就是如今比較慘,得了好不了的相思病,要死了。
廖有爲不由歎息一聲,雖說他們夫妻沒感情,但想想也有點傷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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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福酒樓有三層,廖有爲來吃飯自然去三樓的包廂,崔民親自引着五人進了包廂,廖有爲一聲吩咐按以前舊例上好酒好菜,他就出來了。
沒辦法,他和廖有爲的身家不是一個檔次的,廖有爲又沒邀請他,即便裏面坐着的周山海幾人都是他看不上的,但人家能坐着,他就得出來。
出來後看着拉着臉的何秀琴,他就氣:“你一個婦道人家,還不回家,還杵在這幹什麽呢?”
何秀琴臉都氣得有些青:“你真就給周山海五兩銀子啊?”
提起這個崔民也心疼啊:“不給能怎麽辦?東西我都要了!”
何秀琴氣道:“那點野味憑什麽值五兩的?你不好意思問周山海要,那我去找秀婉要,她要是不給我,我回何家村找二叔二嬸去!”
這是個辦法,可那周山海一看就是個混不吝的,他要是把這事兒告訴廖有爲,以後他崔民在鎮上還怎麽混?還要不要臉了?
“你敢!”崔民對何秀琴伸了手,“這事兒廖有爲都知道了,你要是去鬧弄的人盡皆知害我丢人,我休了你!”
何秀琴氣哭了:“那……那難道咱們就吃這樣一個大虧了?”
崔民想了想,道:“以後有機會,當着親戚朋友的面把這事兒說了就行,到時候自有人講究他們。反正你别去要,這事就這麽算了!”
那還不是吃這啞巴虧了?
何秀琴氣得沒辦法,可偏又不敢不聽崔民的話,最後氣得是捂着喘不過氣來的心口回的家。
來福酒樓三樓的包廂裏,周山海對廖有爲道:“廖少爺,這銀子,咱們是不是重新算一下,你給的太多了。”
廖有爲一直憋到現在才笑,嘿嘿嘿嘿,小細眼眯成一條縫兒,臉上肥肉一抖一抖的,他拍着周山海的肩道:“嘿嘿嘿嘿,不用不用,就是給你的。哎呦我的周老弟,你好厲害诶,跟女人吵架吵的她說不出話!周老弟,你這本事是跟誰學的?你真是太厲害了,我看你是個什麽話都敢說的人啊!”
周山海:“……”
跟女人吵架吵的女人說不出話,這确定是誇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