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燒了一鍋熱水,何秀婉就在竈房将就洗了個澡,洗完後又拿大木桶裝了半木桶水,一把端起往上房去了。
大夏天忙了一天,熱的身上又臭又黏,周小如歇了會兒有些難受,便出來弄水洗澡。正對面迎上何秀婉,驚得她瞪大眼路都不會走了,這哪裏來的大力士啊,這是男人才能搬得動的吧?
何秀婉分心看了她一眼:“小如。”
周小如點頭,震驚之後眼睛一閃,笑道:“三嫂,我正要去弄水洗澡呢,你這水就弄來了,快快快,給我端屋裏來。”
她今天真是累着了,往日雖然幹活,但有娘有大嫂二嫂,她頂多就是搭把手,累不到哪裏去。可今兒個大嫂二嫂都不在,這一天她都沒閑着!
這三嫂有點傻乎乎的,而她忙也是爲了三哥三嫂,所以叫三嫂端個洗澡水,算不了什麽。周小如這樣想着,就讓開路好叫何秀婉過去。
何秀婉卻站着沒動,不用多想就幹脆利索的拒絕了:“那不行,這是我端給山海哥洗澡用的。你和娘的洗澡水都在竈上溫着呢,你要洗自己去弄,要是弄不動,你就等我給山海哥洗完的。”
周小如本來隻有一點黏膩的難受,何秀婉一拒絕,她就覺得難受的厲害極了,她頓時來了脾氣:“我不,我就要現在洗,我就要這盆水!”
新媳婦臉皮薄,而且這個三嫂一進門就幹活讨好她和娘,周小如堅定的認爲何秀婉會答應。
然而,何秀婉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往東側間去了:“這不可能,這是我打給山海哥洗澡的水,他睡這麽半天身上該不舒服了。”
周小如:“???”
什麽人啊這是?!
她氣得直接跟着何秀婉就往東側間去。
何秀婉手上端着水,腳下卻已經踢向了門:“小如,我要給你三哥擦身子,你不方便進來。”
話未落腳便用力,話落時門便被關上了。
周小如一鼻子撞在門上,疼得她立刻“唉喲”了一聲,可門緊緊關着,裏頭的何秀婉半點反應都沒有。周小如真氣壞了,雖然大嫂二嫂也沒給她打過洗澡水,可大嫂二嫂也沒這麽不客氣的對她過啊!她氣得擡腳,咚咚咚朝着門踢了三下。
踢第三下的時候,西側間王氏受不了響動出來了,一見這情況就罵她:“你個死丫頭,幹什麽呢?你三哥喝多了酒正睡着呢,你别吵他!”
周小如立刻告狀:“娘,你看三嫂!她打的洗澡水我叫給我先洗,我今兒爲着他們忙了一天了,這點要求不過分吧?可是她呢,竟說要給三哥洗去,不僅不給我洗,還撞了我鼻子!她讓給我,再重打水給三哥洗不是一樣的嗎?”
哪裏一樣了,很不一樣好嗎!
先洗澡先身上舒坦,後洗澡後身上舒坦,何秀婉是山海的媳婦,當然該先顧着山海了。
王氏心裏滿意,便罵周小如:“我看你是活回去了,打個水都不會打了?她是你三哥娶的媳婦,娶她回來是伺候你三哥的,又不是伺候你的!要洗澡自己去打水,她剛不是說竈上已經給你留了?”
周小如都要氣哭了。
三嫂那麽過分,娘居然還幫她!
她不知道的是,不止她娘幫何秀婉,已經聽到動靜醒過來的她三哥,此刻正靠在床頭沖何秀婉豎起大拇指呢。
周山海在現代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生,還在讀書呢,就算啤酒白酒紅酒都喝過,但酒量是真不怎麽好,誰家學生會敞開了喝酒啊。而這古代的原主呢,身爲附近兩個村子不大不小的大哥混子,不會喝酒哪裏行,雖隻比現代的周山海大兩歲,但酒量卻好了太多太多。
這就導緻了,即便今天周山海沒喝太多酒,但他還是迷糊的醉了,可是醒酒卻又快得很,剛剛外面的動靜他聽得一清二楚,本想出去幫何秀婉一把呢,結果何秀婉半點虧沒吃。
不錯,這樣的性子他喜歡,省事兒!
見周山海醒了,何秀婉卻有些赧然,她剛剛對周小如似乎有些太不客氣了。可是奶奶說得對,嫁到周家,誰都重要不過周山海去,剛剛她也試探過了,婆婆王氏也喜歡她這樣,這說明她做得對,以後還得這麽做下去。
她可是連訛周山海娶她的事都能幹出來的人,這會兒很快便消除了那點赧然,淡定無比的放下木桶,對床上的周山海道:“山海哥,你醒了。”瞥了眼碗裏水還是滿的,地上的盆也是幹淨的,她繼續道:“難受嗎?渴嗎?水涼了,我去給你倒點熱的吧?”
怎麽這麽熱情啊?
周山海有一種自己是乖寶寶的感覺,雖然他沒做過乖寶寶,也沒有一個溫柔疼他的媽媽。
“不用不用。”他道,不過确實有些渴,順着何秀婉的視線端了床頭櫃子上的涼茶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
何秀婉:“……”
這樣對胃不好的。
不過喝都喝了,她沒再說什麽,上前拿了碗放下,就去扶周山海:“你喝多了酒,我扶你過去小闆凳上坐下,簡單幫你擦個澡吧?”
擦……擦個澡?
她幫他……擦個澡?
周山海頭還有些暈,險些沒一下趴床底下。
好在何秀婉力氣不小,雖然有些吃力,但到底撐住了他:“……怎麽了?”
周山海控制不住的想象擦澡的畫面,他什麽都不穿的讓何秀婉給他擦澡?他渾身一熱,熱氣更是洶湧奔騰的往頭臉上沖去,一張臉比那喝醉酒的紅臉還要紅還要燙。
“不……不用!”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何秀婉以爲他像何鐵柱一樣,一喝了酒人就懶的不肯動,不由便放柔了聲音哄:“這天太熱了,你又忙了一天,不擦擦身上不舒服的。你放心,你過去隻坐着就行,我幫你擦,不累人的,很快就好了。”
周山海掩面。
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羞恥心啊!
他們還不熟好嗎!
怎麽就……怎麽就能那樣了……
“不用……我是說,我自己來。”他道。
何秀婉還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嗎?”
“我當然可以!”周山海隻想趕走何秀婉,“你去,給我倒熱水去!”
何秀婉隻好道:“那我扶你過去坐下。”
“……行吧!”周山海無力道。
洗澡需要時間,何秀婉扶了周山海坐下,拿了碗去竈房并沒立刻倒熱水,而是揭開鍋蓋看洗澡水沒變化,便另找了盆子出來打了大半盆端去了西側間。屋裏點着的煤油燈燈火昏暗,周小如躺在床上生悶氣,王氏則坐在床下的簡易梳妝台邊休息。
何秀婉輕輕咳嗽一聲,道:“娘,我給你們送洗澡水來了,你看是你先洗還是小如先洗?”
王氏還沒答話,床上的周小如先哼了一聲。
王氏瞪了她一眼,起身過來接了水:“山海喝多了,你不照顧他出來幹什麽?”
何秀婉道:“山海哥叫我出來的,說他自己可以洗。”
這個蠢兒子!
都娶了媳婦了,還害羞還是咋地?
王氏氣道:“他叫你出來你就出來啊?”
“是啊!”何秀婉回答的幹脆利落,“而且小如不是說要洗澡,我正好……”
王氏都不知道,自家想娶個福星呢,結果娶回來個憨貨。傻不傻啊,小姑子刁難她,她還真就受這個刁難了。
王氏恨得直接點了何秀婉額頭:“你給我回屋去!其他事兒不用你管,你伺候好山海就行!不是還要生小娃娃呢,山海都二十了,你也不小了,得抓緊了!”
何秀婉贊同的點頭:“好,我都聽娘的。”
王氏:“……”
她直接推了何秀婉出去,把門一關。
周小如從床上跳下來,道:“娘,這何秀婉不會是個傻子吧?”
憨是有點憨,傻卻是不傻的。
王氏瞪她:“你才是傻子呢!不是叫着累的嗎,還不趕緊洗澡!”
“切~”周小如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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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周家大房周高明這裏,豬圈雞圈都沒有,豬和雞弄回來了,院裏沒地方放,竟隻能放在上房,住人的地方進了畜生,注定是“熱鬧”極了。
陳氏抱着小偉,一邊哄他睡覺一邊煩躁的皺眉:“又吵又臭,這怎麽睡啊?”
周高明等了會兒才回話:“明兒我就搭豬圈和雞圈。”
陳氏應了一聲,又抱怨:“你娘也真是,那心都不知道偏哪裏去了,周山海是她兒子,你也是她兒子啊,還是她的長子呢!分家不跟你過,還那樣罵你,一點也不爲你考慮,如今村裏人都怎麽看你啊?還有,今兒那邊席面上那麽多好菜,小偉都去了,也不說叫端點兒回來給你吃。”
周高明不耐煩了:“你行了啊你,别吵吵了!要分家已經分了,你還要怎樣?想吃你明兒就殺一隻雞去,吃個夠!”
男人不高興了,陳氏癟了癟嘴,不吭聲了。
而西院周河源這裏要好些,院子裏有早早就打好的木樁,豬用繩子栓在了木樁上呢。而雞也有上房牆角一個簡易的雞籠子,将就用也還行。
上房裏一家三口隻有小曼睡了,魏氏看着垂着頭一晚上沒說一句話的周河源,小聲道:“你是不是怨我了?”
今兒要提分家的事,是魏氏和陳氏周高明商量好了,硬逼着周河源答應的。今兒之前,周河源壓根就不知道這回事。
周河源還是沒吭聲。
魏氏眼淚就下來了:“我也是沒辦法了,大哥大嫂那邊的小偉,時不時的還能吃些好東西,可咱們的小曼,就爲了給山海娶媳婦兒,那是一口好吃的都吃不上,你看看她瘦成什麽樣兒了?不提她,還有我,我這生了她這麽多年一直沒動靜,還不就是身子虧了,要不然早給你生個兒子了。”
周河源深吸一口氣,終于道:“就算這樣,那也沒必要今天就把豬和雞都弄回來吧?娘說分家會給,難道會不給嗎?這時候弄回來,娘得多傷心?”
魏氏委屈道:“我也不想,可咱們今兒已經得罪了三弟,大嫂來找我去弄豬和雞,我若是不去,豈不是把她也得罪了?要是你兩個兄弟都不理你,以後這村裏人要怎麽看你啊?”
周河源一愣,原來是爲他。
他歎了一口氣,道:“算了,時候不早了,睡吧。你不是說你和小曼的身體都虧了嗎,明兒殺隻雞,你們娘倆補補吧!”
魏氏忙道:“你也得補補,你可是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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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兩院的事兒,正院這邊沒人知道。
周山海洗完澡清醒了些,換了衣裳自己端水出去倒了,又去竈房喝了杯溫開水。何秀婉等他喝完,又倒了一碗,跟在他身後回了房。
周山海不自在極了,他長到這麽大,就沒和女孩子單獨待在一間屋過,而且……而且還要睡一張床!
他可是個正常男人啊!
和一個長得漂亮如今還是他媳婦兒的姑娘躺一張床上,他萬一把持不住了怎麽辦?
這可是個很嚴峻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