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好命,往常人人都說秀婉是一輩子也嫁不出去了,但如今呢,不僅嫁出去了,還嫁的這樣熱熱鬧鬧!吳氏又高興又心酸又自豪,哭哭笑笑的推開了想應景的攔一攔門的何大寶,抓着周山海進門了。
“來來來,山海啊,快來!”
周山海已經習慣了何家在何秀婉親事上的态度,擡腳就跟了進去。
何大寶想生氣吧,可拉周山海進去的是他親娘,氣都沒法氣,隻能憋着氣低了頭,一路也跟了進屋。
何秀婉已經蓋上了紅蓋頭,正安靜的坐在西屋床邊,聽到外面傳來吳氏的聲音以及幾串腳步聲,有些緊張的握住了拳頭。
何秀梅悄悄握了下她的手,小聲道:“大姐,别怕,大姐夫這般熱鬧的來迎親,一看就是極在乎你的。”
何秀蘭才看了熱鬧回屋,雖說心裏有點兒泛酸,但何秀婉這麽多年沒能嫁出去,如今遇着大姐夫這樣在乎,她到底也爲之高興。湊過來貼在何秀婉耳邊笑眯眯道:“大姐,大姐夫生得很不錯呢,高高大大臉也周正,就是有點傻,給看熱鬧的散了好些糖和果子。不過也沒事,今兒是你們大喜的日子,他隻怕是太高興了。他這麽高興,想來是極滿意你,你嫁過去後他也會對你好的。”
哪裏就滿意了,這門親事可是她訛來的。
不過周山海當真是個好人,不管他會不會對她好,她都會對他好的。
何秀琴站在一邊,瞧着姐妹三人嫌棄的撇了撇嘴,那周山海去年可還從二叔這裏訛去一兩銀子和好些東西呢,當初何秀蘭知道後幾乎問候了人家祖宗十八代,這會兒倒是誇周山海生得不錯了。
變臉變的可真夠快的!
真是隻要能嫁出去,不拘是嫁個阿貓還是阿狗,他們一家都滿意了。
何秀香也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樣,那周山海就是個娶不上媳婦的混子,二堂姐嫁了這麽一個人罷了,叫三堂姐四堂姐說的,好似嫁了個多好……還沒酸完,何秀香就愣住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西屋門口那個高大的男人。
周山海在現代就是個極臭美的少年,那可是有着草包校草稱号的大帥比,如今臉雖然換了,但性子可沒變,今兒是他大喜之日,那怎麽着都得好好打扮打扮。他可不高興學人家穿醜不拉幾的大紅喜服,也不高興在腰間系大紅綢帶,他隻找了件半新的靛青色長袍,用針别了掌心大的紅花在左邊胸前,頭發新洗了用木簪子束好,胡子剃的幹幹淨淨,再有天生的大高個衣服架子,氣勢也和從前不一樣了,往那一站,用何秀香的腦袋瓜來說,那就是說不出的好看,怎麽看怎麽好看。
要是不知道他是誰,隻看他這副模樣,還以爲是哪家的少爺呢。
不過就算知道他是誰,何秀香也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已經十四了,自然有幻想過未來的夫婿,她想象中的夫婿就是這樣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可爲什麽,這樣好的男人卻要娶何秀婉那個不祥之人呢?
她腦袋一時發熱,一下子就沖了出去,雙手大張攔在周山海面前道:“想要娶我二堂姐,那可得拿出點誠意來,不然你可過不了我這關!”
雖是頭一回娶媳婦,但活在現代那樣信息發達的時代,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許多回豬跑了,娶媳婦被娘家人刁難那是常有的事,周山海早就準備好了。他沖着何秀香笑了笑,然後轉身朝胡默伸出手,胡默立刻遞來兩個大紅色的荷包,周山海接了,笑眯眯對何秀香道:“是五堂妹吧?來,這是給你的,快拿着。”
何秀香的臉轟的一下紅了,心口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早忘了自己是想幹什麽的了,抓着兩個荷包乖乖退到了一邊。
周山海便又回身接了兩個荷包,先給了站着的何秀琴:“大堂姐。”
何秀琴到底是婦人家了,沒被迷惑住,但卻有些茫然。
她也是見過不少娶親場面的人了,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這樣的。周家不是很窮嗎?怎麽跟散财童子似得,竟連她和秀香都拿到了荷包。
周山海再上前,對着何秀梅何秀蘭那就笑的更親切了,這畢竟是何秀婉的親妹妹,在他沒和何秀婉離婚前,那就是一家人了。于是給兩人的是一人四個荷包,兩袋荷包裏裝的是糖和果子,兩袋荷包裏各裝的是九文錢。
取長長久久之寓意。
拿着這種荷包一摸就知道裏面是什麽了,何秀梅何秀蘭也都傻眼了,這個大姐夫是幹嘛呢?這也太好了吧!她們成親的時候,她們的夫君可沒想到這一茬,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啊!
周山海沒跟兩個小姨子再說話,隻回身沖何大寶招招手,道:“來,大寶,你過來。”
何大寶傻愣愣的走到跟前:“幹嗎?”
周山海隻給他一個荷包,但卻沉甸甸的,裏頭是九十九文錢。
這是一會兒何大寶背何秀婉出去的辛苦錢,雖說這個錢正常情況下都該給,但一下子給這麽沉甸甸的一荷包,那真是少之又少。
周山海沒多想,他隻覺得這是正常流程。娶媳婦的錢訛了兩個村子六個兄弟的也不夠,因此打來的野味到底叫他賣出去了三分之一,賣的錢就拿來娶媳婦了。畢竟他周山海要麽就不叫人提起,要叫人提起,那就不能被人說扣扣搜搜娶媳婦都娶的寒碜。再加上爲了日後他和何秀婉能過安生日子,爲了胡家村的人不會因爲何秀婉的不祥名聲找周家麻煩,該花的錢就不能省。
荷包給完了,周山海便彎腰朝何秀婉伸手:“秀婉,跟我走吧。”
雖然蓋着紅蓋頭,但朦朦胧胧的何秀婉也能看見周山海做了什麽,她點了點頭,應聲的時候卻有些哽咽。她竟突然生出了貪念,心想若是周山海日後不要喜歡旁人,一心一意跟她過一輩子就好了。
他太好了,她竟有些喜歡他了。
不,不能這麽想,他可是她的恩人啊,能娶她已經是大恩大德了,她可不能再奢望更多。日後他要是想休了她,隻要給她住的地兒,她就都随他。
拜别了父母,被何大寶背出了何家院門,在周山海的攙扶下何秀婉坐到了平闆車上。兩村不遠,鄉下人家沒那習慣也沒那錢請吹奏喜樂的,因此就這麽行了不到兩刻鍾,他們便到周家大門口了。
何家來送親的是何大寶以及三個堂兄弟,四個人往周家門口一站就感覺出不對勁了,門口雖有看熱鬧的,但都離得比較遠,且一個個的神色莫名,并不像是看人家遇到喜事時的模樣。
何大寶忙去找周山海:“大姐夫,這是怎麽回事?”
周山海也覺出不對來了,他出發去迎親的時候家裏可熱鬧着呢,席面已經開始做了,雖然周家在這附近沒親戚,但卻請了些有來往的村人,還有大嫂二嫂娘家也來了些客人,雖算不上賓朋滿座,但起碼也是熱熱鬧鬧的。
可現在,在門口連半句笑聲都聽不見。
他安撫的拍了拍何大寶,道:“沒事,你陪着你姐,我去……”
他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是他二哥周河源從院裏走了出來:“山海。”
周山海看過去:“二哥,怎麽了,家裏出什麽事了嗎?”
周河源有些難以啓齒的模樣,嘴張了幾次才不自然的道:“你先進屋,娘有話和你說。”
周家這是什麽意思?
他姐都到大門口了,要把他姐留在門外,他們一家人去說話?這是下馬威還是幹脆就不想娶他姐呢?
何大寶一下子氣得臉色鐵青,不想娶就不娶,大不了他養他姐一輩子!
何家來的三個堂兄弟一見他模樣,趕緊一左一右的拉住了他,還有個幹脆擋在了他前面,側身小聲道:“大寶你先别急,咱們聽聽看到底是怎麽了。”
周山海臉色也不好看了,王氏要說什麽?
有什麽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說,這是要給何秀婉沒臉?有沒有長腦子啊,讓何秀婉沒臉就是讓他沒臉,王氏這個娘怎麽……不對,王氏才不會犯這種糊塗,她就算真要如何,也會先告訴他這個便宜兒子的。
所以,是周高明和周河源在找事。
周山海“呵”的冷笑了聲,道:“二哥,今兒是弟弟我大喜的日子,就算有什麽話咱們也回頭再說,先叫我把媳婦兒迎進門,行不行?”
周河源頓時又尴尬又愧疚:“不,不是,山海,這……這真是……”
“小曼她爹。”魏氏突然從裏面走出來,拉了拉周河源,然後歉意的看向周山海:“三弟,你别爲難你二哥,這事兒不是你二哥的主意,你二哥其實壓根就沒這個心。是……是你大哥還有大嫂,他們有話跟你說,你先進屋裏來吧,成嗎?今兒你大喜的日子,在門口這樣鬧也不像話是不是?”
“你們還知道是我大喜的日子啊?”周山海嗤笑了聲,卻動都沒動:“既然知道,那媳婦已經到大門口了,不管進不進去,都是我媳婦了。若是大哥大嫂有話要和我說,那就我們倆一道進去說,要不然,你就去叫大哥大嫂出來說!”
似乎是被逼急了,魏氏本就紅紅的眼眶忽然有熱淚滾了下來:“山海,你别這樣,這都是你大哥大嫂……”
“行了!一個兩個都是榆木疙瘩,話都說不清楚!”陳氏罵着從院子裏沖了出來,一把推開了周河源和魏氏,怒瞪着眼看向周山海道:“你既然想在門口說,那就說,我可沒什麽不能說的!山海,你娶媳婦本來是大喜事,可你娶何家村的何秀婉,那就不成!她可是個不祥之人,娶這樣的人進門,你是要害了咱們一大家子嗎?今兒你要麽把她送回何家,要麽咱們就分家!反正我這話撂這裏放着,這個家裏有她沒我,有我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