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學院自從放了寒假之後，頓時冷清了不少。四下走動一番，見不着學生們的身影，隻有在幾處稍微隐蔽的地方，方能瞧見幾個人來。
落彩依便在一處清幽的鏡前練習跳舞——手機裝在她的口袋上，響着熱情的音樂，她随曲舞動，聽着節拍，重複地練習，對着鏡子，力圖保持優美的姿勢。
遠遠的，某個不請自來的家夥正大光明地看着。
落彩依懶得理會，專心地跳着，動作流暢自然。
“小依依啊～”甜美的女聲響起，“你也沒回家嗎？”
落彩依一邊跳舞，一邊尋聲望去，便見同窗女生走來。
同窗女生纖細苗條，長相嬌豔，素日對落彩依不冷不淡，此刻莫名故意地說些親近之話，肯定不懷好意。
落彩依冷淡道：“沒回。”
“你不想家嗎？”同窗女生關心地問，“要是沒法回家，不如去我家坐一坐？”
“不必了。”落彩依神情冰冷，“再過兩個月，會有全國大型舞蹈賽事，我想早點做些準備。”
“兩個月？”同窗女生驚呼，“現在還早呢？”
“兩個月轉瞬即逝，誰說還早？”落彩依一臉認真，“我要分秒必針。”
同窗女生幹笑，又轉移話題道：“你注意到遠處的那個人了嗎？——他一直在注視你。”
這便是同窗女生的目的：她想通過落彩依，确認那個人的真實情況。
落彩依幹脆道：“與我無關。”
隻要他不上前搭讪，落彩依可以無視他。
同窗女生看了看落彩依，又瞅了瞅遠處的那個人，跺了跺腳，留下一句“我改主意了，我要回家了”，便轉走跑了。
落彩依淡定地埋頭苦練，絲毫不受外來幹擾。
但在此時，落彩依的手機短信提示音樂響了。
落彩依也不急着浏覽手機短信，而是把她那一套舞蹈跳完一遍後，才給自己歇息的空檔。爾後，落彩依才翻看手機短信——來自琅濤的手機短信：
「想我沒？楊菲姐要去德國踢足球，你去看嗎？」
眨了眨眼，落彩依瞅着“楊菲”和“德國”四個字，陷入了沉思。
半晌，落彩依給秦思雨發手機短信：
「楊菲姐要去德國踢足球，你去看嗎？」
不到片刻，秦思雨回複短信：
「好啊？我能帶小君去嗎？——怎麽去？」
落彩依詢問琅濤：「好啊！怎麽去？」
琅濤回曰：「郭東報銷飛機票。」
于是，落彩依回秦思雨：「楊菲姐她們報銷飛機票，到時等我通知吧？」
秦思雨爽快道：「沒問題——我時時有空，坐等消息。」
落彩依關掉短信，又用手機播放音樂，重新地練舞，可勤快了。
遠處，龍有彥目睹落彩依的一舉一動，心知她肯定聯系琅濤了，不由地惱怒：龍有彥生怕落彩依找琅濤抱怨他又找落彩依——
往前踏了一步，龍有彥顯現落彩依的前方，大聲地質問：“你給誰發短信？”
落彩依擡頭看去，根本不吃驚龍有彥的厚臉皮，淡然地回道：“琅濤。”
“你跟他說了什麽？”龍有彥目光一閃，頗爲狼狽地追問。
“他邀請我去看球賽，我答應了。”落彩依有點奇怪龍有彥的反應。
“看球賽？”龍有彥吃了一驚，“誰的球賽？”
“楊菲姐的。”落彩依皺了皺眉頭，以示不悅：龍有彥問得太多了。
龍有彥卻沒自覺，仍道：“楊菲？——楊誠誠的妹妹？她踢什麽球？”
“自是足球。”落彩依闆着一張臉，“楊菲姐加盟女子國家足球隊了。”
龍有彥張了張嘴，直覺自個兒幻聽了。
女子國家足球隊？！——什麽鬼啊！
“咱們國内有女子國家足球隊？”龍有彥張口結舌，“我倒沒關注過……”
“女子國家足球隊比男子國家足球隊還冷清，你沒關注也屬正常。”落彩依會心一笑，“楊菲姐加入女子國家足球隊，她要去德國踢球……”
“德國？”龍有彥驚歎，“這年頭兒，女子國家足球隊真牛逼，踢球在外國啊？”
“是的。”落彩依聳了聳肩，“琅濤問我去不去，我說‘去’。”
“我也去！”龍有彥脫口而出。
落彩依斜視龍有彥。
龍有彥臉紅了。
“我記得琅濤不準你……？”落彩依似笑非笑，“他若知曉，你猜會怎樣？”
“我……我……”龍有彥回過神來，心頭一灰，失落地呢喃，“爲什麽……爲什麽你不給我機會？……我明明比他更好！”
“或許是他先和我相識。”落彩依歎了一口氣，委婉地拒絕，“别再找我了，你會找到專屬你的款兒——話說你沒事吧？最近我聽到一些不好聽的傳聞……”
龍有彥臉色一變，握拳道：“你……聽過了？”
“嗯。”環視周圍無人，落彩依低聲地訴說，“傳言你的父親……插手市足球賽，被大肆報道，說是市足黑幕！他好像被罰款了，還被警告了，是嗎？”
“……”朱龍彥不答，默默地記起他父親被罰款後，痛痛快快認錯的樣子，卻仍被足協那幫老家夥們警告，說是什麽“别以爲足協沒了他就沒法生存，告訴你，有的是投資商，比如那家新興崛起的郭氏集團”——
最讓龍有彥暗恨的是莫百山：莫百山和龍有彥他父親差不多，同樣插足球賽，卻不疼不癢地被警告，竟沒罰款！
最要命的是，北京球隊的代理蒙教練多次隐晦地宣布：鑒于龍有彥父親的幹預，讓他看清龍有彥本身實力并不強勁，不太可能再入選國青隊正選名單——
這一切的一切，足以讓十七歲的龍有彥崩潰。
壓抑之際，龍有彥便不知不覺地找上落彩依。
這次，龍有彥并不想蠻橫地追求落彩依，真的隻是意外——他當真不清楚他該何去何從：當他清醒過來，後知覺地發現他躲在落彩依的附近，看她跳舞！
“你們什麽時候去？”龍有彥忽覺去外國看球賽的提議太高明了：他在國内沒法混了……父親丢臉，害得他也飽受白眼，不如去外國散一散心？
“不曉得，聽通知。”落彩依表現得很光棍。
龍有彥咧嘴道：“那好，我陪你，等通知。”
落彩依：“……”
說好不在我面前現身呢？！
暗地打量龍有彥，落彩依直感龍有彥對她的态度變了。
甭管變得如何，似乎卻是朝落彩依滿意的方向變去了。
當下，落彩依忙得沒空理龍有彥，自顧自地熟悉舞姿。
傍晚。
琅濤颠球大半下午，在父母下班回家之前，特意趕回家裏，佯裝乖寶寶，好像他在家裏，哪也沒去。
時針指向四點半，琅父和琅母準時開門——琅母喊道：“阿濤，你在嗎？”
“在～”琅濤大聲地回應，“爸，媽，下午好～歡迎回家！”
“阿濤啊～”琅母奔進客廳，一把摟住琅濤，“餓不餓？——我去做飯！”
說罷，琅母急沖沖地鑽進廚房，煮飯煮菜。
琅濤坐在沙發上，正在看電視——不是什麽狗血連續劇、電影或綜藝節目之類，而是正兒八經的CCTV-5體育頻道！
晚一步進門的琅父一手将皮包扔到沙發上，一手揉了揉琅濤的腦袋，坐在琅濤的身邊，說道：“體育頻道有什麽好看的？——換台！”
“不！”琅濤固執地拿走遙控器，并給琅父倒了一杯熱水。
琅父接過熱水，細細地飲了小口，啧道：“長大了啊？學會關心人了？”
“怎麽？我以前不會關心人嗎？”琅濤翻個白眼，“看球賽，看球賽。”
琅父嘴角抽搐，聽話地看了一會兒電視球賽，就聽電話裏的足球解說員用半是方言，半是普通話的口吻調皮地解說電視裏的運動員們踢球的情景，聽得他昏昏欲睡——球賽還是現場看觀比較舒服，在電視上看球賽，總少了一層身臨其境的味道，反而覺得不真實。
“對了，你在學校有沒有好好學習？——期末考試何時下發？”琅父看不下去，便和琅濤聊起天來，“在學院裏還好吧？——沒和同學起争執？……”
“萬事安好。”琅濤順溜地講了一下學院生涯，重點說他認真聽課，從不被老師批評。他機智地抹去了足球隊一事，免得琅父一時接受不了——但是，逃避是沒用的，他該怎麽向父母提出他要出國看球賽的請求呢？
琅父一問，琅濤一答，父子二人聊了半天，琅母端好飯菜，示意該吃晚飯了。
一家三口吃着熱氣騰騰的晚飯。
琅母還特意爲琅濤多夾幾塊紅燒肉，一個勁兒地說他瘦了，要趁寒假期間，趕緊補回來。琅濤聽罷，哭笑不得，卻殷勤地吃着母親夾給他的紅燒肉。
琅父夾給琅濤幾道他不愛吃的蔬菜，笑眯眯地要求他全部吃下去。
琅濤苦臉地吃了。
吃完晚飯，琅母收拾碗筷，洗碗去了。
琅濤反常地沒回卧室。
琅父挑了挑眉，心知琅濤有事要說。
豎起耳朵，琅父等着兒子自動開口。
便見琅濤從角落裏找來一包牛奶，沖了一瓶，遞給他說：“今天我買牛奶了。”
“你喝吧？”琅父瞄着牛奶，“我老了，再喝也長不高。”
他還記得琅濤被琅母略提矮個的事兒。
琅濤也不推辭，便咕噜咕噜地喝個精幹。
拍了拍肚皮，琅濤道：“好撐。”
“誰讓你喝得太多。”琅父好心地建議，“多吃蔬菜，你還有機會長高。”
“真的？”琅濤兩眼一亮：就算他不愛吃蔬菜，若能長個，他忍了！
“試一試？”琅父說得很不負責。
琅濤默默計劃每天吃蔬菜和喝牛奶。
又過半晌，琅母走出廚房，奇道：“你倆在客廳裏做什麽？”
“媽，你先坐下。”琅濤站起身來，深呼一口氣，“我有事要跟你們說。”
看琅濤說得慎重，琅父和琅母斂眉，坐直了身子。
琅濤宣布道：“大後天，我要出一趟遠門——”
琅母急聲道：“去哪裏？”
琅父則道：“晚上不回來？”
琅濤一股腦兒地道：“我要去德國——看球賽！”
琅母：“……”
琅父：“……”
二人聽傻了。
“你要去哪裏？！”琅母掏了掏耳朵。
琅濤道：“德國。”
“德國？！”琅母簡直不敢相信，“德國是國外吧？國内找不着‘德國’……”
“是的。”不待琅父插話，琅濤細說詳情，“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她加入了女子國家足球隊，而她們大後天要出國，去德國踢一場友誼賽。我和我的朋友們說好了，想替她助威——飛機票報銷，是郭東出錢。”
琅父和琅母的腦子頓時不夠用了：這關郭東何事？——在琅父和琅母的印象裏，郭東不是兒子的高中同學嗎？爲何……
琅濤又道：“郭東家裏很有錢，他就攢助我那個朋友——出國替她助威這事，也是郭東提的，所以……”
琅父和琅母面面相觑：意外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琅母搖頭道：“真踢什麽友誼賽，能在電視上看到嗎？”
琅濤不确定道：“或許能看到轉播？”
琅母立即道：“那就别去了——德國啊！很遠啊！你想爲你朋友打氣是好事，但也要量力啊！咱不要去外國了，你懂德語嗎？人生地不熟的……”
“德語不會，英語還行，能用英文交流吧？”琅濤滿頭黑線，瞟向琅父。
摸了摸下巴，琅父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意他會說服孩子他媽。
“兒子大了，也能拿主意了。”琅父輕拍琅母，“有機會能出國看一看，也是不錯的……就當給孩子長點見識吧？”
“可是……”琅母腦袋一片空白，活像兒子一去不複返，超級舍不得。
琅父摟住琅母，細數出國看球賽的若幹好處，哄着哄着，便把琅母哄進卧室。
歪了歪腦袋，琅濤盯着緊閉的卧室房門，決定不去打擾爸爸勸說媽媽的方式。
反正，他們同意就好啦～
隔天，琅母仍有顧慮。
琅濤也不急，安心地颠球小跑。
又隔天，琅母勉強地同意。
琅濤立即着手收拾行李，把該備齊的都齊備——其實根本不需要備多少，隻需備點現金就行……哦不，德國是外國，說不定國内現金還不流行！
琅濤苦臉給郭東發短信，郭東霸氣地回道：「隻你本人跟來，其餘我負責！」
琅濤樂壞了。
然而，待到集合時，琅濤意外地瞅見某個混蛋不顧顔面地追來——
“龍有彥，怎麽又是你？！你是瘟神啊？到哪都能見到你！”琅濤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