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正是花開爛漫的好時節。一紅一白的彼岸花正是濃烈香郁之時,至純至豔,舉世無雙。
幺離凰與赤霄都身穿合身的紅衣勁服,在火暴的指導與監督下,繼續修煉戰龍訣合璧的第九重,九霄之力。
兩人相對盤膝而作,雙掌相接合十,眼眸緊緊閉合。他們都在心中默念着心訣,火暴微微蹙眉,看上去十分緊張和謹慎,生怕兩個愛徒稍有差池,走火入魔。
忽然之間,赤霄的頭頂豁然就沖出一條金紅的巨龍,沖入雲霄,騰飛蒼天,吞雲吐霧,呼風喚雨,鳴雷閃電,霸氣一方。遂而,幺離凰的頭頂也相應娓娓飛出一頭金色的鳳凰鳥,它有着璀藍的頂羽和逸長飄動的尾翎。那靈鳥赤紅的眼眸形狀優美,充滿了智慧與靈動。它雙翅高震,盤旋在巨龍身畔,發出了悅耳的鳴叫。
一逴龍一鳳凰,交相輝映,渾然忘我。逴明殿附近的靈獸與異鳥,俯身稱臣,都紛紛跪地昂首,心悅誠服。
龍鳳和諧,在碧空之中遨遊周旋,隻聽“咣”的一聲。頓時,他們身上的光波化成了萬道金光,生生把缤紛春日化成了金光燦爛的世界。火暴的瞳孔中,凝聚出神,眼見光芒猶如煙火,盛開而綻放,他大喜若狂。那逴龍和鳳凰在碧空之中飛騰盤旋了整整一圈,又各自飛回赤霄與鳳凰的體内,收放自如。
“成了,終于成了!”火暴一拍大腿,高聲贊喝道。
幺離凰與赤霄同時睜開雙眸,他們心有靈犀會心一笑。兩人伸了伸懶腰,隻覺得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又通透又順暢。
恰在此時,一股迷人的幽香沁如赤霄鼻息,他微微一愣,聳了聳鼻尖。
“幺幺,你換了熏香嗎?味道如何與以前不太相同……”他愣愣道。
“皇上果然有個狗鼻子。如今紫櫻草甚爲珍稀,用來入藥就好,若煉香過于奢侈。”幺離凰鳳眸微眯,淡淡道。
“不妨事,若你喜歡,寡人便叫焰二去各國大量采買就行了。”他呵呵一笑。
“你這小混蛋,長的豬腦袋是吧?你爹龍源恨不得生了一顆七竅玲珑心。你……怎麽就這麽笨!”火暴正好走過來,聽見他們的對話,兜頭就打了赤霄的頭。
他一點不客氣道:“以前的香再好,還能好過如今的?小老頭兒就覺得,幺丫頭這香才配得上凰後的尊榮。丫頭,這香是……是……白喉頭菇炖赤腳竹絲雞的味道吧,香,實在香啊……”
火暴誇張的在空氣中吸着空氣。這回,輪到幺離凰臉色發綠了。
“師父,此香是徒兒用紅罂粟,白檀香合着紫羅蘭花苞,蒸制而成的新香,起名涅槃。”她眼角微微抖動,耐心道:“之所以,您覺得有那白喉頭菇炖赤腳竹絲雞……的味道。是因爲禦廚爲了增加湯水的鮮香,稍稍加了少許紅罂粟的果殼……少量服用對人身有益,多了就會上瘾。”
赤霄與火暴面面相觑,不好意思的都紅了臉。
三人走到露台一旁的涼亭裏。歸飛和藍鹇早已準備好了蓮子綠豆百合羹湯,與甜糯的豆沙青團,恭候着他們練功歸來。他們先後淨了手,坐在桌幾前,一邊喝湯吃點心,一邊聊天。
“哎呀呀,自從幺丫頭病好之後,小老兒頭可真有口福。以前和這臭小子練功,能知道給咱準備一碗不算太涼的茶就不錯了。好吃!”火暴狼吞虎咽吃着青團,贊不絕口。
“火長老,這些羹湯和點心,奴婢們都是按照凰後娘娘給的方子,制作的。裏面還加了滋潤清補的藥草。對練功之人最好了。”歸飛微微一笑,不吝得意。
“你們,都換了衣衫?粉的不好看嗎?”赤霄一邊喝着赤金盞裏的百合湯,有些困惑道:“那是寡人專門爲了你們伺候在幺幺身邊,特意命人做的。”
“奴婢如今的衣衫,也是娘娘親選的。娘娘說……”歸飛吐了吐丁香小舌,望了一眼不苟言笑的幺離凰。
歸飛與藍鹇都穿了一身青翠色衣衫,袖口與領口繡着細碎的羽毛紋路,顯得這些妙齡少女益發身段玲珑,膚色剔透。
“賤人,你知道龜肉顔色如何?便是你選的那種肉粉之色。難看至極!”幺離凰微微伸展着自己的手掌,用左手輕輕按摩着傷愈的右掌,語氣犀利逼人。
“龜……龜肉!”赤霄唇角微微挑動,郁悶不已。火暴卻爆笑不已,直把口中的青團吐到了赤霄的袍子上。
“真是馬屁拍的好,直接拍到了馬蹄子上。哈哈……活該!”火暴搖頭擺尾的嘲笑着,被赤霄嫌棄的推到一旁去。
“火長老,這是娘娘親手爲您縫制的新衣。您試試看?”藍鹇托着描金盤,呈上一套松青色蜀錦,加金色腰帶的精緻衣衫。
“幺丫頭啊,又不逢年過節,你何必辛苦爲師父裁制新衣?再說,小老兒喜歡炫目的顔色,你看這七彩衣穿在師父身上多精神。不換不換!”火暴搖搖手,拒絕道。
“師父,換上吧。焰二說,那日您酒醉,在漓園裏行走,被藥童當做偷食的七彩錦雞,用石頭打腫了腦袋。這花裏胡哨的顔色确實與錦雞相似。”幺離凰清冷的歎息一聲,殺傷力十足道。
噗的一聲,這次吐出百合湯的确是赤霄。他狂笑不已,眼淚幾乎要落下。他一邊指着尴尬的火暴,一邊拍着桌幾,大笑:“野雞,野雞,像極了。”
“滾犢子。混蛋玩意兒。”火暴惱羞成怒,一掌就劈過去。
赤霄成功躲過,他雙手鉗制住火暴的鐵拳,咧嘴奚落:“爺爺,又不是寡人說你像野雞,是你孫媳婦說的,有膽兒您去教訓她啊。”
“不換也成,以後不許喝酒,這般酒醉也不會被藥童當做七彩錦雞誤傷。”幺離凰淡淡道。
火暴望了望面色沉靜的幺離凰,吞了吞口水,乖乖的接過藍鹇遞過來的衣衫,嗫喏道:“換,換就是了。小老兒又沒說不換。哎,人老了,管着小老兒的人,卻越來越多。”
幺離凰不動神色的,眸中滑過一絲笑意。右掌掌心卻突如其來一陣澀痛,她微微蹙眉。卻被赤霄捕捉到。
他停住笑容,輕輕拽過她的傷掌,動作輕柔的按揉着,語調頗爲緊張:“幺幺,你右掌有舊傷,不能輕易勞累。以後縫制衣衫這般事情,便要藍鹇她們去做吧。”
“給師父縫制衣衫,本就弟子的分内事。”她輕啓朱唇,柔和一笑。
“丫頭手痛?好好,換,換,師父馬上就換。”火暴忙不疊的趕緊抓過新衫,再拽掉舊的外衫,胡亂套上新衣。
赤霄身後的焰二神色一動,似乎想起來什麽,他揮揮手,讓小太監趕忙托了一個沉香木匣來。他附身在赤霄耳畔低語幾句。後者不禁興高采烈,高聲誇贊:“焰二,這事辦得好。”
他取過匣子,打開後小心翼翼揀出一副金絲掌套。分别爲幺離凰的手掌套上。這掌套十分神奇,不但樣式輕盈而精緻,而且貼合肌膚,熠熠升溫。
“幺幺,這是用月隕石與金蛛絲合煉而成的極細金索織成的掌套,不但堅韌無比保護手掌,還能促進筋絡與血脈的休養生息。你務必戴好。也許,它真的能幫你恢複右手的靈活與韌度。”
“好東西,這掌套舉世無雙。莫非是百年之前的金掌拳皇淩家嶺的心愛之物?”火暴贊不絕口。
“火爺爺好眼力。正是此物。隻是之前尺寸太大了,寡人命焰二找遍汴京能工巧匠,今日剛剛修改完成,便呈獻上來。”赤霄溫熙笑容,亦如春日暖陽。
幺離凰望着自己金燦燦的掌心,那暖意從手掌一直延伸到了心間。
“金掌拳皇的金掌套,可有千鈞神力。若再有對戰,皇上就不怕被本宮打得落花流水?”她調皮調侃。
“幺幺面前,赤霄願甘拜下風一輩子。”他想都未想,便張口而來。
幺離凰臉頰沱紅,歸飛和藍鹇也掩袖而笑。火暴則看着面前的金童玉女,心裏更加樂開了花。
“啓禀皇上,探子來報。距汴京三百裏的暗鴉山,出現了魑魅。如今已經傷了數十個獵戶。竹縣縣衙請求汴京馳援,派赤焰光軍前去剿滅邪祟。”一個赤焰光軍的兵士在不遠處,叩首高聲禀報。
“若爲一般的山賊盜匪,竹縣縣衙不會難以控制。這魑魅……卻非同小可,竹縣與汴京不過三百裏,一夜之間便可到達。屬下覺得可令純鈞帶兵三萬前往。”焰二鞠禮,低低道。
“準了。”赤霄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幺離凰将身子傾向他,放低聲音:“魑魅,人面獸身四足,好惑人。這種妖祟已經百年不見,如今突然染現世,還在離汴京這麽近的地方,或許隐匿什麽陰謀?這魑魅,既可做珍稀的藥引,也可修煉成兇猛異常的妖物,虎視眈眈者恐怕不少。爲了安全起見,還是本宮同去……”
“不可,凰後大病初愈,還需靜養。寡人知道,你是對那魑魅有興趣,但寡人不願幺幺冒險。”赤霄一口拒絕。
火暴卻眼前一亮:“既然如此,不如你們同去。三日之内不管是否得手,即刻回京便是。正好有機會,試試九霄之力的合璧鋒芒,還可增加實戰經驗,很好的機會。汴京有小老頭兒和焰二,不會出岔子。”
“寡人同去,自然可以。”赤霄咧嘴一笑:“不過,凰後可舍得小骨頭?”
“去吧,去吧,不過三天三夜。小骨頭跟着爺爺和窈娘,能過得差嗎?”火暴狠狠瞪了一眼赤霄。
“皇上,把屬下也帶走吧,别……别……”焰二一臉驚恐的望了一眼火暴,雙膝跪地,欲言又止。
火暴一把揪住焰二的脖領子,威脅道:“咋?老二,你不稀罕跟小老頭兒作伴?”
焰二倒吸一口冷氣,作揖求饒:“不敢,不敢。焰二,焰二。”
赤霄了然一笑,故意忽視了焰二求救的哀求目光。他握住幺離凰戴着金掌套的小手,輕輕道:“就當寡人,陪幺幺出去玩耍幾日……”
目瞪口呆的焰二被火暴連拉帶拽的拖走了。他咬牙切齒的望着那見色忘義的主子,颀長俊逸的紅衣背影。
“果然色字頭上一把刀。爲了煮飯,連最忠心耿耿的部下都忘在腦後,蒼天啊。和這脾氣古怪的老頭子要單獨待上三天三夜,不死也得瘋了吧……”焰二望着晴空萬裏,心中早已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