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牡丹和明月夜,率衆回到了上午見面的地方。
夕陽西下,窗外彩霞連天,一行白鹭飛過,映着滿山翠綠茶樹,美景怡人。
廳内的氣氛卻有幾分尴尬。賽牡丹已經換上了淡青色,繡着金紅牡丹的直襟袍服,高高的雲髻佩戴着,金光燦燦的牡丹赤金冠,和翠珠八蝶金步搖。她還有着濃妝豔抹總相宜的精緻妝容。
她拍拍手,仆從上了新茶,這次換了白玉茶壺和茶杯,托在描金的托盤中,還準備了四樣精緻的糕餅作爲茶點。
明月夜倒也不忌憚,她拿起一杯茶,慢慢啜飲,不動聲色道:“不知,此次挑戰爲何夫人出戰,而非二長老?”
“西風他受了風寒,又不想在衆人面前失了體面,耽誤了姑娘挑戰的大事,隻好讓我權且代爲出戰,又怕堂裏的兄弟們有異議,難以解釋,左右衡量,隻好讓我易了容,假扮他出席考試,不想姑娘聰慧,被識破了,實在慚愧。”賽牡丹此刻并無驚懼之色,倒頗有幾分當家夫人的風範了。
“哦?那稍後我與夫人一同回府,順便看完二長老。”明月夜仔細觀察着身邊女子細微表情,隻見她平靜而自信,并無什麽異常。
“明日就是天意之考,依我之見,姑娘最好今夜宿在靈嶽寺,早點休息,積蓄體力。明日一早上又蓮山頂,大長老會在那裏等你。至于西風,等姑娘完成了最後一道考驗,再随我回府看他,也不遲。這天意之考,可比醫術與毒術,要艱難許多,姑娘前往别分心,好好準備才是。”賽牡丹挑眉,敷着大紅胭脂的唇瓣帶着一抹得意的笑。
“也好,一會兒就讓我家王爺,帶着茉茉進來休息吧。”明月夜也微笑對之。
“這個,恐怕不太方便,王爺不是明堂中人,在此歇息不太合規矩。聽說那孩子也受了重傷,這荒山野外的,夜露寒重,恐怕會加重昏迷症狀,不利于療毒治療呢。”
聞聽此言,明月夜星眸閃爍着不明就裏的光:“牡丹夫人倒有悲天憫人的慈悲,不知您從何處聽得我那孩兒的病症?”
賽牡丹微微一愣,有些尴尬道:“醫者出身,總會多觀察病患。何況我是女子,多少會細心些。”
賽牡丹喝了半口自己茶杯裏的茶,小心翼翼道:“不知姑娘,用了何等妙法,收服了那金蠶蠱?自從西風把小金蠶養到這芙蓉花林,它已經把方圓十裏之内的毒蟲都吃光了,毒性至強,家裏擅毒的弟子們,也都不太敢走進花林。西風一直惆怅,如何将它收服呢。”
“哦,既然明知芙蓉花林有蠱王修煉,你那弟子卻爲何,單單把我往那裏引?莫非有人想謀害本本姑娘。”明月夜故意問。
“哪有的事,你說的那人,并不是明堂的正式弟子,隻是臨時幫忙的。我已将他趕将出去。不過,姑娘的縱毒之術當真了得,輕而易舉就收複金蠶之蠱,不知可否分享一二?”賽牡丹不甘心道。
“這有何難,早前我得了一本叫紅蓮鬼蠱的秘籍。那手劄中記錄的十分詳細。就是這本!”明月夜從背囊裏掏出一本牛皮包裹的書劄。
賽牡丹聞聽是紅蓮鬼蠱,眼睛已經熠熠閃亮,情不自禁探過身子,急切道:“原來是失傳已久的紅蓮鬼蠱,不知我可有幸,見識一二?”
“有何不可?”明月夜把書劄遞過去,賽牡丹謹慎,讓弟子接過,又用銀簪挑來書頁,隻見簪身并未變色,便大膽打開書頁,細細看起來。她突然愣了一下,拍拍手道:“這天色昏暗,怎麽看得清?掌燈。去把我房間那盞宮燈拿來,那個最明亮。”
仆從們應聲而去,不多時,大廳裏掌起了燈。那盞豔麗而璀璨的宮燈也被拿過來,放到了她與明月夜之間的桌幾上。
“都下去吧,讓我和姑娘單獨說說話。”賽牡丹目不轉睛翻看着那本書。
“夫人不必心急,慢慢來。反正十七時間充裕。”明月夜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啜飲。
那燈裏的蠟燭倒是十分美麗,七彩顔色,還有着淡淡的牡丹香味,明月夜一邊觀賞一邊稱贊道:“好漂亮的燈。”
賽牡丹顧不得寒暄,依舊目不轉睛看着書,但因那書籍長期擱置,有的書頁怎麽翻撚,都翻不過去,她一心急便忍不住用了個承都土法,就是舔舔手指,洇濕書頁翻看,雖然不甚雅觀,但卻有奇效,那粘着的書頁一頁一頁翻開了。于是,再遇到黏着之頁,她依舊用此法,一盞茶的功夫已經翻看了書劄的三分之一。
明月夜卻扶着額頭坐到了軟椅上,疲憊道:“我怎麽有些頭暈,乏力,還惡心想吐。”
聞聽此言,賽牡丹停止了翻書的手指,她擡起頭,一雙美眸盡顯陰毒之光,不吝得意道:“豈止會頭暈,還會胸悶憋氣,不多時你就會窒息而亡。你不是想找七心牡丹嗎?這燈裏的蠟燭就是用那奇花所緻,用它送你上路,也是得償你心願了,哈哈……”
明月夜驚恐至極,她握住自己的喉嚨,聲音嘶啞:“你如此狠毒,竟然爲了得到紅蓮鬼蠱,設計殺人!”
“反正你不是第一個,明向北和明西風那兩個死鬼,都會在黃泉路上,等你作伴,哈哈……”賽牡丹妩媚笑道。
“那也未必!”明月夜擡起頭來,明朗笑道:“牡丹夫人,你那七心牡丹也不過如此,你知道爲何我要你那牡丹花的花葉嗎?其實至毒之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藥。七心牡丹毒在花蕊與花瓣,但并非沒有解毒之法,用它的莖葉足矣。”
賽牡丹臉色蒼白,此時被強烈的窒息感扼住喉嚨的人,換成了她。她趴倒在青石地上,艱難掙紮,恨恨道:“你說我卑鄙,你不是……也在紅蓮鬼蠱上給我下了毒?”
“紅蓮鬼蠱上并未下毒,隻是塗了玲珑八眼蜘蛛的蛛絲,讓書頁黏着。隻是,這種蜘蛛偏巧與七心牡丹是相克之物。你若不用七心牡丹害人,你若對紅蓮鬼蠱沒有據爲己有之心,我又怎麽會得手?要怪,你隻能怪自己……太貪……”
明月夜從自己懷中取出兩片牡丹花葉,眸光冷寒道:“我早已在你花園之中,找到了七心牡丹。我給了你悔過的機會。你拒絕了。”
賽牡丹的七竅開始流出黑血,她痛不欲生的掙紮着,喊道:“父親,救我……”
“你現在,可知道被人毒害的滋味了?你師兄和夫君,他們都如此深愛,你這個毒蠍心腸的女子,實在令人扼腕……”明月夜走近扭曲着的女人,冷笑道:“你以爲,他能救你嗎?”
話音未落,一道青衫影子閃身到她們面前,明月夜本能想要出招禦敵,但那人隻是一刀殺了痛苦掙紮的賽牡丹,幹淨利落。
明月夜倒吸冷氣道:“大長老,你又何必如此?”
明堂大長老明東來轉過身來,表情陰冷:“她輸了,輸了自己的命。她就得認!”
明月夜淡淡道:“其實,明西風與明向北,都已經被我救下。大長老又何必對自己女兒痛下殺手?”
“她,是我撿來的,如此而已。”明東來把沾着鮮血的刀,扔到氣息全無的賽牡丹身上,聲音寒冷:“如果她今日赢了,也許就能成爲明堂堂主,我明東來隻認堂主。”
“明月夜,明日又蓮峰上,再見。你若過關,就是我明堂堂主,對我要殺要剮,随你。但若你輸了,你和哥舒寒那孩子,就死定了。解藥我不會給你。”明東來老核桃一般的臉上,神情陰毒。
“明東來,你這是何苦?”明月夜怒道。
“明東來,隻爲重振明堂,我們需要一個,可以和明媚比肩的鳳凰之王。爲此,我死不足惜。明月夜,你沒有退路,哥舒寒爲那孩子輸送内力續命,已經中了毒。你便敢枉顧那孩子性命,那他……你也不在乎嗎?”明東來笑得得意非凡。
明月夜凝視着明東來,怒極反笑,一字一頓道:“大長老,明日,十七定在又蓮峰頂,将你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