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十四年正月一日,來自五嶽諸山的道士循慣例彙集京城向皇帝請安祝福後,聚在一起互相議論說:天子遠求胡人異教,将我淵源流長的道教反而放棄了,現乘各方道長高人齊聚京城,我們應該在皇帝面前跟胡人比試一番,殺殺異教的威風,奪回我往昔的地位。于是,六百九十道士聯名上表皇帝。
五嶽十八山觀,太上三洞弟子諸善信等六百九十人,至于方術無所不能,願與西僧比較,得辯真僞。若比對不如,任聽重決;如其有勝,乞除虛妄。
道士的上表,正合漢明帝的心思,他也很想讓佛道兩家比試一下,看看到底是誰本領高強。明帝就敕令尚書令宋庠籌辦此事,定正月十五日,在長樂宮,讓白馬寺的僧人和道士一決高下。
到了十五這一天,三座壇城,早已在永樂宮前面的廣場上搭好,五嶽道士帶來的道經,堆放在壇城南門,白馬寺的佛經和五顆佛陀舍利,置于壇城西門。壇城門口,堆滿木柴。一聲令下,道士以沉檀香爲炬,點燃了木柴,大火頓時将道、佛兩家的經書都吞沒了。
煙消火滅,太傅張衍親自檢視,隻見多種道經皆已化成灰燼,隻有老子《道德經》的殘片依稀可辯;而佛經上面除蒙上一層煙熏火燎的痕迹,完好無損。來現場助陣的道士們相顧失色,南嶽道士費叔才當即自感而死。
太傅張衍對道士們說:“比試結果已出來了,你們的方術不靈,要承認虛妄,看來還是西來的真法威力大啊!”
有的道士仍不服輸,對太傅說:“我們尊崇的太上乃是靈寶天尊造化而成,怎能說是虛妄呢?”
太傅說道:“太上有貴德之名,而無言教之稱,你今天說有言教,還不是虛妄麽?”
道士知道确實打了敗仗,再沒什麽好說的了。
這時,衆目睽睽之下,隻見地上的五顆舍利子,突然放射五彩光彩,騰上空中,旋繞如環,覆蓋衆人。大夥都看呆了,舍利子的灼灼光芒,耀人眼目,連日光都顯得相形遜色。
佛道的這場比試結束後,洛陽城裏,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庶民百姓,一下子有一千多人出家爲僧,有二百四十多名婦女剃發爲尼。諸山道士中,有六百二十人皈依佛教。
洛陽新建十所寺院,城内三所,安置女尼,城外七所,爲男僧所居。
東漢獻帝末年,有個來自佛國的猶婆塞,名支謙,字恭明,博覽經籍,遍學異書,精世間伎藝,通六國語言,因才藝出衆,在漢地名氣頗大。
支謙身材細,皮膚黑,眼珠黃,時有民謠謂之:“支郎眼中黃,形軀雖細是智囊。”爲避三國戰亂,支謙來到吳地,孫權早已聽說這位“黃眼支郎”的大名,對他十分恭敬,把他請來拜爲朝廷博士。支謙在吳地呆了二十多年,輔政之餘,将《維摩經》、《大般泥洹經》、《瑞應本起》等幾十部佛經由梵文譯成了漢語。孫權因支謙所譯經書而對佛教有了些了解,但不盡全信。
吳赤烏十年。有個名叫僧會、祖上爲佛國裔的出家人肩扛禅杖,帶了個挺機靈的随從,四處雲遊,由康區來到吳地,一路上結茅而居,展示佛像,有機會時就向民衆宣說佛法。到了吳都建業(今南京)後,支謙把他薦舉給了大帝孫權。
孫權問僧會:“你從天竺跑到這兒來幹什麽?”
僧會說:“江左佛法不振,我想到這兒來蓋一座大的寺塔,以興佛法。”
孫權問:“蓋寺塔有什麽靈驗之處?”
僧說說:“如來去世已近千年了,可他留下的舍利,依然神曜四方,象幾百年前阿育王造塔,靠着藥師佛的神力,一夜之間就起佛陀舍利塔八萬四千!寺塔興盛,正是佛法興盛的象征啊!”
孫權說:“哪有一夜之間造起八萬四千塔的事!我不信,這決不可能,肯定隻是域外的一種傳說罷了。别說八萬四千佛陀舍利塔了,你拿一粒釋迦牟尼佛的舍利給我看看,若真有,我就許你造塔,若拿不出,我可要依刑法治你虛妄之罪的。”
僧會要求給他七天時間祈請佛陀舍利。孫權一口答應,并将一隻他親手封了瓶口的銅瓶給僧會以盛放寶物。
僧會對他的随從說:“法之興廢,在此一舉。如果這一次不能以至誠求得舍利,今後還有誰會相信呢?”于是師徒沐浴更衣之後,在靜室裏将銅瓶置茶幾上,點上香,虔心禮佛,祈請舍利。
七天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僧會請求再給他七天時間,孫權答應了。
七天過去了,仍然沒什麽動靜。
孫權不高興了,認爲僧會這和尚不老實,哪有磕頭能磕出個舍利子來?這豈不是在耍弄我大帝麽。他想要教訓教訓這個和尚。
僧會請求再給他七天時間。支謙也在一旁幫僧會求情,希望大帝再給他一次機會。孫權看在支謙的面上,勉強答應了,但對憑空祈請舍利這事已不再有什麽興趣。
僧會的心情也很沉重,他對随從說:“中原的孔聖人說過:‘周文王死了以後,周文王創立的文化不是由我而繼承下來的嗎?’今天,在吳國這個地方,釋迦佛的佛法本應通過我來體現的,可我這個笨和尚卻不能感應,這一次若再不能求得舍利,也不必讓他國的刑律來懲治我,我自己誓以一死了之吧。”遂以必死之心,再度焚香禮請。
到了第七天傍晚,天色漸漸黑了,猶無什麽動靜,孫權派去看視的吳人不相信到這時還真會出現奇迹,隻是爲這個和尚的身體和命運擔心。再看僧會,因數日不吃不喝不睡,臉色煞白,面容憔悴,似乎随時都會倒下,隻是強振着精神,口中仍輕聲誦經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