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淨男子罵着,從旁邊一人手中奪過來一根木棍,朝着那觀音像手裏所持的玉淨瓶便掄了上去。
“呼!”
慈航禅師身形急晃,一閃念間,便握住了那棍子,道:“不可!這羊脂玉淨瓶,是真的美玉所造!那是千年前的宋帝所賜,是大元禅寺的鎮寺之寶!大元禅師所謂大寶,便是得名于此!”
我這才留意到那觀音像手中的羊脂玉淨瓶,果然質地透亮,白潔無暇,晶瑩玉潤,非是凡物。
“這菩薩像是至寶!你瞧她的一雙眼睛,也黑漆漆的透亮。”黃三在旁邊低聲說道:“那是兩顆寶石嵌上去的,還有她的發簪,也是金玉所造……”
那白淨男子聽見玉淨瓶是寶物,愣了一下,便叫道:“把瓶子取下來,拿回去獻給教主”
玉淨瓶是被托放在觀音像手掌上的,并不難取。一個男子把玉淨瓶拿下,放在手中,摩挲起來,片刻之後,喜道:“是玉瓶!”
旁邊幾個人都伸手讨要,輪流把玩。
躺在地上的小沙彌大聲叫道:“你們亵渎了菩薩,以後是會下地獄的!”
“頑固不化!”一個男子使勁踹了那小沙彌幾腳。
“隻有通天教主才是唯一的真神,這些不過都是故弄玄虛罷了!”
小沙彌敢怒不敢言。
我心中怒氣翻滾,待要上前說話,黃三卻拉我了一把,低聲道:“先不忙管閑事。瞧瞧老和尚到底能忍到啥麽時候。”
我看了看慈航禅師,他面如死灰,卻不敢上前阻攔,隻是手持念珠,反複的撥弄,嘴唇嚅嗫動個不停,不過聲音極其微弱,聽不到他在念叨什麽。
“老和尚,快點!”那白淨男子再次催促慈航禅師,道:“快點動手,把這泥菩薩給砸了!”
慈航禅師搖搖頭,道:“不可作孽,不可作孽啊……”
“你到底砸不砸?!”白淨男子顯然是這群的頭目,要樹立自己的威信,慈航禅師幾次三番不聽他的話,讓他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挫傷,因此十分惱怒。
慈航禅師又搖了搖頭,道:“這位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快快悔改,菩薩或許不會降罪于你的。如若不然,恐怕……唉……”
“撲哧……”
旁邊有個少女忍不住笑出了聲,道:“施主,老方丈下面就要勸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哈哈……”周圍别的男女也都哄笑起來。
我雖然對這群男女十分不忿,但是也忍俊不禁,慈航禅師對這種人說這種話,無異于對牛彈琴。
但慈航禅師實在老實,完全聽不出來那女青年言語中的揶揄之意,反而對她大爲感激,當下“阿彌陀佛”了一聲,然後說道:“看來這位女施主是有慧根的人,菩薩一定會保佑你的,善哉善哉……”
那少女抿嘴說道:“哎唷,那像我這麽有慧根的人,是不是得去做尼姑啊?”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慈航禅師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其實,隻要一心向善,在哪裏都能修行,不必非要去做尼姑。”
衆人笑得更厲害了,那少女更是笑得臉面通紅。
那叫做李方的白淨男子終于忍耐不住,怒道:“老和尚,嚴肅一點!幹什麽呢!?你要是再不砸這泥菩薩,我就把你抓起來,送到教内去!”
“阿彌陀佛!”
慈航禅師道:“貧僧又不是通天教衆,你怎麽能把貧僧通天教内裏去?”
慈航禅師頑固的搖了搖頭,擺出一副誓死捍道的神情,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貧僧甯死不作孽!”
李方徹底怒了,朝着衆人大叫道:“快點把這頑固不化的老流氓花和尚給我抓起來!”
幾個男人齊齊應聲,然後一擁而上,按住了慈航禅師。
慈航禅師雙臂一振,那幾個男青年各自“哎呀”叫喚,忙不疊的放手,有人叫道:“這老流氓身上有電!電到我了!”
“我也被電到了!”
“老流氓要行兇啊!”
“……”
我心中暗暗好笑,泥人也有幾分土性子,看來慈航禅師終究還是忍不住要動手了。
那李方臉色微微一變,把手往腰上一摸,抽出來一支火槍來,指着慈航禅師的頭,聲色俱厲道:“老和尚,你敢反我們通天教嗎!”
慈航禅師瞧了瞧那槍,歎息一聲,不敢吭氣。
“抓起來!”李方再次叫嚣。
幾個男青年撲上來按住慈航禅師,慈航禅師這次不再反抗了。
我瞧了瞧那火槍,又看了看慈航臉頰上被張端午用槍打出來的傷痕,想起來夜裏在地窖中的危險,不由得暗暗心驚:如果這群人手裏都有火槍,那可就麻煩了。
環顧諸人,好在隻有李方身上配了一把槍,别的人腰上似乎都沒有家夥兒。
很快,慈航禅師就被捆了起來,丢到一旁。
李方舉着火槍,耀武揚威道:“老和尚頑固不化,小和尚也是一群糊塗蛋,那咱們今天就當着他們的面,叫他們看看什麽才是真神,他們這些都是弄虛作假”
罵聲中,李方一擡手,“嘭”的一槍朝那觀音菩薩像身上打去!
事發突然,沒有防備,連我都被吓了一跳,那幾個少女更是發出陣陣尖叫,觀音菩薩像身上已然多出來一個黑洞,還冒出一絲青煙。
“菩薩恕罪啊!”慈航禅師哀嚎一聲,癱在地上,閉上了眼睛,兩行濁淚滾滾而落。
“怎麽樣?!”
李方得意洋洋,環顧衆人,道:“怎麽沒有報應?報應在哪裏?什麽觀音菩薩,這就是一堆爛泥!”
李方“嘭”、“嘭”、“嘭”,連打三槍,在觀音像上打出了一排子彈孔。
李方“哈哈”大笑道:“報應呢?報應呢!”
突然間,一道黑影從空中撲落,“砰”的一聲,劈頭蓋臉砸在李方身上,李方慘呼一聲,仰面而倒!
驚叫,原來是那觀音像旁邊的善财童子泥塑從神壇上震落,砸在了李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