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
慈航禅師雙掌合什誦道:“小施主已經悟了,老施主還在執迷中。爲小施主這一句話,我當送一份厚禮。”
說話間,慈航禅師從懷中摸出來一件物事,給我遞了過來。
我接在手裏一看,是個似坐非坐,似卧非卧,姿勢奇怪的佛俑。
半尺來高,赤*身裸*體,上面畫滿了線條,五顔六色,令人眼花缭亂,佛俑的五官是扭曲的,可嘴角卻有一絲古怪的笑意,十分詭異。、
黃三一瞧了,道:“老秃驢,你不安好心,給我老弟歡喜佛!他還沒成親呢!”
我剛把那佛俑接在手中,正待細看,卻聽黃三說是歡喜佛,不由得吓了一跳,幾乎把那佛俑給丢了——我聽俺爹說過,歡喜佛是淫*穢之物,專門教人學壞的,我可不能要這壞東西。
慈航禅師看起來挺老實,沒想到還收藏這東西,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把那佛俑交還給慈航禅師,慈航禅師卻不收回,道:“拿好!”
我嚅嗫道:“我,我不要這歡喜佛。”
“什麽歡喜佛!?别聽他瞎說!”
慈航禅師微嗔,道:“那腌臜之物豈能跟我這佛寶相提并論?這是婆娑禅!”
“婆娑禅?”我倒是第一次聽見這稱謂,半信半疑的看向黃三。
黃三也滿臉不信的表情,道:“什麽婆娑禅?這名頭可真稀奇!老貨,不會是你現編出來的吧?”
慈航禅師道:“我沙門之寶,你方外之人,豈能了解?”
“少雲裏霧裏的拿這話唬人!”
黃三不屑道:“這佛俑光着個身子,能是個什麽好東西?”
“人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肉身不過皮囊,于我無色無相,不垢不淨,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
慈航禅師解釋起來,原來“婆娑禅”三字,是說人生來就是受苦的,修行者也需要以苦修功,以“極苦”通往“極樂”,才能得證大道。
所以,那佛俑的面部表情才會有些扭曲,那正是“極苦”的象征;但是佛俑的嘴角卻又蘊含笑意,這又代表了“極樂”。
至于那佛俑上面畫的五顔六色的線,則都是内息沿着經絡行走的路線。
不同的顔色對應了人身上不同的經脈,共有任脈、督脈、沖脈、帶脈、陰跷脈、陽跷脈、陰維脈、陽維脈八條奇經,外加手三陰、手三陽、足三陰、足三陽十二正經,顔色計有十種。
我和黃三聽得瞠目結舌,黃三幾次扭頭要細看那婆娑禅,耽誤了指揮遁地獸,還差點撞牆,隻好忍住,嘴裏卻道:“這小東西,有那麽多的門道?”
慈航禅師道:“我一身的功力全得自于婆娑禅功。佛家講究無色無相,這婆娑禅功就是要絕色絕相,修煉到家了,你的耳、目、口、鼻、身、心,随意可閉其一或渾然全忘。若你不想聽,可閉耳,若你不想看,可閉目,若你不想嗅,可鎖鼻……”
黃三突然大喜道:“玄生老弟,這可是好東西,老和尚算是有良心,你快收了吧!”
須知,尋常修道之人,最忌諱的就是心緒不甯,耳目不靜。心緒若不安甯,耳目若不清淨,便容易受到外界事物的紛擾,修行的速度便會緩慢,甚至還容易出差錯。
所以,曆來,玄門中的絕頂高手都不多,每一時期都屈指可數,這正是心有雜念,耳目難甯所導緻的結果。
如果慈航禅師所說爲實,這婆娑禅便是玄門術界中極其珍貴的寶物!
試想,如果在修行練功的時候,修煉者能随意閉塞耳、目、口、鼻、身、心,完全不受外界幹擾,那修行必定事半功倍!
最起碼,走火入魔的危機是決計不會發生了!
再一者,周易先天經,與這婆娑禅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相互結合,必定大增威力!
可這樣好的東西,我無功而受,于心何安?
我說:“老禅師,這是你們佛門的寶貝,我是不能收的。”
慈航禅師道:“佛門也在天地間,天地間的寶貝,自然該由天地間的人來持有,你既然是天地間的人,怎麽不能收?”
我道:“無功而受,受之有愧。”
“在地窖中的時候,你阻我自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便是大功一件了。”慈航禅師侃侃而談道:“你又肯聽我的勸化,以後必定不以殺人爲念,這又是一功。所以你絕不是無功而受,快安心收下吧?”
“收了吧!”
黃三道:“老和尚這寶貝不送你還能送給誰?難道要等他死了,帶到土裏去?”
黃三這話說的我收下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陣尴尬。
慈航禅師微微一笑,說道:“我一身的修爲,全是得自于這婆娑禅,但我天生資質不高,所以至今未臻至化境,我那幾個弟子,不悟大道,也修煉不了這禅功……我本以爲這婆娑禅要終于我手,沒想到上天卻帶了你來,這可真是機緣!你叔父說的不錯,你若不收下,我還能給誰呢?隻能叫它陪伴老僧化歸塵土了……”
“既然如此,就多謝老禅師了!”聽慈航禅師說的可憐,又見他面色慘淡,我便也不好再行推辭。
慈航禅師微笑颔首,道:“好。你先瞧瞧吧。”
我恭恭敬敬的把那婆娑禅捧在手中,湊到眼前,去瞧那上面的各色經脈。
乍看下去,上面的經脈線路五顔六色的,晃人眼,亂人心,根本不知道從何看起。
我瞪大了眼睛,仔細去分辨,刹那間,雙眼一陣暈眩,腦海中恍恍惚惚,突覺那婆娑禅的面容表情變得更加扭曲,笑容也更加詭異了,仿佛它要活過來一樣!
我陡然一驚,連忙擡起頭來,把雙眼看向車窗外,胸中兀自煩悶異常,胃裏翻騰,幾欲作嘔。
黃三覺察到了我的窘态,詫異道:“玄生老弟咋了你?”
“沒事”我深呼吸了幾口,撫撫胸口,連咽唾液,然後才說道:“是剛才看了幾眼這婆娑禅,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有點惡心……”
和尚不穿衣服,當然看着惡心了。
黃三道:“你别把它當人,把它想成别的東西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