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喉嚨被鮮血糊住之後,肺裏擠壓出的空氣沖出裂縫發出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滿懷感傷的無奈歎息,隻是這一次之後,就永遠不會再有下一次,充滿了絕望。
之後,一點燈光幽幽的亮起,在咫尺之間,照亮一張鬼畫符樣的臉龐。
他仿佛在對照着一面鏡子,或者是趴在鏡頭上與對面虛空中的某個人對視,幽深的雙眸之中閃動着令人難以理解的神光,躁動而迷幻,瞬間的清醒又蓦地切換到癫狂,沒有一個眼神是相同的。
他的腮幫子連續扭曲抽搐了十幾個表情後,蓦地拉起嘴角露出個小醜一般的詭異笑容,沙啞着嗓子嘿嘿嘿的笑了一陣兒,陡然停住,一字一頓的說話。
“我知道你在那裏,這很好呀!”
“我就快要成功了,你開心嗎?”
“千萬不要太心急,可愛的小蘋果就要成熟了。”
“等等,再等等,馬上就可以采摘啦,想想,多麽奇妙。”
“嘎嘎,桀桀,嘿嘿嘿嘿……”
燈光倏地熄滅,房間中陷入死寂,唯有濃烈的血腥味在浮動。
幾秒鍾後,房門嘭的大力撞開,一名身高兩米多的壯漢佝偻着腰背猛地沖擊來,一腳踩在半截胳膊上,噗呲碾成肉醬的同時,也呲溜向前滑動了半米遠,差點把他拉了胯。
好在下盤功夫過硬,壯漢勉強保持大劈叉穩住陣腳,兩手平端的大号沙漠之鷹和下挂手電筒一起移動,快速掃了房間一周。
雪亮的光柱照耀下,一具具屍體東倒西歪,前俯後仰,殘缺不全!
“WHF!見鬼,狗屎,這是怎麽回事?!”
嗆人的血腥氣沒有讓他嘔吐,但那一張張曾經高高在上的面孔,保持着死前最後的驚愕與恐懼,瞪大的眼睛透着一股子絕望與不甘,死死的瞪着他。
更多的人跟着沖進來,燈光也從走廊照射到屋子中,所有人都驚呆了。
死了這麽多的大人物,這下麻煩大了!
問題是,誰幹的?兇手在那裏?
嗯,這裏少了一個人,高先生!……
陳鋒被一陣雷霆驚醒。
或者說,是外界虛空的雷電和他腦海中的種子同時迸發的激蕩,驟然刺激了他的注意力,不得不注意到這一點。
他從所在的破爛大廈頂部平台上出來,仰頭望向黑黢黢的天空。
如鍋蓋籠罩着大地的漆黑天穹,似乎就在觸手可及的高度上。
那股濃厚的有如實質的能量激蕩,隐隐中孕育着可以創生一個小世界,也可以破壞一個大世界的恐怖氣息,一點點的迫近,快要擠壓到地面,并擴散到整個被封禁的城市空間每一個角落。
雷霆是在天穹的深處湧動着,那并不同于平時所看到的閃電一樣,源自電位差或者正負電荷,而是從純粹的能量虛空當中直接迸現,色澤漆黑而深邃,内蘊的也并非單純電能,卻有一股毀滅一切、創生一切的獨特韻味在其中。
矛盾的兩端聚集爲一體,不知其所從來,又不知将要去往哪裏。
但陳鋒知道,那閃電突破黑色幕帳的時候,不遠了。
末日就要降臨了嗎?
陳鋒心中生出莫名的感慨。
哪怕對此情景早有猜想,事到臨頭還是難免緊張,或者說無措。
兩個世界的碰撞真的開始了,結果究竟會怎樣,是不是兩者合二爲一,或者同歸于盡,他無力判斷出結果,傾盡全力也不過是滄海一粟,根本起不到丁點兒作用。
連個努力方向都沒有,真是令人無奈的迷茫啊。
他擡起右手,攤開五指,包裹着薄薄一層黑色殖裝的指頭尖兒上,一股隐約可見的能量在躍動。
看起來很微弱,卻給他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往生鏽的欄杆上輕輕一拍,手腕粗的合金管子噗的破開幾個邊緣整齊的窟窿。
這力量……
陳鋒一點也興奮不起來,這是他不能控制的力量,源自腦海中種子的波動溢出,瞬間從不可見、不可知的精神空間侵入到現實,經過身體傳導來到表面。
僅僅是一絲絲微不足道的洩露,卻有着摧毀一切的可怕威能。
那整個光球要是爆了,自己豈不是要化身爲行走的人形核彈?
陳鋒無語的抽搐嘴角,感覺一切都失去了控制,這種感覺,很讨厭。
“你很重要,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有心理負擔。”
幽幽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穿着隔離衣的顧英男無聲無息走到近前,兩手插兜,昂頭扛着天空,眼鏡框之中似乎有光芒一閃,睿智而深邃,令人不可逼視。
陳鋒暗暗嘀咕,這莫不是陳博士上身2.0狀态?怎麽感覺瘆得慌!
“當适當的時機來臨,你會發現自己到底會作出怎樣的奇迹。在那之前,保持平常心,坦然接受所有的變化就可以了。”
他(她)說得越是平淡,陳鋒越覺得沒那麽簡單,隻不過真相如何,他無從猜測。
“啊!真是絕妙的美景啊,真希望能夠親眼看到生命創生的第一瞬間,想必是充滿了智慧與啓迪的韻律!”顧英男發出莫名的感慨,極力的舒展雙臂,像是要擁抱整個世界。
“神經病!”
陳鋒暗暗吐槽,決定離他(她)遠一點比較安全。
好在這時候,李貓也走過來,拿詭異的眼神打量一下發癫的那位大胸學霸,指着遠處說道:“開始連夜疏散人群了,看方向應該是開發區,那邊的建築比較新,地下人防工程健全而開闊,能夠輕松容納剩下的全部人員。”
陳鋒凝目遠眺,似乎能聽到風中隐約送來的嘈雜人聲,嗅到夾雜在裏面的恐慌氣息。
“這是什麽意思,主動騰出地方來給我們當戰場?”
“應該是吧,或者他們以爲這樣就能躲開災難?人在面臨無法改變的毀滅時,總是下意識的選擇回避。以爲把用被子蒙住頭,就聽不見雷聲了?呵呵,真是愚蠢的天真!”
李貓的冷笑聲,在死寂的夜空中傳播的斷斷續續。
陳鋒默默的聽着,無話可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準備和等待。
第二天的太陽沒有升起,天地之間仍是一片黑暗,氣息凝重而壓抑,仿佛要凍成鐵塊。
但死亡空間的大門依然暢通,天烽隊毫無阻礙的準時進入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