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是對方挑起的,戰場是人家安排的,并且還是在他半天多時間的折騰之後,體力、精神、注意力全方位的消耗。
胡迪卻是以逸待勞,有充足的時間和力量做好種種安排。
因此,所謂的公平對決,其實就是一句空話。
換作是旁人,或許會因此而憤懑不已,并導緻心理失衡、情緒激動,從而影響到戰鬥中的發揮。
一槍決定生死的戰鬥,勝負往往就在這些因素變化的毫厘之間。
隻不過,胡迪他們試圖用這種手段對付陳鋒,卻是打錯了算盤!
對于陳鋒而言,這不過是一場最爲普通的遭遇戰而已。
從成爲冒險者開始,他哪一場戰鬥不是如此的突如其來,誰又給他時間做準備了?
一切都在未知當中猝然降臨,數百次競技場搏殺,無數個不期而遇的死鬥,讓他從骨子裏都開始習慣了這種戰鬥。
他們枉費心機的種種布置,正好契合陳鋒一段時間來,最普遍的身心準備狀态。
胡迪自然不清楚這一切,在他的内心深處,還存留着那麽一丁點兒的自傲,認爲如此算計陳鋒一個少年,可謂勝之不武。
但他并沒有拒絕,而是順勢接納這一現實,并在對決開始之後,立刻把那一絲絲猶豫抛之腦後。
凡是持槍站到對面的,都是敵人。
對敵人,決不能有絲毫心慈手軟,否則死的就是自己。
這是胡迪在多年戰鬥中總結出的經驗教訓,他絕不會一時心軟犯下大錯。
在非洲,在中東,在世界每一個熱點戰區,全都有大量童軍的身影活躍。
那些認爲十來歲孩子不能殺的人,都已經死在了戰場上。
而陳鋒,卻要比那些頭腦簡單、缺乏教育,隻會拿着最簡單的AK47亂掃,靠着毒品刺激無知而瘋狂的童軍,明顯危險太多。
之前準備過程中的一系列心理暗示,讓胡迪更加謹慎小心,不自覺的開始使用一些巷戰中的小技巧。
整座廠房,他都提前全面的偵查探索過,對裏面的情況了然于胸。
他知道哪個角落最适合伏擊,哪裏的射界最開闊,從哪個縫隙裏過去不會被對方發現,迂回穿插偷襲暗算,種種戰術應用都了如指掌。
理論上,陳鋒就是砧闆上的一塊肉,任他宰割。
即便陳鋒一開始表現的出奇優秀,到底免不了被他輕松殺死的結果。
心中抱着如此的信心,胡迪從另一側進去之後,按照他認爲最穩妥的策略,展開行動。
越過絕對隔絕的區域,他計算着陳鋒可能前進的速度,故意踩碎一塊玻璃,制造噪音,随即豎起耳朵傾聽對面的反應。
就聽遠處傳來“噗”的一聲輕微爆響,好像香槟塞子鼓出時的動靜。
那是加裝*後,手槍開火的聲音。
正常情況下,*做不到電影中那種把聲音嚴重削弱的效果,那必須是配合減裝藥子彈才能做到。
但減裝藥意味着減慢子彈速度、減小動能,威力也因此而下降不少。
完整裝藥的子彈發射,即使有*在,也隻是把原本清脆高亢的槍聲,變的低沉下來,不那麽容易引起注意。
在廠房這種半封閉空間裏,槍聲依然足夠清晰。
胡迪嘴角翹起,無聲的一笑:“那小子,終究沉不住氣。”
敵情未明之下,盲目開火射擊,隻會起到相反的作用,同時還會把自己的位置暴露出來,可謂壞處多多,好處寥寥。
胡迪不免升起一絲輕視,年輕人就是年輕人,不管天分實力有多高,經驗不足,就是最大的短闆啊。
他心裏這麽想着,正準備進一步誘敵開火,忽聽到“噗噗”接連兩聲槍響,緊跟着“轟隆嘩啦”一連串的撞擊巨響傳來。
胡迪的臉色頓時一變,暗叫一聲:“不好!”
對于陳鋒的輕視,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正面進入廠房三分之二的位置,一台懸挂半空的起重葫蘆墜落,把下方堆放的翻砂模具給弄塌了。
至少那一片區域的戰場地形被改變,他提前偵查到的情況,因此變成了無用功。
“一上來先把敵我态勢拉回平衡,利害呀。”
胡迪發出由衷的感慨,原本的勝算直接下降了兩成。
他猜的沒錯,陳鋒就是這麽幹的。
從玩遊戲時期開始,陳鋒習慣了掌控戰場的做法。
他把每一幅地圖都刻印在自己腦海當中,在遊戲開始時,隻需要看一眼方位,僅憑耳機和心中默算,閉着眼睛都能跑到地圖的任何位置。
聽上去似乎挺誇張,但事實就是如此。
唯有把戰場掌控到如此細緻完整的地步,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出槍時一揮而就,不需要思考計算。
成爲冒險者後,在數百次的競技場實戰中,他把遊戲動作化爲身體本能,把每一個戰場的格局設置了解透徹,利用到最大化。
但這種技能并非他獨有,任何一個老手都會自然而然那麽做。
當雙方都同樣熟悉戰場,都擁有相當程度的戰鬥素養時,該怎麽辦?
陳鋒的做法很簡單,改變戰場,制造機會!
胡迪選定的戰場,自然制定了相應的戰術,自己眼前一抹黑,肯定會吃虧。
那就把對方的已知變成未知,強迫他跟自己一起回到起跑線上。
所以陳鋒一上來沒急着向前搶進度,他在門口迅速觀察環境,刻畫于胸,随後在胡迪故意踩碎玻璃時,連開三槍。
并非亂放,每一顆子彈都精準命中朽壞的鋼梁螺栓,沉重的起重電機外加鐵鏈挂鈎,拽着鋼梁一起下墜,狠狠砸在随意堆積起來的翻砂模具上,鋼鐵構件頓時傾斜滑落,轟隆隆滾了一地!
原本能夠通行的開闊地帶,地面憑空多了一片障礙,大片細砂灰塵被撞擊的升騰飛舞,遮掩住兩方面的視線。
趁此機會,陳鋒陡然快速向前接連沖出二十多米,在飛塵最濃密的區域外圍停住。
“呼~!”
滾滾煙塵彌漫在半個廠房之中,一直吹到胡迪的腳下。
他拉起圍巾遮掩住口鼻,眯起眼睛防止眼睛被迷,豎起耳朵傾聽嘈雜碰撞中的異常。
沒有腳步聲,那些他早就看到或者精心布置下的零碎,沒有一樣被觸碰出響動。
“嗯?難道他沒趁機突進?還是完全躲開了呢?”
胡迪無從判斷,他默默的等着浮塵被風吹散,視野重新恢複清晰,立即撿起一塊平滑如鏡的不鏽鋼片,對準位置,小心觀察。
他所在的位置仍然在L型拐角的側面,背靠一堆鑄件箱子,獲取的是右側廠房玻璃映照反射的左面光景,幾乎等同于潛望鏡的效果。
這樣的做法,讓他不必擔心反光暴露位置,卻又能最大限度提前察知對面的情形。
毫無疑問,這種位置是精心探查出來的,他在作弊。
但就在胡迪轉動着不鏽鋼片,不斷獲得改變後地貌的細節,蓦地又是幾聲沉悶槍響。
隻聽“砰啪、嘩啦”一陣爆響,卻是陳鋒再次開槍,打碎好幾塊鋼化玻璃,并把一處透光頂闆也給打碎,稀裏嘩啦崩落一地。
透過窗戶的光線頓時改變,無數新的折射點産生,映照的廠房内光怪陸離。
胡迪在不鏽鋼片上看到一片模糊刺眼,再難分辨!
“你行!”
他暗暗咬牙,這一招又被破掉,餘下的幾個折射觀察點也都用不上了。
不過胡迪也同步計算着,陳鋒那個彈匣裏的子彈也已經打空,必須要更換了。
果然,他聽到輕微的推拉碰撞聲,正是陳鋒換上另一個全滿17發彈匣的動靜。
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無聲的冷笑:“已經消耗了一半彈藥,剩下17發,我看你能撐到幾時!”
胡迪不敢再等陳鋒繼續破壞戰場,他丢掉不鏽鋼片,果斷從隐藏處彎腰竄起,在逼進L型轉角的視野開闊點時,朝着斜對面一台滿是油污的機器連開兩槍。
兩發子彈在堅硬的鋼鐵表面撞出火星,向内折射,噗噗穿進左側較爲明顯的木箱子裏。
那貌似結實的闆條箱頓時被打穿兩個窟窿,若是陳鋒藏在後面,必然被命中!
但陳鋒不在那裏,他在距離箱子不到兩米的空地上,一隻手抓着從頂部垂下來的電纜,兩腿猛地蹬踏奔跑,一個大力騰躍沖起來。
地面垃圾碎片被踩到的聲音格外清晰,胡迪聽得清清楚楚,他毫不遲疑閃身竄出,朝着預判位置連開三槍。
迷離光影之中,他愕然看到,本應有人的位置空空如也,陳鋒卻跟蜘蛛俠似的借助電纜,身子傾斜成将近六十度,腳踩工字鋼支撐柱橫斜在半空!
他的确前進了,不過是朝着旁邊,不但躲開胡迪的襲殺,更首次掌握主動,淩空單手瞄準斜竄的身影,連開兩槍!
“噗噗!”
胡迪胸口劇震,橫斜身軀接連震動,噗通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