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非是完全思維控制下的決定,純粹是他精神凝聚到一定程度,整個身體反應與直覺合二爲一,下意識的動作。
但他這一行爲,卻正好契合了“有意識瞄準,無疑是擊發”的奧妙,手指在觀瞄過程中不自覺的壓下扳機,隻保留一丁點兒的餘地。當直覺捕捉到那微弱短暫的時機後,隻需要輕輕一點,子彈直接出膛。
沒有用力扣動扳機造成的槍身失衡,不會導緻火藥發射的刹那出現偏差,彈頭遵循他全身心期待的那種效果,沿着一條近乎完美的彈道曲線,直撲目标而去!
瞬息之間,子彈疾掠而至,擦過刺客的右肩上方,撕掉一小片兒的皮肉,但動能的釋放卻導緻他整條手臂發麻,幾乎連刀子都握不住。
刺客的身體輕微一顫,原本要在空中扭轉卸力的動作被打斷,結結實實的摔在斑駁嶙峋的卧牛石上,沉重的落地聲隔着老遠都能聽見,證明摔得不輕。
換做普通人,恐怕已經斷了幾根骨頭,至少也是散了架、岔了氣兒,一時半會爬不起來。
但那刺客卻連一秒鍾都沒有耽擱,呼的一個倒翻騰身閃到石頭後面,躲開阿唐跟上的一記重拳,猛然扭頭沖着陳鋒露出個猙獰的笑容。
隔着上百米,都能令人感受到一股頭骨的寒意。
劉軍看的真切,不由渾身一陣惡寒,脫口罵道:“真特麽瘋子!”
陳鋒卻眼皮都不帶眨一下,保持姿勢不變,僅僅将槍口平平挪動了一丁點兒的距離,果斷又是一槍!
但這一次,沒有打中。
就在他手中五六沖槍口焰火閃耀的一瞬間,那刺客卻好似先知先覺一樣,提前一絲倏地往前一晃,躲了開去。跟着,他如同跳蚤一樣在亂石之間左跳右竄,毫無規律的急速變向,朝着射擊場這邊轉頭沖來。
這一番變向,速度更勝從前!
以陳鋒的動态視覺能力,也隻能勉強看到連串的影子在瘋狂的閃動,根本來不及瞄準開槍。
阿唐跟在後面幾番出手,全都落空,最後幹脆舍棄跟他比拼機動,沿着直線大步猛追。
兩人再次沖進大坑中,轉眼又從另一側跳出去,刺客手腳并用,跟受驚的猴子一樣滿地亂竄亂滾,完全不顧及形象如何,卻保證讓對面的槍根本沒辦法鎖定他。
倏忽之間,距離縮短到不足四十米,刺客再次毫無預兆的停頓,沖着陳鋒扭曲鬼臉一笑。
陳鋒登時覺出不對勁,這家夥鬧不好要沖着自己來!
劉軍也發現有問題,一把抄起另一條五六沖,喀拉推上彈匣,嘴裏罵着:“你他娘的還想上來挑釁?給我死去!”
猛地扣動扳機,“哒哒哒”槍聲爆震,一個長點射掃過去。
刺客倏地縮身後退兩米,任憑子彈在腳下打出一條急速扭動的長蛇,在劉軍停頓的一刹那,皮球一樣嗖的彈回來,兩腳交替蹬踏飛踢,掀起一片渾濁的煙塵。
阿唐在後面隻差不到十米距離,卻死活沒辦法縮短,見狀立即斷喝一聲:“躲開!”
劉軍一把抓住陳鋒的左肩,猛地向後一拽,硬拉着他兩腳離地倒退出兩米來遠。
下一刹那,一道寒光尖嘯着劈面射來,險之又險的掠過他之前站立的地方,深深紮進台子,穿深起碼有七八公分!
這要不是劉軍出手及時,陳鋒已經給這一刀直接紮穿了胸膛,不死也要掉半條命!
眼前光影一暗,刺客的身形恍恍惚惚從煙塵中竄出來,幽靈似的掠身一晃到了近前,腳不沾地騰空躍起,一腿踢在空子彈箱上。
“嘭!”
鐵箱子應聲彈飛,炮彈一樣砸向兩人。
劉軍單手持槍用力一揮,“哐啷”攔個正着,堅硬的護木登時被崩下來一塊,倒退的身形不由自主的一晃他那條殘腿,在關鍵時刻起了壞作用!
被他抓在手中的陳鋒也給連累的搖擺不穩,腳下踉跄,眼瞅着兩人就要一起摔倒。
刺客踢出的那條左腿就橫在台子上,以一個看上去非常别扭的姿勢歪斜停住,左手一抹匕首,輕而易舉的拔出來,右腿支地踮起腳尖,鬼臉沖他們猙獰變幻,詭笑不止。
彼此距離隻有兩三米,阿唐追之不及,沒有人能夠阻擋刺客的下一步行動。隻需要一撲,就能輕松将兩人抹殺!
死亡就在眼前,生命危在旦夕!
千鈞一發之際,陳鋒卻毫無慌亂,還格外的冷靜!
換作是旁人,大概會下意識的先穩住身體,避免摔倒。
但他卻一反常态,根本不管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姿勢落地,兩手穩穩的握住長槍,頂着肩膀形成的幾何支撐竟然毫不變形,鋒銳的目光沿着瞄準基線延伸開去,指向近在咫尺的敵人!
刺客停頓了頂多隻有半秒鍾,但在陳鋒的視野之中,其模糊的影子終于彙聚成一個完整的形狀,他不假思索的扣下扳機,
“砰!”
刹那焰火噴射,子彈在刺客的左肋下打出一個貫通傷口,帶走一串血花斜飛天外。
強勁後坐之下,兩人噗通跌倒。
刺客的鬼臉上終于露出一抹難以置信的驚訝,通紅的眼睛裏蓦地射出狂亂的光芒,狠狠的在陳鋒臉上刮了一下,嘶啞的說了聲:“很好,我記住你了!”
聲音仿佛被大風吹走似的,杳杳冥冥恍惚不定,刺客蓦地橫身翻滾着沖出大廳,幾乎跟阿唐擦肩而過,三蹦兩竄的沖到建築拐角,嗖的鑽進灌木叢中,消失不見。
窮寇莫追,阿唐眼瞅追之不及,回過頭看向滾成一團的兩人,關切的問:“你們倆沒事吧?”
陳鋒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狀态中,愣愣的沒有反應。
劉軍單手撐地輕松跳起,把他拉起來後,重重一拍他肩膀,大聲贊道:“你小子,那一槍打得漂亮!簡直神了!”
陳鋒身子一哆嗦醒過神來,謙虛的咧嘴一笑:“瞎貓碰死耗子,蒙的。”
“我都巴不得也能蒙上你那一槍!”阿唐接過話頭,上前來用力一捏他肩頭,滿臉欣喜的道,“那家夥跟猴子一樣靈活,身法速度快的跟不上,你能連續兩次打中,相當不容易。”
劉軍擡手看了看破損的五六沖,心有餘悸的道:“真他娘的驚險啊,差一點兒哥們就交代了。我說兄弟,你這是打哪兒招惹來那麽一位邪神?!該不會是姓徐的孫子請來報複的吧?”
“應該不是。”阿唐在台子上的刀孔上一摸,像是想到了什麽,眉頭擰成一個疙瘩,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徐文正還沒那個資格請來這種怪物。”
陳鋒眼神一閃,欲言又止,卻見阿唐微不可察的一晃頭,立即閉嘴。
劉軍跌足歎道:“我他娘的是招誰惹誰了,剛才還說可能要出事兒,轉眼麻煩就找上門。你說想過兩天消停日子,怎麽就那麽難?”
阿唐重重的吐了口粗氣,悶悶的道:“這人還是沖我來的,不好意思,一連兩次給你帶來不小的麻煩。”
“哎,自家兄弟就别說這種外道話,”劉軍胡亂擺了擺手,“我倒是還得謝謝你現身說法,讓我知道了接下裏會面對什麽樣的危險,也好早做準備。”
聽他這麽說法,阿唐也就不再客氣,點點頭道:“那就先這樣,查一查那家夥的來曆再說。”
“那個還得往後放,我先把眼目前兒的事兒都擺平了。那家夥來的蹊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夥計遭了秧。”劉軍的心情比較糟糕,“我就不留你倆吃飯了,回頭有消息了咱們再通氣兒。”
“好。”阿唐一口答應下來,他也想到了,刺客穿着的工作服,指不定是殺了某個工作人員後扒下來的。
劉軍一瘸一拐的先去找人布置警戒,防止刺客卷土重來。
阿唐返回頭去找到戰場那邊找到兩把槍和彈匣,把帶*的USP丢給陳鋒,自己拿了*17,重新裝滿子彈,然後匆忙驅車離開。
路上,四面無人,陳鋒忍不住問道:“唐哥,那刺客的樣子,是不是讓你想到了什麽人?”
阿唐沒有直接承認,含糊的回答:“隻是懷疑,還不能肯定,得回去找人調查一下。不過這家夥非常危險,你必須得提起小心來,槍不能離身,睡覺也要睜隻眼!”
陳鋒點點頭,其實這根本不用叮囑,從昨天知道有獵殺者公然在現實下手,他就知道再也别指望能有一天放松警惕。
“對了,剛才你開的那兩槍,回去反複體會當時的感覺,争取變成随時可以做到的本能。”阿唐格外叮囑一句,“不出意外的話,你将來的成就高低,就要看是不是能把它化進骨子裏。”
陳鋒知道這是極爲關鍵的提醒,鄭重的答應着,并牢牢的記住。
他的内心深處,更加的感激阿唐,肯給你指出正确的強大之路,這才是真正的好老師,花錢也買不到這些金玉良言。
一路上,阿唐細緻分析整個戰鬥過程,包括他親身體驗到的,有關刺客的種種手段特征,并提出應對的方法,一點也不保留的全部告訴陳鋒。
陳鋒的腦海之中,慢慢的構建出一個較爲具體的敵人形象。他發現,若非今天有阿唐和劉軍在,以他目前的水平,早被刺客幹掉十次了!
“如果那人一樣是裏世界的冒險者,這裏面隐藏的問題就太大了!”
回到縣城之後,陳鋒第一時間通過手表,把消息通知了其他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