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前,他還因爲一次最爲輕松的晨練而上氣不接下氣,現在,他卻能帶着那個比他還要高一點的幸存者撒腳如飛的奔跑。
也許是因爲這些日子的特訓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在洶洶而來的喪屍群的威脅下,爆發出無窮潛力。
總之,他幾乎感覺不到那人的重量,一隻手攬着對方的腰,幾乎把整個人提溜起來,腳不沾地似的大步邁進,一步一步的大力蹬踏,在砂石地面上踹起淡淡的煙塵。
陳鋒的眼睛死死盯着遠處的小鎮入口,牙關緊咬,表情因爲過度用力而顯得有些扭曲,拖着傷者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瘋狂奔走,轉眼之間,居然穿過整個人群,跑到了最前頭!
大眼兒正扶着一名瘸腿的幸存者呼哧呼哧的奔跑,突然覺得旁邊多了一道人影,他扭頭一看,赫然發現是陳鋒,又下意識的回頭張望一下起始點,禁不住驚叫起來:“鋒哥,你啥時候變得這麽猛了?吃了藥還是怎麽的?”
陳鋒沒好氣的答道:“少廢話,帶好你身邊的人,專心跑路!”
“噢噢,我明白。”大眼兒被他那貌似猙獰的神情給吓住了,趕緊閉嘴,悶頭拖着傷員往前竄。
不過他顯然沒有陳鋒那種在強大的壓力之下,逆向爆發出潛力的特質,本身體力就不怎麽樣,短短一兩百米跑下來,他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裏好似着了火一樣的又辣又疼,兩條腿像是灌了鉛,每一次的挪動都格外的艱難。
換做平日,或許大眼兒會直接放棄了,但現在,他心裏卻多了一股子讓自己強大起來,不拖衆人後腿的信念,不管身體如何的沉重,依舊咬緊牙關死撐着不松勁。
他沒問題,身邊的幸存者傷員卻跟不上了,單腿蹦跳當中一個不注意,被一簇雜草絆到腳,身子猛地向前栽倒。
大眼兒猝不及防之下,立刻被拖着摔了一個跟頭,他毫不遲疑的爬起來,用力拉扯那人的胳膊:“趕緊起來,喪屍快要跑到前邊兒去了!”
“不行了,我......我實在是......跑不動了!”傷員似乎連支撐身體坐直的力氣都沒有,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屁話!”大眼兒忽然暴怒的吼叫起來:“我好不容易把你拖到這裏,哪能把你随便丢下?除非我死了,不然背也把你背過去!”
說完,他竟真的彎下腰,笨拙的拽着那人的兩條胳膊搭在肩膀前,卻又沒力氣把整個人駝到背上,幹脆就那麽兩腿着地的拖拉着,一步一掙的努力跋涉。
那名幸存者感動的淚流滿面,嗓子眼被一股強烈的情緒哽住,難以說出話來。
陳鋒從旁邊看的清清楚楚,豎起拇指贊道:“大眼兒,好樣的。”
大眼兒咧開嘴,勉強露出個無比難看的笑容,卻是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僅有的一點兒氣力就要徹底耗盡。
吳偉斌和王彬手裏各自扶着一個傷員,他們都已經是成年人,體力當然比兩個少年更充足,此時看到兩人的表現,都忍不住感慨。
扪心自問,易地而處,恐怕不見得有這兩個十六歲少年那種氣魄。
唯獨李貓一個人從後面毫無負擔的跑着,對兩人的做法,她不置可否,在她看來,存活的人數夠任務所需求的已經足夠了。
幸存者們似乎也受到激勵,又或者是受到前方即将到達目的地的希望所鼓舞,本來已經減慢的步伐,又重新提起了一點速度。
可僅僅是這一點的增速,相對于遠方狂奔而來的變異體和喪屍群,卻顯得那麽微不足道。這邊才跑出去一百多米,由遠及近的滾滾煙塵卻已經逼近了差不多兩百米,眼瞅着再有一兩分鍾,它們就将徹底橫亘在鐵路的正前方,堵住小鎮的入口。
也許是知道已經獲得了競速的優勢,跑在最前的那隻變異體陡然轉彎,徑直沖着人群氣勢洶洶的狂奔而來。
隔着幾百米遠,它那雄壯的身軀中釋放出來的恐怖壓力,沉重的壓到所有人的心頭。眼瞅着前方道路即将斷絕,幸存者們剛剛鼓起來的一點兒勇氣,頓時煙消雲散。
一直咬牙堅持的盧長山也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渾身大汗漓淋,粗重的喘息好似聲聽上去無比的辛苦。
陳鋒一直都注意着他這邊,一看情況不對勁,馬上沖過來,用另一隻手去拽他的胳膊。
盧長山疲弱的稍稍一掙,慘笑着搖頭:“不用管我們了,能夠堅持到這裏,我已經心滿意足,不能再拖累你,趁着那些東西還沒有圍上來,趕緊走!”
更多的人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噗通、噗通”連續的摔倒在他旁邊,話也說不出來,隻能一邊喘着粗氣,一邊使勁點頭表示同意。
就連大眼兒背上那人,也費力的掙脫開他的拉扯,一灘爛泥似的坐在人堆裏,一副認命的樣子。
大眼兒和吳偉斌、王彬三個人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些人可都是關系到他們的生死啊,哪能随便丢下不管?
可看看所有人已經完全透支的身體,崩潰的精神,恐怕就算用槍指着,他們也不可能再振作起來繼續前進。
李貓的臉色陰冷如冰,幾乎能刮下一層霜來,她接連數次想要把弓弩對準那些人,恨不能一箭一個全部射死才好。
可顯然又不能那麽做,不然跟自殺有什麽分别?
所有人齊齊沉默無語,隻有渾濁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而遠處的喪屍和變異體的古怪吼叫,卻越來越清楚的灌入每個人的耳廓。
陳鋒繃着臉,挨個看過所有幸存者的臉,蓦地一聲暴喝:“你們就甘心這樣放棄了嗎?!想想你們冒險出來的目的是爲了什麽?之前在車站裏被圍困了那麽多天,幾乎渴死餓死,你們沒有放棄,堅持到了我們到達。剛才在火車上,明明沒有一點勝算,可你們依然跳下狂奔的列車,所以你們都活下來了。現在,目的地就在前邊幾百米外,隻要再做最後的一點努力,就能獲得成功。”
随着他的話,幸存者們不由想起這些天來的堅持,一次次險死還生後的喜悅,曾經的目标和即将抵達的希望。他們不由轉頭往小鎮那邊看去,好多人的眼神重新亮起來。
不過,遠處的一聲厲吼,重新把他們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雄壯的變異體每一次蹬踏的沉重腳步聲,又一點一點的敲打掉他們的信念。
陳鋒敏銳的覺察到這一點,霍然回身指着越來越近的那隻變異體,一字一字好似釘子,狠狠的敲進每個人的腦海裏:“變異體是可怕,但并非不可戰勝。我們還能呼吸,還能思考,爲什麽要向那些該死的東西認輸?誰敢阻擋我們前進的腳步,那就把它幹掉!現在,我會親自去踐行身爲一個人類的尊嚴和承諾。是繼續等死,還是做最後一搏,你們自己決定!”
說完,他也不管幸存者們是怎樣的反應,轉身沖着吳偉斌和李貓招手:“你們兩個,跟我一塊兒去幹掉它,大眼兒和王彬帶着樂意走的人繼續前進,行動。”
掏出手槍熟練的卸下彈匣,檢查完之後重新推上,子彈上膛,以偉佛式據槍法兩手持握,遠遠的指着兇猛突進的變異體,悍勇無謂的正面迎上去。
吳偉斌和李貓對視一眼,各自拿着槍和弩從兩側呈三角形緊緊跟随,隐隐形成對最前頭那隻變異體的包夾。
離得近了,陳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隻C型變異傭兵,将近兩米五的個頭,粗壯到嚴重不成比例的上身赤裸,慘白的皮膚上散布着各種紋身殘片,每一塊肌肉都鼓脹凸起,充滿着爆炸般的力量。
雖然看起來很沉重,但它的奔跑速度卻極快,遠遠把其他普通喪屍群甩在後邊,也僅有另外三隻變異傭兵拖後大約一百來米,緊緊跟随,并且它跑動時身體晃動劇烈,很難瞄準頭部。
“五秒鍾!必須在五秒鍾之内幹掉他,否則我們就會遭到圍攻!”陳鋒敏銳的戰場感知立即發揮作用,幾乎不假思索的報出數字。
“知道了!”李貓反應不比他慢,甚至從左側加速超前大約五米之後,突然停住腳步,用力扣下扳機,一支箭矢嗤的激射而出,正中那隻變異傭兵的胸膛。
但僅僅紮進去不到兩寸,箭矢便急劇顫抖着鑲嵌在上面。
陳鋒臉色微微一變,沉聲喝道:“它的身體強度增加了,直接攻擊身體無效,必須設法把它固定住,打他的五官!”
“我來試試!”吳偉斌平時話也不怎麽多,這時候卻忽然搶上一步,就在逼進變異傭兵十來米的時候啪的開了一槍,打中它的肩膀。
犀利的子彈撕開一道淺淺的傷口隻有飛走,變異傭兵的注意力頓時被他吸引過去,筆直前沖擊的身體陡然左轉四十度,沙啞的吼叫一聲,撲向吳偉斌。
吳偉斌居然收起槍,反手拔出一把軍刺,身子往下一伏,兩腿蓦地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推動身軀以近乎仆倒的姿勢倏倏然加速,低頭躲開變異傭兵迎面拍來的大手,從它的腋下一閃而過,順勢拖刀切開一道深深的傷口。
變異傭兵依然擁有相當程度的殘存智力,突然的痛楚令它立即把吳偉斌當成首先要對付的敵人,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猛地停止腳步,扭身揮臂,狠狠的橫掃過去。
“機會!”
陳鋒倏地刹住身形,手中槍和變異傭兵的腦袋形成一瞬間的穩定基線,毫不遲疑的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