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的後背重重砸在鐵軌邊緣的沙地上,經過多年狂風洗禮的荒漠底子還算松軟,外加稀稀拉拉的一些低矮草叢,多少提供一些緩沖作用。
即便如此,他仍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整塊的鋼闆給拍了一記,霎時間五髒震動,胸口悶得一口氣也喘不動。
陳鋒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雙手蜷縮在胸前護住頭臉,兩腿交錯鎖緊,借助列車奔行帶來的慣性,順勢咕噜噜接連打了七八個滾兒,最後一肘子撞進砂土當中,止住身形。
連續多日來受到的嚴格訓練,還有在“死亡挑戰服”當中摸爬滾打出來的本能,在這一刻終于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他用最短的時間感受一番,就知道自己除了極其輕微的表面擦傷之外,并沒有撞斷骨頭之類。
狠狠吐了一口悶氣,他噌的爬起來,追着火車大步沖刺,同時斷斷續續的吼道:“地面沒問題,快......快跳!”
車廂裏,李貓一把抓過那名中年人,手中冷森森的弩箭一橫,寒聲道:“你是自己跳下去,還是我把你踹下去,自己選!”
中年人稍一猶豫,到底是逃命的本能占據上風,臉上仍然帶着恐懼,大叫一聲學着陳鋒的姿勢跳出車門。
隻不過他的身體顯然沒那麽利索,兩腿着地的角度稍微差了一點兒,頓時嘎巴一聲,踝關節脫,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之後,哎呦哎呦的爬不起來了。
另一邊,吳偉斌也奮力推開車門,揮手沖大眼兒喝道:“你先跳,快點兒!”
大眼兒望着外面急速後掠的沙地,就覺得眼前一片發黑,渾身哆嗦的顫聲道:“我.....這會死人的!”
“下去吧你!”冷不丁的,王彬從後面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大眼兒慘叫一聲張牙舞爪的飛出去,可就在落地之前,他居然能及時的護住了臉,打了一連串的跟頭,也沒摔出什麽好歹來。
王彬轉過頭,面目猙獰的沖着其餘幸存者們喝道:“還愣着幹什麽?跳啊!”
衆人卻已經被他剛才的粗暴手段給吓的不輕,幾個膽小的登時渾身一哆嗦,居然在座位上站不起來了。
其他一些膽子大年紀輕的,臉上一副好似上刑場一樣的神情,硬着頭皮接二連三的跟着跳出車廂。
列車的兩邊,頓時有十幾條人影噼裏啪啦的接連跳出來,無一例外的都在地上連連滾動,大多數緩了一會兒,就能支撐着站起來。
整個過程看似快速,其實也已經消耗了差不多一分鍾的時間,列車的速度降到将近四十公裏,前方的障礙物卻已經清晰可見。
李貓探頭看了一眼,立即回頭沖兩人喝道:“沒時間了,抓着剩下的人一起跳!”
“好!”吳偉斌幹脆的答應着,一把抓過看起來個頭最大的那名幸存者,就在邊上電線塔掠過的刹那,騰身跳出去。
與此同時,王彬也沒好氣的悶哼一聲,同樣揪着一人跳出去。
他們兩人都是盡可能用自己強壯的身體,爲幸存者提供保護,免得他們一下子摔死摔殘了。
李貓卻雙手抱住最後一人的胳膊,小巧的身子整個兒蜷縮在其懷裏,奮力一推,一起飛出去。
“噗通!”
那人的後背狠狠的撞在地上,嘴裏“吭”的一聲悶哼,當場岔了氣兒,他又被慣性推着在地上摩擦了足足四五米遠,衣服和脊背上的皮肉全部磨得稀爛,不知道有多少砂礫鑲嵌進去,整個人都麻木不仁了。
李貓卻一咕噜翻身跳起來,也沒管那人凄慘的呻吟,繃緊臉皮凝重的盯着列車迅速沖向障礙物。
後面七百多米之外,陳鋒扶着中年人一瘸一拐的往前來,幫着把其他人從地上拉起來,就在李貓跳下的一刻,他止住腳步,屏住呼吸,凝神遠眺。
另一側的大眼兒、吳偉斌和王彬,還有其他沒摔壞的幸存者,不管站着還是趴在地上,全都轉頭看向前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列車以四十公裏出頭的速度撞上障礙,車頭陡的向上竄起來十多米。兩邊的兩座電塔被扯得嘎吱吱傾斜,電纜應聲崩斷,噼裏啪啦電光爆閃,即使隔着數百米依然清晰可見。
全車的電力供應陡然消失,後面的車廂仍在慣性下拱着車頭前進。沉重的撞擊聲中,車頭蓦地往左邊一歪,順勢拖着所有車廂全部脫軌,轟隆隆的全部側翻,七扭八拐的擠成一堆,推擠起一道高高的沙土嶺子,随即被漫天沙塵完全淹沒。
“好......好險啊,隻差一點就......”
幸存者們齊齊長出一口氣,驚魂未定的回頭看着陳鋒等人,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感激和慶幸。倘若不是這幾個人及時發現了駕駛室的問題,又設法降低車速,在關鍵時刻帶着他們一起跳車,現在恐怕所有人都已經在激烈的碰撞當中,化作一堆肉泥!
中年人由衷的感歎:“真是多虧了你們的幫助,哎,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感謝才好。”
之前一次,現在又是一次,這可是實打實的救命之恩啊。
陳鋒咧嘴一笑,彎腰拉起另外一名幸存者來,擺擺手道:“大家能遇到一起就是緣分,一起遇到危險,守望相助也是應該。”
陳鋒越是這麽客氣,中年人越是覺得過意不去,猶豫了一下,他忽然壓低聲音道:“其實我們這些人來泰靈鎮,是有另外的目的,我......呃,總之,到了那裏之後,你們先不要急着離開。”
陳鋒從小玩遊戲玩到大,對于這種情況不知道有多熟悉,能讓中年人欲言又止的,很有可能就是針對他們的隐藏任務!
他心中登時一陣激動:“我就說這次的任務怎麽會那麽簡潔,原來其中還藏着更多的東西,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内容,嗯,看來必須得先把人護送到鎮子裏之後,才能獲得情報。”
他表面上不動聲色,淡然的點下頭,繼續跟其他人會合了,架着那些摔出毛病的人一起往前走。
大眼兒依然驚魂未定,湊到陳鋒旁邊呼呼喘着粗氣道:“鋒......鋒哥,你怎麽就那麽大膽子敢往下跳,萬一摔壞了怎麽辦?”
陳鋒可是聽到了他的慘叫聲,哪怕知道他是關心自己,依然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跳個車而已,喪屍你都殺過了,還怕這個?”
“我那不是害怕嘛......”大眼兒悻悻的抓着後腦勺,也知道自己在那種情況下仍然放不開膽量,實在有點兒拖大家後腿的意思,心裏頭不免有些懊悔,咬牙切齒的發狠,“不就是膽子大一些嗎?我改還不行麽?就不信練不出來......”
人員全部聚齊,陳鋒挨個兒一遍,發現情況相當不樂觀。
除了車上死掉兩人之外,跳車摔傷腿的至少有六個,胳膊和肋骨受傷的有四個,輕微擦傷不妨礙活動的,隻有四個人。
好在吳偉斌是練武的出身,李貓也不知什麽時候學了一些基本急救技能,總算幫着包括那位名叫盧長山的中年人把腳踝複位,可依然行動不良。
還有兩人經過簡單處理之後,勉強可以一瘸一拐的走,。但剩下三個骨折的,就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李貓的臉色很難看,全部處理完之後,低聲對陳鋒道:“受傷的這些人會嚴重拖延我們的前進速度,要我說,幹脆放棄他們,反正剩下的還有十一個人,足夠了。”
“不行,我們絕不能丢下任何人!”陳鋒斬釘截鐵的道,聲音之中不帶有一絲一毫讨價還價的餘地。
“這裏和鎮子還有一點距離,誰不知道中途會發生什麽,如果丢掉的人中有關鍵人物,就會導緻任務全盤皆輸,再說如果丢下那三人,你認爲其他人還會好好的配合我們嗎?”
有人配合和遭到抗拒,最終的結果差異巨大,退一步講,那麽做也不符合陳鋒的本心。
更别提還有中年人盧長山所提到的可能的隐藏任務,說不定最終觸發的條件,就跟對待受傷幸存者們的态度直接相關。
李貓隻是一提,見他堅決反對,便不再多說。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原本就饑困交加的幸存者們,越發的萎靡不振,哪怕最年輕力壯的,走起路來也都東倒西歪,搖搖欲墜,仿佛隻要一陣風兒吹過來,就要倒地不起似的。
陳鋒心中隐隐有些着急,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他不無擔憂的往四周張望了一圈兒,雖然沒有看到什麽異常,心裏卻始終覺得不踏實。
主要原因,是讓覺得整個跳車之後的結果太好了,一個人都沒死掉,這非常不符合他預料中的難度。
魔音師的任務怎麽會那麽容易完成?
最好的成績,估計也就是擦着及格線的邊兒而已。
居然僅僅死掉兩人,未免太寬松了。
他先把自己的擔憂提醒其他幾人,大夥兒分散在周圍小心戒備,随時準備迎戰。
在經過撞車現場時,陳鋒順便靠近看了一下那障礙物,發現竟是一道十幾米寬的人造合金碎片,如同運輸機的尾翼一樣,豎着的半截正好避開電線插在鐵軌正中間,橫着一截斜着跨越電網垂在兩邊,巧合的不可思議。
在心中估算一下,陳鋒驚訝的發現,如果這家夥真是某種飛機上掉下來的,那玩意起碼得有導彈驅逐艦那麽大的個頭!
“這世界上看來有很多的秘密等着我們去探索呢。”陳鋒感慨一聲,跟其他幾位同樣感到不可思議的夥伴一起繼續前進。
繞過奇怪的障礙物,前方景象頓時一變。
在一道突兀的好似隕石坑的低矮環形土坡中間,鐵軌如同一根長針筆直的穿進狹窄的豁口内,裏面影影綽綽的有不少建築存在。
陳鋒眯起一隻眼睛,用從阿唐那裏臨時起意學來的測距方法,估算一下距離,發現隻有大約一公裏的長度。
他立即想起“望梅止渴”的典故,面帶喜悅的大聲對衆人道:“我們的目的地就在前面不遠了,大家加把勁兒,一鼓作氣的幹過去。加油啊!”
幸存者們發出一陣歡呼,精神頭果然提高了不少,瘸着一條腿的,也都振作起來。
但就在這時,陡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吼叫聲,一道滾滾沙塵長龍從側面沖出來,奔跑在前的,赫然是一隻高大的變異體。看它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截住衆人的去路。
陳鋒眼睛瞪圓,怒吼一聲:“跑啊!”
不由分說,抓起一名斷腿的幸存者,沿着鐵軌奪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