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他們竟一早主動發炮,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他轉向自己傳令官道:“可是南人偷襲?”
“回将軍,各部均未遇敵。”
正說着,卻有他前隊軍官帶人匆忙趕來,指着南京方向道:“将軍,您看!”
穆濟倫順他手指望去,隐約可見有人在距南京城東一裏多處支起個五六丈高的木架,頂端似乎還有東西在來回搖擺。
“那是什麽?”
“回将軍,好像是南人昨夜悄悄搭建的,上面是兩個人頭和一套甲胄。”
穆濟倫皺眉從侍衛手中接過望遠鏡仔細看,果然如他手下軍官所說,隻是距離太遠,無法看清人頭的面目,但那紅色的頭盔和棉甲卻甚是眼熟。
“這是誰的甲胄呢……”
他正思忖間,又聽到南京城頭出現數百明軍,開始齊聲呼喊起來。
“蠻子在說什麽?”
立刻有侍衛縱馬而去,很快便即返回,滿臉驚懼道:“禀将軍,南人妄稱……”
穆濟倫見他欲言又止,煩躁地瞪眼道:“别嗦,快說!”
“……南人說,大将軍主力在郗明山被圍,有七八萬人死傷或遭擒,餘部盡皆潰散。”那侍衛回頭瞥向城外的木架,“他們還說,那架子上是領正黃旗貝勒爺與尚可喜二人首級,紅色甲胄乃是豫親王所配……”
“一派胡言!”
穆濟倫當即翻身上馬,一路馳到陣前,就見那木架前面已聚了數百士卒,無不在神色慌張地指指點點。而東側也不斷傳來明軍的喊聲,内容與侍衛先前禀報的一般無二。
他沒好氣地令人分開圍觀士卒,指着木架吼道:“給我取下來!”
“!”
十多人快步上前,七手八腳将木架上的東西摘下,又捧到穆濟倫面前。
後者看到那件赤紅的甲胄時,心口便猛地一抽。
他跟随多铎多年,對這盔甲簡直再熟悉不過了。他強按下不好的預感,又小心将人頭的正面轉向自己,當即再也控制不住,蹬蹬倒退兩步,滿臉盡是驚慌。
那人頭赫然便是努爾哈赤的親侄子,此番統領正黃旗大軍的貝勒,鞏阿岱!
穆濟倫額角滲出冷汗,豫親王的甲胄在此,鞏阿岱被殺,即使大軍主力并未盡潰,恐怕情況也不會太好……
半個時辰後,朱瑪喇、石廷柱、耿仲明等虜将齊聚穆濟倫帳中。
他們方才看過那甲胄和人頭,此時正面面相觑。半晌,朱瑪喇一拍桌案,起身道:“不能幹等着!我等彙聚人馬,一起往郗明山方向馳援。萬一……真的戰事不利,便速速北轉,從丹徒渡口退回揚州。”
穆濟倫等人心知如果多铎真的戰敗,自己一時又難攻下南京,那耗在這裏便與等死無異,于是也隻得同意這番部署。
末了,朱瑪喇又指向耿仲明,“懷順王便率部在此斷後吧。”
“不是,這……”耿仲明臉都綠了,你們都走卻留我等死?
但朱瑪喇等人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轉頭便出帳各自指揮手下人馬去了。什麽懷順王?在他們心裏不過是滿人的一條狗罷了,稱你一聲“王”是擡舉你,而眼下正是用狗之時,不留你殿背還能留誰?
穆濟倫、朱瑪喇、石廷柱所部也顧不上收拾了,丢下大量辎重、軍器便朝東南方向趕去。
然而等他們大軍剛走出一裏多遠,魯有三便率四千破虜營從南京東北側殺出,卻是在黎明時分便已出城靜候于此。
“豫親王兵敗”“鞏阿岱被殺”的消息早已在耿仲明軍中傳開,此時又得知建州兵撤了,哪裏還有半點兒士氣。
而破虜營将士前番得甄真嚴令,隻能躲在城中消極抵抗,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爆發出來簡直是無可遏抑。
兩軍的戰力原本就差了幾個檔次,此時又是一邊士氣如虹,一邊戰意盡喪,雙方才甫一接觸,近萬清軍便轟然潰散。
魯有三也不去理會耿仲明,而是直朝穆濟倫等人追去。後者也是無心戀戰,隻稍微抵抗一下,便接着跑路,沿途丢下大量士卒屍體,簡直苦不堪言。
待他們剛跑出了不到十裏,迎面正遇上拜音圖派來示警的骁騎,這才确定多铎是真的戰敗了。
二人遂掉頭向北,欲盡快與拜音圖合軍。然而,虜軍又行了十多裏之後,驚聞四下裏接連炮響,一隊黑色軍裝的輕騎自兩側殺出,正是李定國所部的迅捷營。
魯有三見虜賊被人截住,當下大喜,指揮步兵線列配合李定國逐漸将穆濟倫等驅趕至句容以北的一條河邊。
至酉時,反複突圍數次無果的穆濟倫、朱瑪喇等人率一萬建虜乞降。李定國匆匆作别魯有三,馬不停蹄地趕往高資,去狙擊那裏的孔有德部。
與此同時,南京城中的警察打了他們有生以來最威風的一仗。
三千警察各持三錢火铳、佩刀等“寒酸”的軍器,追着耿仲明七八千清軍滿世界亂跑,随便幾個人用火铳那麽一指,就能輕松俘虜十倍的虜兵。
一天時間,南京城外便已再無清軍蹤影,應天府尹開始組織民壯打掃戰場,清理屍骸。
僅有拜音圖所部鑲黃旗一萬人馬因押運糧草幸免于難。在他得知穆濟倫等人投降之後,慌忙向北逃竄。
……
“布木布泰,果然你這裏的喜鵲也在叫。”多爾衮大笑着步入乾清宮,沖一旁的順治點了點頭,繼續道,“有個天大的好消息,哈哈!”
順治上前揖禮,稚聲道:“拜見皇叔父攝政王。不知有什麽好消息啊?”
其實孝莊已經聽到了消息,卻也是笑着附和,“對啊,你快說說是何喜事?”
多爾衮得以地朝身後太監一擺手,“念!”
“。”那太監忙捧了邸報上前,“四年,正月十三,揚威大将軍于武岐山及句容等地連戰連捷,斬獲南軍一萬四千餘首,沿途南人皆望風而逃。如今大軍已兵圍江甯,至多到月底便可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