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渼看着密報上馮康各種陰損、奸詐甚至無賴的手段,整治得袁州地方官吏欲哭無淚,最終隻得老實放手百姓承包皇莊,臉上不禁露出笑意。這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隻關心私利、阻礙國家發展的文官士紳集團,就得用馮康這種人來對付才行。
他想到此處,卻忽而笑容一斂,不由想起曾經天啓皇帝也如自己眼下一般,意欲改革時弊,卻被東林黨文官層層掣肘,不得施展。
最終,天啓無奈之下打造出魏忠賢這個"大殺器",沒兩年便幾乎整垮了東林黨,國家财政得到極大改善,百姓生活逐漸變得安定。然而,宦官參與國政也造成了嚴重的惡果,魏忠賢貪污受賄、結黨營私、賣官鬻爵,危害并不比東林黨小到哪兒去。
他長歎了口氣,對付文官士紳集團,單純靠太監胡搞終究不是辦法,還需徹底改革吏治,用科學公正的遴選、考核、監督機制來規範官吏的行爲,這才是正途。隻是現在大明的主要精力要放在對付外敵之上,若是動作太大,勢必造成朝局動蕩,對光複河山産生不利影響。
飯還是要一口口吃才行。他心道,不過趁着袁州府這個由頭,倒是可以先敲打敲打這些官吏,算是給他們提個醒,也可爲日後的大變革做做預熱...
朱琳渼又看了密報日期,已是六天之前,于是望向傳信的錦衣衛道:"袁州府的事情辦得不錯,曾劍眼下當已動身返京了吧?"
那錦衣衛忙道:"回殿下,曾大人五天前至袁州府治所在宜春。或因之前袁州府數地的動靜驚動了袁州知府程賦德,其在宜春提前做了周密布置,故而曾大人在此處盤桓甚久,卻無太大進展。"他又拱手小心道,"殿下,是否要錦衣衛用些非常手段..."
朱琳渼知他所說的"非常手段"不外乎暗中威脅、拿程賦德的下人逼供、使人攀咬之類。
他斷然搖頭,"錦衣衛原先那套做法往後要收一收了,凡事要講求證據,若讓我知道你們行暗害、冤獄之舉,也定不輕饒!
"至于宜春那邊,既然袁州府皇莊之事已辦妥九成以上,那應當嘉獎程知府才是。你去告訴曾劍,隻需靜待其變即可。"
"嘉獎?"那錦衣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隻得恭敬應道,"是,屬下謹記殿下教誨。屬下這便返回袁州。"
待那錦衣衛走後,甄真也頗爲納悶道:"殿下,爲何那程賦德與朝廷使絆子,你還要嘉獎他?"
朱琳渼微笑道:"分化瓦解,樹立榜樣。袁州府的皇莊承包鋪開,這在士紳地主眼中可是開了個壞頭。作爲知府的程賦德必受各方極大壓力,我這邊大張旗鼓地捧他,便是斷了他的後路。你看着,宜春的事情很快就會解決。"
要說行軍打仗甄真是沒問題,但政治鬥争她就外行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索性又繼續說起應對江北建虜襲擾之事。
"殿下,除了應天府至江陰一帶,吳三桂手下還數次西進犯我滁州、和州甚至泸州等地。吳賊所部多有騎兵,來去極快,縱滁州知府立即求救,待我援軍趕去,賊已劫掠而歸。僅最近不到一個月間,便有十六七萬滁、和兩地百姓流離失所。"
吳三桂這個國賊!朱琳渼眉頭緊鎖,都說建虜喜劫掠,其實關甯騎兵這些前明軍在掠殺自己百姓的時候,水平絕不比清軍差。加上吳三桂急欲在主子面前邀功,下手必然狠辣,滁州、和州那邊的情況可想而知。
隻是滁州、和州皆在南直隸西面,長江東北方向。而大明主力防線仍在長江以南,很難照顧到這些江北的州府。前番陳邦彥趁洪承疇調空了這幾地的清軍,一路兵不血刃收複這些失地,卻沒能留下太多兵力防守。
雖然建虜懾于長江南岸的明軍,不敢大肆圍攻滁州等地,但繼續被關甯軍這麽頻繁被劫掠下去,地方上必将糜爛不堪。
甄真又道:"殿下,自古守長江難,守淮河易。長江平坦,可登岸的地方不下百餘處,而淮河沿岸地形險峻,又多有山巒可倚仗。依我看,我軍可由滁州北上,一舉奪下鳳陽府,而後憑淮河設防,将虜賊壓至揚州府一隅。"
朱琳渼聞言微微點頭,建虜在鳳陽府防守力量并不強,明軍從徽州出發,應該很快就能收複淮河以南,同時拿下鳳陽這個老朱家的祖墳所在地,還具有不小的政治意義。
不過眼下龍衛軍和破虜營都要盯着多铎和吳三桂在揚州的主力,不宜大量調動。看來隻能暫緩圍死何騰蛟的計劃,先分兵應對吳賊這邊了。
"沿淮河建立防線的确更爲合适,我回南京之後立刻讓參謀司拟個章程出來..."
"閣部,"刑部侍郎嚴起恒甚爲憂心道,"此番袁州之事,看來輔政王是要動真的了。眼下僅剩宜春一地,程賦德還在咬牙死守。您看,我們是否該有所動作..."
朱繼祚放下手中茶碗,搖頭道:"如今江南初定,東虜還在揚州窺伺,不宜搞出太大的動靜。亂了朝堂,隻令賊喜而已。"
"那,就這般看着民間勞力都被皇莊攏去?"
"沉住氣。"朱繼祚瞥了他一眼,"袁彭年既已出頭,袁州那邊鬧成如今局勢,他又怎能善罷甘休?
"你先跟朝臣們通通氣,隻等袁彭年跳将出來,便令衆人跟随造起輿論,再使言官上表。記住,屆時隻提賦稅,不可多議皇莊圈地。"
"是,學生記下了。"
"内閣這邊我會打點,便是黃閣老對皇莊之事也似有不悅,多半會從旁相助,至少不會太過反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