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呼雖對戴修遠将自己部族近兩千人當做誘餌送死大爲不滿,但眼下他看到多铎果如軍師所言陷入兩面夾擊的窘境,心中卻也極爲佩服,當下又要請令出戰。
騰繼思卻望向了戴修遠。這幾個月來,每每他自作主張時便會吃癟,聽軍師的安排卻屢屢克敵制勝。他現在已習慣先“請示”軍師,而後再下達軍令了。
戴修遠微微搖頭,“台吉大人與車臣部人馬已足夠應付眼前這三四千虜軍。”
他說的“台吉”乃是騰繼思三弟莽古岱的爵位。騰繼思在得到朱琳渼“援助”的武器、甲胄之後,他與車臣汗碩壘所部騎兵的裝備水平已不在清軍骁騎營之下。實際上朱琳渼送來的正是在杉關繳獲的阿濟格手下骁騎兵的裝備。
葛布什驟然遭到四千騎兵襲擊,對方的武器、甲胄又比他精良,加上蒙古騎兵騎射水平本就在他的人馬之上,是以僅數輪沖殺之後,他便已有些撐不住了。
戴修遠接道:“據近來漠北部族送來的情報,多铎手下當有三萬人馬,眼前的僅是他小部後隊。我們得留着力氣對付他派來的更多援軍才行。”
騰繼思聞言點了點頭,轉對哈爾呼道:“四弟,沉住氣,等會有你大顯身手的機會。”
他話音未落,便有斥候來報,說東側正有八九千人馬趕來,大部分乃是步卒。
“來了。”戴修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土謝圖部和紮薩克圖部的兩萬人馬正在猛攻多铎東側,自己這邊又收拾了清軍近四千騎兵,那麽正趕來的這八九千人應當就是多铎能調動的所有力量了。
擊潰這隊人馬,多铎部的後背就将露給蘇尼特和車臣部!他當下也不請示騰繼思了,直接對哈爾呼道:“台吉大人速率所部向前,不惜代價猛攻敵陣!”
哈爾呼下意識地就想說“遵命”,又猛然反應過來,拱了拱手轉頭而去。
戴修遠又對騰繼思道:“大汗,讓騎兵留下一千人繼續追襲敵騎,餘者迅速聚于北側山腳下,而後如此行事……
“此外,您率一千親衛重騎兵繞過滿人這隊步卒,專等他後隊援軍……”
騰繼思都沒細問爲何如此布置,便立刻按他所說下令,而後帶着一千親衛向南側繞去。
葛布什正在百十名侍衛護持下向中軍本陣退去,其所部騎兵已被敵軍分割整了十多個小塊四散奔逃,但蒙古騎兵騎**熟,始終緊追在後面放箭射殺,清軍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就在此時,迎面有密密麻麻的大隊人馬快速奔來,看旌旗正是尚善所部。
葛布什心中大喜,回頭望去,便見大部分蒙古騎兵已經退去,顯是因在建州步甲戰陣面前多次吃虧,根本不敢硬撼。
他在軍陣中找到尚善,喘着粗氣道:“這些蒙古騎兵不知哪裏搞來的滿弓與棉甲,直如骁騎營一般,尚大人須得小心應付。”
尚善皺眉道:“有多少敵軍?”
“方才與我交戰的大概四千多人,三千輕騎,一千重騎。”葛布什又指向更西側,“遠處還有四千多人馬,應是騰繼思中軍。看裝扮多爲輕騎。”
尚善聞言點頭,騰繼思雖是搞到了些精良的盔甲、武器,但若純以弓騎硬沖火铳配合刀矛的大陣,自己有絕對把握令其铩羽而歸。
他遂自信滿滿地下令擊鼓向前,沿途不斷收攏葛布什的殘部,而蒙古騎兵如避虎狼般根本不敢上前接戰。
待其大隊人馬又走出一裏多遠,這才看到騰繼思的四千“中軍”縱馬逼近。尚善随即吩咐手下原地結陣,刀、矛手在前,铳手居後,又讓人在陣前多設拒馬,隻待這些敵騎沖上來。
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四千蒙古輕騎卻在距離一裏多遠處停了下來,而後紛紛下馬,開始手腳麻利地結陣。
尚善疑惑地從侍衛手中接過望遠鏡,這才驚見對面的“騎兵”手中拿的竟是火铳。
這蘇尼特人數百年來都是騎兵沖鋒的一套戰術,眼下怎操起了步卒?他念頭飛轉,若是如此,當趁敵軍正在結陣,攻其個措手不及。
他正要命令大軍向前,方才“驚慌逃竄”的蒙古輕騎卻從其側翼襲來,射了幾輪箭,又呼嘯離去。
尚善隻得又分出一千多人在側翼列陣。經過這一番延緩,待他前軍攻到距敵二三百步遠時,卻見蘇尼特人的戰陣已大緻擺好。
這些蒙古人想棄馬學我建州步甲?哼,邯鄲學步!他冷哼一聲,親率大軍繼續向前。及兩軍相距七十步左右,清軍陣中角号齊鳴,铳手紛紛舉铳瞄向對面。
下一刻,兩邊戰陣同時爆發出驚天的火铳轟響,頓時火光閃耀,硝煙翻滾。随之而來的便是接連不斷的慘叫和悶哼之聲。
待硝煙略散,尚善舉目向自己陣中掃了一眼,卻不由大驚失色。
他所部的士卒幾乎人人配有棉甲,按理說七十步開外很難被鳥铳擊破,但方才這一番對射,自己這邊竟至少有百餘人被擊斃當場!而再看對面的蘇尼特人,卻似乎并沒有多少人倒下。
他強壓下心中震驚,忙下令全軍向前十步而後再發铳。
戴修遠滿意地看着建虜陣中鮮血和碎肉四濺。他依照輔政王殿下吩咐,讓騰繼思從布裏亞特部購買火铳,後者與喀爾喀人關系不錯,是以立刻拿出了庫存的火铳供他挑選。
布裏亞特人的火器都是從俄羅斯得來,而俄羅斯則深受歐洲影響,裝備的火铳基本都是從西班牙重型火槍演變而來。
雖然這些铳的價格也極爲昂貴,騰繼思一共也隻買了兩千來支,不過其威力着實了得。他曾試過,百步左右仍可射穿兩層棉甲!
蘇尼特人雖然僅有前排刀盾手穿了棉甲,但卻擋下了大部分射來的鉛彈,而清軍所裝備的三千兵丁鳥铳在七十步左右對棉甲根本毫無辦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