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千人?多铎暗忖,騰繼思手下一共隻有兵馬不足六千,從漠南到科爾沁再到漠北,這一路上他沒有任何補給,還要時刻與身後追兵交戰,眼下恐怕也就隻剩下四千多人了。
這麽看來方才敗逃的應是騰繼思前軍,前面那數千騎兵定是蘇尼特中軍主力了。
隻是他哪裏知道,蘇尼特部早已和車臣部合兵,且這幾個月來不斷有土默特及察哈爾一些對清廷不滿的部族偷偷給他們輸送糧食。加上騰繼思在科爾沁沿途劫掠所得,其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兵力不但沒減少,還因時常有人從漠南趕來追随,反倒還多了數百人。
多铎既認爲已“抓住”了騰繼思主力,心中頓時大定,急令瓦克達和葛布什加快行軍完成合圍,而自己所率人馬則一直地等到尚善的步卒主力趕來,這才不緊不慢地繼續向前。
……
烏力吉望着東側黑壓壓的滿人大軍,不禁用力咽了口吐沫。
他隻是一名小小的千戶,而且不久前左腿的凍傷複發,眼看半條腿就要保不住了,誰料就在昨夜,大汗竟将三千人馬交給了他指揮。
直到片刻前他還在慶幸,但此時才知道,這絕對不是場輕松的戰鬥。大汗依軍師的建議,令他設下三道防線,堅守前陣禦敵。
但方才頭一道防線眨眼便潰,死了至少三百多人。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上萬敵軍,陣前好像還有大炮。
好在滿人軍陣移動地極慢,他忙催促手下再将壕溝挖深一些。
“千戶大人,南側發現建州騎兵,”忽有探馬疾馳而來,高聲禀道,“有三千多人,距此四五裏的樣子。”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敵軍陣中低沉的号角聲響,整個戰陣的前進速度立刻加快了許多。待到了一裏半開外,十多門大炮被清兵推了出來。
烏力吉何時經過如此場面,立刻抓來一名軍官,令其帶了三百騎兵去拖住敵軍,自己則率主力繼續向後退去。
但很快,葛布什率領近四千人馬從他的西側包抄而至。這些人主要的重步兵,待到達截擊地點之後,立刻下馬布陣。他們将馬匹堆在前排,士卒持铳躲在其後,另有刀、矛手插在铳手之間戒備。
隻聽三聲炮響,瓦克達立刻命令所部骁騎精銳一字排開,猛攻蘇尼特部“中軍”側翼。于此同時,多铎的中軍也開始進攻,依舊是他們擅用的連進輪射戰法,數輪炮擊之後,步卒方陣前進十丈,而後繼續炮擊。
烏力吉手下皆是從蘇尼特和車臣部精挑細選出來的老弱炮灰,建虜中軍距他們尚有三四百步,瓦克達的騎兵已在蒙古軍陣中殺出一條屍體鋪成的“通道”。
烏力吉象征性地帶人沖了兩撥,卻在數千火铳的攢射下又損失數百人。他眼見自己人馬就要崩潰,忽想起軍師曾囑咐過,萬一頂不住的時候,便上北側荒山固守待援。
他慌忙留下二三百人斷後,自己招呼一聲,帶了千餘人棄馬登山。
多铎聽喊殺聲漸弱,皺眉正要詢問,便見瓦克達帶了一百多騎迎面而來,高聲笑道:“禀大将軍,鞑靼人已潰,約一千來人被逼入北側山中,餘者皆降。”
多铎聞言心中大暢,随即想起數月來追着騰繼思屁股吃灰的痛苦,立刻喝令道:“傳令,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他又看了眼北側的荒山,說是山,其實就是個高點兒的土包,不過崎岖不平,馬匹卻難以上去。
他遂吩咐尚善,“率四千步甲入山剿敵,絕不能讓騰繼思跑了!”
“嗻!”
不多時,噶布什也遣人趕來,說在西側的一塊窪地找到了蒙古人的糧草、銀錢,甚至還有已煮好的肉幹、稗子粥。
正說着,又有軍官近前禀道:“大将軍,已将乞降的蘇尼特人盡斬。”
多铎點頭道:“一共斬了多少敵首?”
“回大将軍,具體數字還未合計,總有兩千往上。”
“好!”多铎聞言心情大暢,對那軍官揮手道:“正好葛布什繳獲了蘇尼特人的辎重,你便讓人分一分,全發給有功的将士們!”
“謝大将軍!”
一時間,所有清軍便已沉浸在“大捷”的興奮之中,加上不斷有人搬來錢物分發,更是引起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
另一邊,烏力吉手下的千餘士卒看到山下清軍将投降的蘇尼特人盡皆斬殺,無不睚眦欲裂。
“和他們拼了,爲弟兄們報仇!”
“對,反正投降也是一死,拼了!”
“今天便是死在這裏,大汗也一定會爲我們報仇的!”
“拼了!”
尚善帶人四下朝山上的杜尼特兵圍去,卻不料這些蒙古人異常頑強,仗着地勢較高,用石頭、弓箭不斷還擊。
雖然弓箭無法洞穿清軍精銳步卒的甲胄,但仍有不少人被射中面門、咽喉而死,也有人被石頭擊斃,加上他們依稀聽到山下歡呼“賞銀”、“羊肉”、“美酒”之類,更是無心死戰,雙方一時竟在半山腰僵持住了。
……
“禀大汗,烏力吉所部損失慘重,餘部逃入北面山中。”
一旁哈爾呼聞言急道:“大哥,我帶人去救……”
騰繼思卻并不答話,隻轉頭望向一旁的戴修遠,“軍師意下如何?”
他起初很不待見戴修遠,但在千裏襲擾科爾沁的過程中,後者表現出的非凡謀略令他逐漸折服。
直到有一次因他執意屠殺一個頑抗的科爾沁部落,已至幾乎被多铎包圍,又是戴修遠的一番計策助他脫險。經過此事之後,他便正式拜戴修遠爲軍師,對其言聽計從。
戴修遠問一旁侍衛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回軍師,已近申時。”
“土謝圖部和紮薩克圖部的人馬來了嗎?”
“還未見有人來報。”
戴修遠點了點頭,又對騰繼思微微搖頭,“大汗,獵手一定要有耐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