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僞虜軍殺得黃鳴俊的手下四散潰逃,正在得意間,未提防身後上千兵馬已殺到數百步外,這才猛然驚覺。
劉若鱗急着救駕,什麽陣型、戰法都顧不上了,一頭便紮進了敵陣當中。
他所帶的那些新兵剛訓練了不過月餘,隻懂得跟着帥旗走,于是也跟着一股腦沖了上來。
丁成禮部後排铳手見明軍上來就抵近肉搏,立時便向前潰去,前排原本陣型整齊的刀斧手被這麽胡亂一沖,也跟着一并亂了起來。
若按戰鬥力來算,丁成禮的兵也就是二流的地方守禦部隊,比黃鳴俊的明軍主力還差着兩籌,方才能取得戰局優勢完全是靠出其不意的伏擊。
此時被人從側後方沖亂了陣勢,便立刻現出傳統明軍的原形,隻知四散潰逃,戰友、軍紀什麽的,全都丢諸腦後。
蘇觀生的新威軍雖均是新兵,真刀實槍地作戰根本上不了台面,不過此時敵軍已潰,舉刀追在後面跑總是會的。一時間浩浩蕩蕩地将僞虜趕出老遠,自後戮敵甚多,倒也顯得勢不可擋。
另一邊姜正希部正搖搖欲墜之時,也是忽見敵軍自後開始騷動,僅片刻後便不戰自敗,開始逃竄。
姜正希的部将這才望見不遠處劉若鱗一騎當先,帶了數十心腹家将正襲敵後腰,他也連忙召集所部,配合劉若鱗一道追殺敗軍。
劉若鱗于敵陣内沖了一圈,憂心聖上安危,又圈馬殺回皇後車駕附近,助黃鳴俊将四周殘敵清剿幹淨,分了三四百人刀矛朝外,将“禦攆”圍在中間。
曾皇後見車外逐漸平靜,這才自車窗向外看去,就見周圍俱是“蘇”字旌旗。又有一方臉的中年武将催馬而來,于車外兩丈處高聲道:“卑職護駕來遲,聖上受驚了。”
“聖上無恙,有勞将軍了。”曾皇坐在車中問道,“将軍可是蘇大學士麾下?”
“回皇後殿下,卑職乃蘇閣部帳下千總,劉若鱗。”
曾皇後微微點頭,又問道:“蘇大學士現在何處?”
“蘇……”劉若鱗有些尴尬,隻得回到,“蘇閣部當在它處追敵。”
直到了近兩個時辰後,黃鳴俊已帶人将刺駕的“虜軍”全部肅清,雖未擒住丁成禮,但卻抓到了他的副将王選。
審問之後方才得知,丁成禮甚至還未與建虜取得聯系,便自行率部剃發,提前投降了。此此伏擊也僅是想槍些糧饷物資順帶取些“軍功”,等滿人來了之後方便讨賞。
隻是丁成禮卻不知道,他這一番自作聰明的“表忠”之舉差點殺死大明太子,并對之後大明的朝堂格局産生了極其巨大的影響。
其後黃鳴俊另派人将上千俘虜解送至大田,王選則按黃道周之意就地處斬以懾宵小,及通令各地緝拿丁成禮等逃脫的賊首。
再說蘇觀生,直到此時才帶了二百自大田城中求來的“援兵”小心翼翼地返回,未聞厮殺聲,又派人仔細探查,确認虜軍已敗,這才慌忙趕去與大隊彙合。
相距皇後車駕還遠,就見劉若鱗迎了上來,蘇觀生忙向他詢問了戰鬥經過,當得知是自己的新威軍自後襲敵,救皇後及太子于累卵之際,意外立下奇功,不禁心花怒放。
蘇觀生立刻馳馬趕至曾皇後車駕前,先照例問了皇後和太子是否安好,而後便添油加醋地将剛才劉若鱗告訴他的戰況對皇後講了一遍。
隻不過在他描述之下,整場戰鬥變成了他運籌帷幄,先是臨敵觀陣,看出敵軍薄弱之處,又如何仔細吩咐劉若鱗,令其率軍攻敵破綻,并得以破陣。
他自己則帶人在四處策應,挫敗了敵軍數次反撲的企圖,最終等敵軍潰敗,他又擔心兵力不夠,親自去大田調來援軍八百。如今賊軍既滅,又有增援,皇後殿下大可安心雲雲。
“蘇閣部此次居功至偉,實乃社稷棟梁。”曾皇後自是将其大爲誇贊一番,直比管仲、樂毅方止。
而一旁黃鳴俊等人其時正與敵血戰,也不知蘇觀生那邊究竟如何,雖聽他所說感覺不太對,卻也無以相駁。
至于劉若鱗,秉承大明一貫的陋習,軍人取得戰功大頭歸于頂頭上司,故而非但沒拆穿蘇觀生,反倒還幫他說了不少話。
待得皇後車駕重新上路,蘇觀生亦然成了曾皇後面前的紅人,一天裏總得招他七八次前去議事,幾與黃道周并列。
數日後,大隊抵達永福縣,入城修整。此地距離都城已隻有不到三百裏之遙。
蘇觀生見不日太子即将回宮,便迫不及待地将前去拜見皇後,說了他這些天醞釀已久的“大事”。
“哦?事關社稷興衰之事?”曾皇後有些吃驚道,“還請蘇閣部直言。”
蘇觀生清了清嗓子,揖道:“天位不可以暫虛,太子殿下此番回到天興府,即當承大統,就皇帝位。”
曾皇後聞言身體微微前傾,太子繼位之事正是她眼下最爲關心的,當即道:“蘇閣部所言極是。”
蘇觀生繼續道:“然太子殿下尚幼,繼大位之後,自當由皇後殿下暫代主政。”
曾皇後心中點頭,卻知他定有下文,“蘇閣部請接着說。”
“皇後殿下居于深宮,外務或有不便,當選人爲您打點台面之事。”蘇觀生略頓了頓,未見曾皇後有何反應,又道,“臣請皇後殿下即設顧命大臣,先期昭告天下,待太子登基,方可于各處助皇後殿下處理朝政,社稷當穩若泰山。”
曾皇後微微皺眉,卻不即刻答複他,隻道:“蘇閣部思慮周詳,确實該提前安排顧命大臣才是。”
蘇觀生此次攜“救駕”大功,對顧命大臣之職是志在必得。
他手心已滲出汗來,當下向前半步,拱手道:“不知,皇後殿下可有合适人選?”
他話音剛落,便聽曾皇後道:“顧命大臣,自當要由蘇閣部這般國之棟梁擔任方才适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