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臉色一沉,“小道姑,你想逼迫本城隍?”
雲兮兮搖頭,“弟子不敢。隻望城隍大人行個方便。”
城隍皺眉看她,“你要如何?”
雲兮兮看了眼那香囊,說道,“這陰邪之物,自是不需城隍大人出手處置。弟子隻是想從城隍大人這裏借一個魂魄。了結這陰邪的殘念,便自會速速離去。”
城隍當即眉目一冷,“不可能!這陰邪曾犯下大錯,本城隍不可能爲了她徇私枉法!”
不遠處,錦沐笙幽眸暗了幾分,朝那油鹽不進的城隍掃了一眼。
城隍似是注意到,皺了皺眉。
雲兮兮也不急,笑了笑,“自不會讓您徇私枉法了。這樣,若是您借弟子一個魂魄,弟子送您一件功德,如何?”
城隍蹙眉看她。
雲兮兮湊近一步,低聲說了幾句話。
城隍頓時色變,“當真?!”
雲兮兮點了點頭,“絕無虛言。這筆交易,您看如何?”
城隍臉色變換,良久,問道,“你要的魂魄。”
雲兮兮一笑,“方必清,興德二十四年,七月初九,亡。”
錦沐笙邃眸驟變——方必清?!
那城隍的神色也難看了幾分,可已經答應的事,又不能反悔。
咬了咬牙,從半空中掏出一個簿子,翻了翻,勾出一筆。
然後對雲兮兮說道,“出門東拐,二裏外,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雲兮兮一笑,拿回那個香囊,“足夠了。多謝大人。”
說完,轉過身,便朝城隍廟往東而去。
錦沐笙緊跟其後。
那城隍站在香案邊,視線落在離開的錦沐笙身上,輕微搖頭,“若真如此,倒真不知是福是禍了……”
說完,身形退散。
那破落的城隍雕像,依舊孤靜無聲。
“娘子。”
錦沐笙突然喚了雲兮兮一聲,“你說的那個人,是方必清?”
雲兮兮被他那幽聲一喚,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砸在了腦袋上似的,嗡了一下。
才緩緩回過頭來,看他,“嗯,怎麽了?”
錦沐笙長眉微擰,“方必清,乃是前朝興德年間,最負盛名的大理寺少卿。曾以翻過先皇舊案,将皇帝拉到午門外當數萬百姓面前,仗責二十而聞名。”
雲兮兮有些意外,“哦?他後來竟然做了這樣厲害的事?杖打人間帝王還不受天道懲罰,啧啧,看來也隻有他了。”
兩人關注的完全不在一個點上。
錦沐笙看了眼啧啧稱奇的小家夥,忽然也有些好笑。
搖了搖頭,說道,“他是曆史上最厲害的酷吏之一,然,解釋達官權勢懼怕,卻極受百姓愛戴。一生無妻無子,最後被仇家暗算,死在上朝的路上。是爲一代傳奇人物。”
“原來如此。”
雲兮兮點頭,又将話題岔到了八裏外,“他身有孽債,最終必然是枉死的下場的。”
錦沐笙看她,“骨女愛慕的書生,便是他?”
雲兮兮笑了笑,“是不是他,我也不知曉。不過我看的那本書上,記載的書生,便是叫這個名。”
錦沐笙忽然想起之前好奇的事來,又問:“你看的,是什麽書?”
雲兮兮撓了撓下巴,“那可就多了。不過記載骨女和方必清的那個話本子,是師姐有一回去孟婆那兒溜達後,帶回來的。”
“孟婆?”
錦沐笙長眉一挑,“是本宮知曉的那個孟婆?”
雲兮兮剛要點頭,卻又突然頓住。
往四周看了眼,便在那酷暑灼熱的白日底下,看到一間孤零零的草庵,坐落在東面一塊荒地上。
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被周圍極長的荒草給遮蔽了過去。
她朝錦沐笙招了招手,便先一步走了過去。
到了草庵跟前,就能感覺到一股子與平日不同的寒涼之氣,分明并不十分陰冷,卻又寒氣刺骨般紮人。
雲兮兮走了進去。
錦沐笙擡眼一看,便見,草庵内,站着兩個身影。
一個渾身黑衣,手裏牽着一根鎖鏈——正是之前錦沐笙在陰陽路上看到過的那種鬼差。
而鎖鏈的另一頭,綁着的,是一個約莫四十歲年紀的中年男子,穿着官服。
錦沐笙認出,是前朝興德年間的官服。
便朝那男子看了一眼。
鬼差卻對雲兮兮行了一禮,公事公辦地說道,“隻有一炷香的時辰,耽誤了,咱們可賠不起罪。”
雲兮兮一笑,“多謝。”
那鬼差便散去了。
雲兮兮也沒多話,直接走到那男子的跟前,将香囊托到他給跟前。
男子一看,原本渾渾噩噩的眼神,陡然迸出精光!
一把伸手,竟将那香囊攥在了手裏,随即,發出一聲幾乎是撕心裂肺的悲鳴,“娘子!”
雲兮兮看着他,随即,劍指一劃。
香囊裏,突然發出兩聲‘咯咯’的笑聲。
男子的悲傷驟然而止,震驚地看向香囊内。
雲兮兮在對面說道,“這是你娘子死前僅有的殘念,你好生保管着吧!”
男子瞪大眼,看向雲兮兮,“你是何人?如何……會有此物?”
雲兮兮卻搖了搖頭,“不過隻是一樁因果罷了,你……”
還沒說完,那消逝片刻的鬼差又出現了,一拽手裏的鎖鏈,“時辰到了!走!”
男子被拽得往後一退,鬼差看到他手裏的香囊,陰冷的臉色驟然沉色。
雲兮兮奉上一張黑色的符篆,笑了笑,“還請差爺行個方便。”
鬼差一看那黑符,又皺了皺眉,一把收下,拽着那男子,便從草庵中消失。
一切太過匆忙,錦沐笙走過來,問:“這就了結了?”
不想,話音剛落。
雲兮兮再次劍指一劃。
一縷黑色的影子,落在兩人跟前。
黑影很淡,淡到幾乎能随時消散,卻依舊能隐隐約約地看出,是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朝雲兮兮拜了拜,極弱的聲音傳來,“多謝上仙。”
雲兮兮看着她,“你本不該沾染紅塵,如今,可後悔麽?”
女子卻笑了,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悔,從不曾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