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傅明又顫巍巍地爬起來,卻依舊一副弓背含腰的姿态,似乎在錦沐笙跟前,總被一股無形的氣勢壓着頭,站不起來。
“是微臣被瑣事煩憂,耽誤了殿下的事,請殿下責罰。”
錦沐笙卻擺擺手,沒有理會他的這番啰嗦請罪。
直接說道,“這位是驅魔司的雲司長,你家裏的事,與她說說吧。”
傅明明顯一驚!
驅魔司!如今在京城可是盛名赫赫!
立時擡起頭,可看到錦沐笙的臉時,又立刻低下頭去,又驚又喜地說道,“太子殿下竟然請了雲司長來過問微臣的家事,實在是,實在是……”
雲兮兮聽得也有些腦袋大,小小地摳了摳手指甲。
錦沐笙注意到她不耐煩的小動作,眸底掠過一絲笑意。
“莫要絮叨了,雲司長事務繁忙。”
傅明一愣,這才收起了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趕緊擡起頭來,朝雲兮兮行了一禮。
這才說道,“說來慚愧,原是微臣家事,卻還要驚擾太子殿下與雲司長親自過問。這事,當真是家醜……”
所謂家醜,也是傅明的無可奈何。
傅明的出身不高,父母本是距離京城大約兩百多裏開外,一座叫做紅豐村的富農。
傅明又是家中獨子,從小跟着村裏的先生念了兩句書,便顯出幾分聰穎來。
家中父母便有心讓這個孩子讀書。
本就是富農,手裏有點閑錢,這麽供着,卻還是吃力得很。
好歹傅明念書也是刻苦的,雖然不夠聰明,可終于到了二十五歲的時候,終于得了三甲進士。
可把一家老小高興壞了。
原本他是個外放的官,後來在地方上做出了不錯的業績,又善于農業水利,便又被調回了京城,在工部做一名小官。
因爲老實穩重,品行剛韌,又不趨炎附勢拉幫結派,竟偶然被皇上瞧中,直接封他做了個正三品的太子詹事。
真可謂是一步登天。
也把家中的老小給高興壞了。
這一高興,就惹來了不必要的眼紅與嫉妒。
傅明老家裏,有個在做裏正的表舅,見傅明當官,本想将自家的孩子送進京城,讓傅明給謀個得意快活又能賺錢的生計。
可傅明的性子卻又是個刻闆的,又從不肯爲着自己的私事去求人。
便沒有答應。
這就讓他那表舅給記恨上了。
還總是在村子裏陰陽怪調地說傅明不過就是個芝麻粒兒大的小官,在京城也隻配給人提鞋的,還不如他這個裏正!還敢甩臉子給他看!
反正各種難聽的話,不知說了多少。
把傅明的父母和姐妹們都氣了個好歹,但人家是裏正,他們一家老小都在那兒住着,也沒法子,隻能忍氣吞聲。
誰想,傅明一朝得了皇上重視,直接做了太子詹事。
連老家縣丞都特意到了紅豐村去看望他的父母,可是大大地給家裏人漲了臉面。
也沒有人敢随便欺辱他家中人了。
偏那表舅,卻愈發暗恨在心裏。
日思夜想,終于想出一條坑害他家中人的算計!
事情還發生在去年入夏的時候。
傅明那表舅突然找到他家中,說有位善人出了銀子,要給紅豐村修一條路,通往縣城。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村中人人都歡喜着呢!
卻偏偏,這條路,得要從傅明家的祖墳上走!要傅父傅母,趕緊把祖墳挪走!
傅明父母哪裏肯,先不說擅自挪墳會遭忌諱,而且正值夏日,天氣炎熱,如何就能輕易動土挖墳了?
可那表舅就不肯,見傅明父母不肯挪,居然就帶着一幫村裏遊手好閑的懶漢子,強行去挖土!
傅明的父母被氣得當場就暈了。
還是傅明的幾個姐妹們,從婆家趕回來,哭着将祖墳給挪走了。
偏偏。
祖墳挪走沒多久,那表舅又說,善人的銀子出的不夠,不修路了,改在别的地方修了一條橋!
這修路的事情作罷!
而傅明家這挪了祖墳空出來的地,索性空着就空着,倒浪費了!
他就強占了那塊地,自己蓋了房子上去!
等傅明知道這事的時候,家中的父母已經被氣得病重。
不等他趕回去,就撒手人寰。
幾個姐妹哭天搶地地咒罵那表舅。
可又能如何?
表舅咬準了挪墳是傅明家中自願的,傅明父母也是自己身體不好與他無關。
傅明又不可能以權謀私,強迫官府将表舅拉進府衙裏痛打一頓!
若真是那樣做了,他的幾個早已嫁人了的姐妹,又該如何?
傅明隻能含淚将父母葬了,安頓好姐妹,又囑托縣丞多爲照顧,這才帶着父母的牌位,回了京城。
自是悲痛了很長一段時間,心裏也不是不恨。
可……
他卻沒想到,事情過去一年後,表舅一家子,居然找上了門來!
砸到他門前,肆意地咒罵!
罵傅明一家子是惡毒之人!是野狼之心!是王八蛋!是害死人的惡鬼!
罵傅明,做官也肯定是個奸官!坑害百姓!
傅明被罵的狗血淋頭,還不知道怎麽回事,結果,一出門,就又被他那一家子給扯住,狠狠地打了一頓。
狼狽地打聽過後,原來,竟然是表舅家那個蓋在他家祖墳之上的房子,鬧了鬼!
鬧得表舅家是雞犬不甯,請了大仙高人,全都沒用!
後來,也不知從哪裏來的一個遊方的和尚,說他們一家是壞事做多了,被詛咒了。
表舅哪裏肯信這樣的話,卻笃定是傅明一家子害他!
本想去找傅明那幾個姐妹的麻煩,可有縣丞打過招呼,婆家根本就不給他叫嚣的機會。
便索性沖到京城,拿傅明出氣!
還放下話來——傅明要是不賠償他們一家老小,再給他家的孩子們在京城安頓好活計,他就要在這裏,纏死傅明!
龍衛幾個在外頭都聽炸了。
龍一先就走進來,撸着袖子道,“殿下,這種人渣,讓屬下去直接弄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