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菲哭得更兇了。
她看向雲兮兮,“雲司長,難道今天白日裏,便發現了麽?”
不然爲什麽會漏夜前來?
雲兮兮卻搖頭,“我并沒有萬事預見的能力。隻是……”
她指了指趙芳菲的臉,“你臉上的這個,我卻能瞧出是什麽。”
趙芳菲的哭聲止住一些,問:“是什麽?”
雲兮兮看了她一眼,說道,“是詛咒。”
“詛咒?!”
趙芳菲的淚眼變成了驚恐。
“嗯。”
雲兮兮點頭,“一種來自最親密最愛的人,給予你的詛咒。”
趙芳菲瞪大了眼,已經明白了雲兮兮的意思。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身穿青衣的小童。
是白日裏趙芳菲帶回來的那隻小青蛙,似乎又與那時不太一樣,瞧着,好像……長大了些許。
他的手上拿着一卷畫軸,走到雲兮兮的跟前,遞了過去,“主人。”
雲兮兮接過。
還沒打開,趙芳菲已經認了出來,“這是……”
雲兮兮點點頭,一邊展開一邊說道,“不錯,正是周大人,給你畫的那副美人圖。”
在畫展開的那一刻,趙芳菲整個人都僵硬似的呆住了。
原本畫中那個明媚皓齒亭亭玉立的女子,一張臉,被點上了無數的黑點!
如同她此時臉上密密麻麻的咯嗒。
駭人又可怖的。
趙芳菲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又一圈。
原本蓄在眼睛裏的淚水,卻被一股濃密而憎恨的血絲給代替。
她看着那畫,顫抖着想要伸手,卻最終隻是用力地閉上了眼。
雲兮兮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眼中卻沒什麽笑意地說道,“這畫,乃是被詛咒之意吞噬,若是驅除惡意,就能恢複原樣,到時,夫人的臉,也就能恢複了。”
趙芳菲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不看那畫,隻看雲兮兮,“請雲司長恢複這畫。”
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朝露看了她一眼。
隻不過眼睛一閉一睜開的瞬間,這個女子的周身,就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雲兮兮點了點頭,從百寶兜裏,掏出了趙芳菲白日裏作爲報酬抵給她的項圈。
趙芳菲一看那項圈,就是一怔。
眼中原本的狠厲之色,驟然間,竟褪去不少。
她一把攥緊了指甲,不願再去看。
雲兮兮卻拿着那項圈道,“這畫裏,有夫人的一份精氣在,所以容易是最好的被詛咒的器具。而這項圈,當初周大人送您時,也着實花費了一番心思。用它來解咒,也是最爲合适。”
趙芳菲一聽那句‘當初周大人送您時,也着實花費了一番心思。’面上又露出一抹不忍。
片刻後,還是轉過頭來問:“若是用這個來解咒,會發生什麽事?”
雲兮兮笑了下,說道,“在夫人身上出現什麽樣的情況,周大人,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趙芳菲一頓。
雲兮兮又看她,“夫人,可還要我繼續解咒麽?”
趙芳菲盯着那項圈看了許久,沉默的模樣,讓人幾乎以爲她不會再答應了。
不想,她卻忽然轉過臉去,冷聲道,“繼續。”
旁邊,朝露面不改色,青蛙小童,低低地‘咕’了一聲。
雲兮兮一笑。
一擡手。
将那項圈狠狠一砸,竟直接塞進了那畫中去!
畫裏的女子身上原本就佩戴的項圈,猛地一閃,本是入畫的東西,卻一瞬間,變成了真物一般,懸挂在女子的胸前。
雲兮兮單手拎畫。
另一手劍指并攏,對着畫畫了個繁複的咒文。
低聲念了幾句咒語。
那咒語輕柔低綿,在這夏日涼爽的夜晚裏,帶起了一股清寒入心的涼意。
空遠的,又神秘的。
叫人忍不住心生敬畏與驚懼之感。
趙芳菲忍不住轉臉過去,本想看一看這念咒的小道姑,卻一眼,看到了她手裏提着的畫。
就見那畫上女子臉上的無數黑點,正如融化了一般,一點點地滴落。
落在那項圈上,被項圈全部都吸收了進去。
原本銀光閃閃的項圈,漸漸地,變得有些黑。
她想起方才雲兮兮的話——“在夫人身上出現什麽樣的情況,周大人,也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轉過臉,不再去看。
片刻後。
雲兮兮的咒聲停了下來,她看了眼畫卷裏眉目含情着實豔麗的女子,笑了笑。
将畫卷起,遞給趙芳菲,“夫人,帶回去燒了,您的臉,就能完全恢複了。”
趙芳菲此時的臉上有些刺痛,摸了摸,那惡心的觸感卻還在。
然而,她臉上的悲痛與絕望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點了點頭,接過那畫卷,卻沒有打開的意思。
隻是握着,另一手,從手腕上,褪下一對玉質極其溫潤的手镯,說道,“大恩無以爲報。這對镯子,是當年家父家母,費了心思從太平寺求來的,原本是保我一世幸福的。也不知,能不能給雲司長做酬謝。”
雲兮兮看了一眼,笑着接過,點頭,“足夠了。”
說着,退後一步,朝趙芳菲行了個道家禮,依舊是笑着的,語氣卻低了幾分,“夫人,畫卷一旦燒過後,便再無回頭路。幸與不幸,不過一念之間。夫人,但守本心。”
趙芳菲看着她,片刻後,露出見面後的第一個笑容。
輕輕地點了點頭,朝雲兮兮福了福身,“多謝仙姑。”
雲兮兮一笑,不再看她,轉身離去。
……
至于趙芳菲後來如何?
朝露在幾十年後,曾經偶然看到過一位滿身榮華的老婦人。
六十大壽上,兒孫滿堂。
她的身邊,是她并肩而坐同樣白發蒼蒼的老伴兒。
……
翌日。
雲兮兮睡到日曬三竿,還懶哒哒地趴在床上不肯起呢。
就聽外頭有人在喊,“這什麽破地方啊?這花花草草的,不會剪一剪麽?哎呀,這兒真是驅魔司?你們的司長呢?讓她來見本公主!”。
本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