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兮兮單手指尖在桌面上輕輕地叩了叩。
錦沐笙看着她的圓潤的小指尖,也沒說話。
樓下,戲台上,說書先生已經下了台去,咿咿呀呀的唱曲聲,再次婉轉起伏。
叩擊聲忽然一停。
雲兮兮擡起眼來,“我想去一趟丞相府。”
錦沐笙徐徐地笑了起來。
太聰明了,這個小道姑。
他不過就是提點了一句罷了,就已經明白,錦沐辰的目的。
錦沐辰從拿出這個卷宗出來時,想必便已經有心要将丞相府裏的事給挖出來了。
雲兮兮此時正是萬衆矚目的情境下,無論接手的案子會查出什麽,必然都會引起軒然大波。
而錦沐辰的用意,就很明顯了,想在這個時候,把岑祥(左丞相)給扔出來。
若是錦沐笙記得沒錯,岑祥可是唐婉蓉手裏一個舉足輕重的棋子,錦沐辰居然把他送到了雲兮兮手上?
不管出于什麽目的,錦沐笙都不會覺得他是好心。
當然,不管他如何覺得,他都不會因爲自己的私心去打擾雲兮兮索要處理的陰陽之事。
可偏偏,這個小丫頭,就算他不說,也察覺了出來。
沒有鬧着要把事情公開,或者大張旗鼓地要去查那丞相府,畢竟,以她現在的權力,出入宮廷都是無人敢攔,更何況一個丞相府了。
她方才的話語,卻分分明明的是在說——要暗中走一趟丞相府。
如此一來,不管查到什麽,至少,在短時間内,錦沐辰的目的都無法達成。
同時,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應對。
所以錦沐笙才會笑——太聰明了,這丫頭。
含笑朝她點頭,“好,待我安排一番。”
雲兮兮望着那雙詭色雙眸裏靡豔惑人的笑,默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轉過臉去,小聲嘀咕,“還想用美色勾11引我,妖孽!”
“嗯?”
錦沐笙望了過來,“你說什麽呢?”
“沒!”
雲兮兮立馬搖頭,“沒……”
話音未落,陡然聞到一股奇香!
立馬轉臉望去,就見龍一拎着個食盒,蹲在二樓的窗戶上,正要往下蹦。
“哐啷!”
雲兮兮猛地站起來,撲了過去,“拿的什麽好吃的?!”
龍一給吓了一大跳,“太子殿下讓買的五香齋的……呃……”
沒說完,手裏的食盒已經被搶走。
身後,錦沐笙站了起來,揮了揮手。
躲在暗處的數道人影,四散開來。
……
吃過晌午飯後,雲兮兮跟朝露就出發去了另外兩個上報也丢了屍體的村子。
兩處村子距離雪華莊也不遠,又是緊鄰着的。
兩人秘密查訪,動作又快。
到了晚霞漫天的時候,就已經趕回了驅魔司。
剛剛坐下喝了口水,錦沐笙便讓人送來消息。
說明晚丞相府有貴客臨門,可借機進府一瞧。
雲兮兮跟爛泥一般癱在太師椅裏,想了一會兒,又對朝露招手,“讓你查的東西呢?”
朝露即刻将從府衙抄錄下來的東西,拿了出來。
在雲兮兮翻看的時候,同時說道。
“在高升村屍體被盜之前的兩個月内,這個村子,竟然接連死了七個人。”
“要知道,這高升村,總共不錯也才兩百多人,兩個月内連續死了七人,已經算是大事了。可偏偏隻是記錄了一筆,着實奇怪。”
雲兮兮點點頭,聽着朝露的話,繼續往下看。
朝露接着說道,“這七個死的人裏頭,男女老少各個都有,也看不出什麽不妥。死因也有意外,病故,老死之類的。”
她看向雲兮兮,“主人,您要這份記錄,是要查看什麽?”
雲兮兮的目光,在那張紙上掃了一遍,似是沒聽到朝露的問話。
片刻後,忽而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其中一段,說道,“七人之中,有三個未滿十六歲的女子。”
朝露一愣,随即點頭,“是的。”
就見雲兮兮歪了歪頭,單手的指尖在大腿上輕輕地點着。
朝露知道她這是在想心思,又不敢打擾。
細細回想紙裏記載的内容,片刻後,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
随即,就見雲兮兮,将那紙往旁邊一放,然後起身,進了屋子。
朝露不解,“主人,您這是……”
“嗯,我做些要用的法器,天不早了,你早點睡吧。明早……不用來喊我,也不要叫人打攪我。”
雲兮兮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朝露看着屋裏亮起的燈光,點頭,“是。”
……
一夜燈燃,伏在桌上的身影,偶爾擡起手,敲一敲胳膊和肩膀。
龍五蹲在屋頂上,聽着院子裏偶爾鳴響的蟲聲,擡着頭,慢悠悠地數着天上的星星。
不知是不是錯覺。
總覺得,每次在驅魔司這兒守夜時,總感覺到内心一陣空遠的平靜。
靜,卻又不空,那院子裏的花草,雖是荒亂無章的,卻又生機勃勃而芳香四溢。
一方不大的院落裏,卻有着一股無形的氛圍,能熏染的周圍的人,身心飽滿,神魂安逸。
樂哉悠哉。
直到天光微明時,油盡燈枯。
躺在牆頭叼了根幹草的龍五就聽底下‘咯吱’一聲門響,立時擡起半身朝下面看去。
就見,朝露走了出來,一邊挽着袖子,一邊朝廚房走去。
嚼了嚼嘴裏的草,接着又躺了回去。
池塘裏,水面漣漪輕綻。
黑黑的小頭頂,冒了個尖尖角,又縮了回去,柳條,輕輕地拂了拂。
……
“叩叩。”
雲兮兮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看到床頂上天青色的紗帳,還有些發懵。
接着就聽門上又是兩下響動。
“叩叩。”
“主人。”
朝露的聲音傳來,“晌午了,您可要起身了麽?”
雲兮兮又打了個哈欠,坐起來,轉臉,看了看這還是陌生的小屋,突然懷念起山上的那間小樹屋。
師弟總喜歡扒拉在窗戶邊,悄悄地往她屋子裏扔小蟲子小雀兒,将她吵醒了,扭頭就跑。
撞翻了師姐新栽種的花草,惹得師姐追着他屁股後面打。
師兄就站在樹下練劍,師父呢,一副沒骨頭的樣子,趴在大石塊上,喝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