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靈看着眼饞,順手也摸了個白面饅頭,一邊吃,一邊問:“那紅姑魔化之後,應該就立刻将那神荼從榕樹裏抓走了。可她其實若想要力量,根本就沒必要招惹神荼郁壘兄弟二人,這件事于她來說,并無益處。再加上,這許多年,因爲本體不融,她也始終無法吞并這兄弟二人,爲何不直接殺了,反而留了他們這麽多年?”
經慧靈這麽一提。
衆人才意識到,這其中确實有十分說不通的地方啊!
便紛紛又看雲兮兮。
雲兮兮腮幫子正吃得鼓鼓的,被這麽多雙眼睛看過來,差點一口噎住。
好容易緩過來,卻又看到錦沐笙那斜長鳳眸裏,一點點隐晦的笑意。
撇了撇嘴,“許是她最後一點的良心未泯吧。”
“嗯?”
衆人齊齊歪頭。
錦沐笙卻想起了,那光幕裏,攜帶一身戾氣坐在榕樹下時,紅姑的模樣,以及,安靜地陪她坐着的神荼,那臉上極淺極淺的神情。
頓了頓,忽而說道,“他早就知道。她也知道。”
“……”
衆人一陣靜默。
慧靈嘴角一陣抽搐,“太子殿下,你這是還沒清醒呢?”
話音剛落,被錦沐笙一道寒冽冷光看來,頓時噤聲。
雲兮兮卻笑了。
看了眼錦沐笙,說道,“是,他知道,他也知道。”
衆人一陣默然——你倆,會說人話不?
朝露垂眸,明白了錦沐笙與雲兮兮的意思。
神荼早就知道紅姑在做的惡事。而紅姑,也知道神荼知道了她的秘密。
可他不說,她便一點點地空想、期冀着。
直到最後,心中的魔性被徹底激化,再隐藏不住,甚至還幾次三番地要傷害到神荼。
她用盡最後一點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意,将他關在自己的掌心之内。
傷着他,護着他。
讓他看着自己的醜陋模樣,最終,無能爲力。
朝露忽然轉過身,縱身一躍,化作一道天光,飛向天際。
幾個龍衛都被吓了一跳。
龍一驚得直眨眼,“小姐姐這突然是幹嘛去呢?”
雲兮兮卻看了眼朝露離開的方向,笑了下,又拿起一個包子。
一邊對錦沐笙伸手,“紅繩還給我吧,我下回還能用。”
錦沐笙看了她一眼,伸手,去解紅繩,龍一要上前幫忙,都被擋開。
慧靈朝毫無眼力價的慧靈瞄了眼,暗暗搖了搖頭。
又問雲兮兮,“那石像妖物早就盯上了太子殿下,自然也就一直暗中盯着。以那李靈兒的生魂引你離開,就是爲了捉下太子殿下,你二人都沒有商議過,如何就得知,哪裏是陷阱,又如何聯絡的呢?”
雲兮兮一笑,卻沒說話。
錦沐笙的視線落在手腕上的紅繩上。
想起,那條灰暗不清的陰陽路上,雲兮兮不輕不重地捏着自己手腕上的紅繩。
哪裏需要言明。
他們之間,似乎,已經成了默契?
他忽然停下手。
雲兮兮眨眼,就聽他說道,“你系的,解不開。”
“……”
“……”
雲兮兮呆滞。
慧靈道了聲‘阿彌陀佛’,起身就走。
龍衛幾個面面相觑後,也跟兔子似的,撒腿就跑。
雲兮兮終是咳嗽一聲,看着一臉‘堂而皇之’的錦沐笙。
瞪眼,“你……什麽意思啊??”
錦沐笙幽面清冷,正經平靜,“沒什麽意思啊,就是解不開,你要想拿回去,自己解開吧。”
“……”
雲兮兮眼皮子跳了跳,又看了這神色毫無破綻的家夥一眼,想了想,上前,替他解開紅繩。
靠近的時候。
錦沐笙再次聞到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桃花味。
蠱惑而誘人。
他垂下眼睑,忽而問:“那棵樹,對那妖物來說,有什麽十分重要的意義?”
所以,在雲兮兮傷害那棵樹時,她才會那樣發瘋。
雲兮兮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
想了想,說道,“那樹,本是她用來分化力量的來源。樹上的萬千紅綢,沒一句話沒一個願望,都能成爲一種無形的咒語。而她的力量,就來自那上頭。”
錦沐笙看她認真解釋的小臉,點頭,“嗯,我還以爲是因爲她的孩子……”
話沒說完,錦沐笙的腦子裏突然又閃現過一個片段。
他抱着雲兮兮,站在那斷裂的榕樹樹幹上,雲兮兮說了他一句什麽。
他長眉一皺。
這時,雲兮兮突然擡頭看他,“你記得那晚的事?”
以她這段時間的猜測,錦沐笙毒發引出心魔時的記憶,他似乎都不太清晰。
隻是,如果不記得那時的記憶,那麽那天晚上在祠堂中的事,此時的錦沐笙應當一概不知才是。
爲何又會問出這樣的話?
錦沐笙一怔,又有什麽光影在腦中迅速劃過。
卻不等他抓住看清,就一閃而逝了。
他的眉頭又擰緊幾分,如水墨般清幽的瞳眸中,又浮動了幾分讓人膽寒的詭冷深色。
雲兮兮抿了抿唇,低下頭,繼續道,“确實也因爲她的孩子。她在利用那棵樹,保持孩子的魂魄不散。”
錦沐笙頓了頓,看了眼面前低頭的小道姑,散散的發髻,軟軟蓬蓬的。
說話的模樣,輕輕淡淡,似乎完全沒有在意他到底記不記得那晚的事了。
他心中一動,忽而又下意識問了句:“那些心願的力量,很強大麽?”
雲兮兮眨了下眼,想了想,點頭,“對于一些心生執念的人來說,應該是強大的吧。”
吧?
錦沐笙還是第一次聽雲兮兮用不确定的語氣。
不由向她看去。
隻是雲兮兮始終低着頭,并不能看清臉上完全的神情。
卻聽她又說道,“我從前在山上的時候,聽雀婆婆說過一個山下村姑與書生的故事。”
這話一出,錦沐笙的眼前,立刻就浮現了一幅畫面。
小小的雲兮兮,坐在一位老婆婆的面前,歪着頭,認真聽故事的畫面。
單純又美好。
接着便聽雲兮兮又道,“其實故事都是差不多的,村姑與書生互生歡喜暗定終身,可誰想,書生一朝高中,竟做了當朝大官的女婿。而村姑,卻在家裏,爲書生生了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