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身後那門内有女子捏着嗓子嬌笑,“張秀才,下回可什麽時候來啊?”
張秀才?
她不知爲何,突然站住腳。
還沒回頭。
就聽後頭,傳來個令她五雷轟頂的聲音。
“放心,這兩日我就來!準備好了小酒等着我!”
紅姑再不敢回頭。
她眼睛都不敢睜開地,朝前頭瘋了一樣地跑去!
一直跑到家裏。
看到炕上的兩個雞蛋。
便像脫力一般,癱倒在原地。
也沒有哭,就那麽呆呆地看着那兩個雞蛋,突然撲過去,連蛋殼都沒剝開地,朝嘴裏拼命地塞去!
那張秀才回來,就見她趴在炕邊,一個勁地幹嘔。
皺了皺眉,往炕上一摸,臉上又難看了幾分,“雞蛋呢?”
紅姑一下子就站起來,舉起手,似是想打他!
張秀才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可紅姑又驟然間淚流滿面,僵硬地舉了片刻後,還是轉身,放下了手。
張秀才立馬就挺直了後背,一臉的狂妄不滿,“你幹嘛!想被休是不是!你個毒婦!竟然想打自己的夫君?!”
紅姑哭着,完全沒有聽到自家男人不停地叫嚣與威脅,擦着眼淚,便出了門。
這一夜,她都沒回。
張秀才倒是也不在意,又罵了兩句,自顧摸着肚子,合衣躺在炕上,哼着小調兒睡去了。
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紅姑從外頭推門進來。
看到屋裏,自家那個從前怎麽看都歡喜的夫君,如今睡得四仰八叉衣歪發散邋邋遢遢地睡在炕上。
口還微微張着,打着跟豬一樣的呼噜。
便轉過身去,從一旁刺繡的篩子裏翻出一把剪刀,走到炕邊,又靜默地看了那男人許久。
然後一動,手上的剪刀,森光一閃。
似是朝着張秀才的脖子刺去,最終,卻朝旁邊偏了偏。
然後,剪下了一縷頭發。
塞進一個荷包裏,然後便若無其事地去了廚房。
給男人又悶了一個蛋,炕了兩個大餅。
然後就拎着東西,再次出門擺攤去了。
一個時辰後,日升三竿。
張秀才才起身,溜溜達達地轉到廚房,看到桌上的東西,還不痛快地哼了一聲。
卻還是将那大餅和雞蛋全都拿過來,大口吃了。
又對着水缸收拾了一番,到炕上摸出紅姑平時塞在那裏裝錢的荷包,往外一倒。
就倒出幾文錢,有些不痛快,卻還是握在手裏,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當天下午,紅姑回家的時候,看到自家夫君又斜歪在炕上,一身的酒氣。
她在門口看了看,将手裏才買回來的書,放在一邊的矮桌上。
轉身,又出了門。
又是一夜,張秀才半夜起來喝水,沒看到人,倒終于起了一回疑惑,朝外頭看了一眼,不想腳下一絆。
差點摔倒!
罵罵咧咧地朝那腳邊的矮腳桌狠狠地踢了一腳,桌子登時就翻了過去。
桌上的書,也跟着灑落一地。
張秀才一腳便踩了上去,看都沒看一眼,又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再睜眼時,正好是天色剛亮的時候。
張秀才往旁邊摸了摸,結果那軟軟的沒摸着,入手一片涼!
他皺眉,睜開眼——這婆娘居然一夜不回?
終是起了一絲怒氣,爬起床就要到門外去吼兩聲,結果剛拉開房門,氣勢都架足了。
卻看紅姑端着一碗香噴噴的肉粥,走過來,笑道,“官人今日起得早,趕緊過來吃早飯吧。”
張秀才的目光瞬間就被那肉粥給吸引了!
立刻滿口涎水,止不住地吞了吞,跟着就走進廚房,居然看到一大鍋的肉粥,登時兩隻眼裏都冒出了綠光!
一下子撲過去,拿起大勺子就伸進那鍋裏頭!
完全沒有注意到,後頭紅姑臉上詭異的笑容。
當天,紅姑一如既往地上街賣帕子。
而張秀才卻又蹿去了百花口,不想,剛到巷子口,就見一幫人圍攏在那裏,還有官差出入!
登時就驚了一下。
莫不是這上頭管起了這裏頭的生意不成?
這可不妙!那他以後到哪兒快活去啊?
便趕緊地上前,隻做出是路過看熱鬧的樣子,拉住旁邊一個在旁邊似是瞧了許久的漢子問道,“這是怎麽的了?我剛從那邊路過就聽這裏頭鬧哄哄的。”
漢子扭頭一看,“哎喲,這不張秀才麽?怎麽,來尋相好的啊?”
張秀才登時一臉黑色,“胡說!我就路過……”
不想,旁邊已經有人說道,“哎呀,死的好像是前年沒了男人的那個俏寡婦吧?”
俏寡婦夫家姓喬,年紀輕輕死了男人,又生得俏麗豔俗,便有了個花名,叫俏寡婦。
在這百花口裏頭,還正經挺有名。來過的,可沒有不知道她的。不過價格,也比旁人家高一些。
張秀才一愣,他可前兩天才好容易攢了點錢,關顧了一趟這俏寡婦。
當時還感歎呢,果然價高的就不一樣啊!名副其實!
又俏又sao!
還想着再從紅姑那弄點錢再來呢!不想,這人,居然死了?
正疑惑着,另一人又搭腔,“正是那喬寡婦!哎呀,你們沒看到,可我家那打梆子的大表哥,今日清早可是看得真真的!還是他報的官呢!”
立馬一群人圍了過去,催促他趕緊給說說。
張秀才第一個擠在了前頭。
那人便露出一臉神秘又驚悚的神情,低聲說道,“你們不知道,那俏寡婦啊!是被人殺了的呢!”
衆人一陣低呼。
随即又聽那人道,“今兒個一早,我大表哥打完最後一趟梆子,正準備回家呢!結果就看聽這百花口裏頭有狗叫的厲害。他起初還以爲是哪個一夜沒歸的風流鬼起早歸家呢!不想,路過一看,就見一隻野狗,正對着那俏寡婦的門口,叫喚得厲害。”
“他一看不太對勁,就湊過去一看,結果,可吓得當時膽都裂了!”
衆人聽着也是一臉驚懼。
張秀才忍不住問:“他看到什麽了?”
那人瞥了眼張秀才那緊張的模樣,眼裏閃過一絲鄙夷,又道,“他看到啊!那俏寡婦,肚子上被人挖開好大一個口子!腸子都流了一地!平白肚皮上一塊肉都沒了!血流滿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