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怪别有意味地笑了起來,“好年紀!我跟你賭。”
漢子一喜。
賭桌盡頭,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拿着骰筒的莊家,正是一名貞女子。
聞言,無起無伏地說道,“黃金坊,可以萬物爲堵。賭約一旦成立,回到塵世,依舊不得毀約。若确定賭約,請各交一粒精血,作爲契約之束。”
那漢子立刻毫不猶豫地摸出一把小刀,一刀割開自己的手指。
一滴滴血落下,引得周圍鬼怪一陣此起彼伏的吸氣怪異聲。
而那邊。
蛇怪也邪笑着,抛出了一滴血。
貞女子擡手一揮。
便有兩滴血飛到半空,彼此融合後,閃出紅光,随即消失。
蛇怪吐了吐信子,朝那漢子斜了一眼,将手裏的一隻血色染就的黃金打造七彩寶石鑲嵌的匕首,放在賭桌上。
笑道,“押小。”
漢子雙眼發直地盯着那匕首,雙手一把拍在賭桌上,顫抖地吼道,“押大!”
貞女子擡起骰筒。
刷拉拉的骰子晃動聲響起。
“啪!”
骰筒揭開。
“一一三。小!”
衆鬼怪轟然。
蛇怪嘻嘻笑着吐出蛇信,朝那漢子笑道,“你家女兒可就歸我了。待散城之後,我會親自到你家去接人,可别忘了哦。”
漢子臉色發青地看着那蛇怪。
站在不遠處的錦沐笙還以爲他會發怒質問不甘怒罵。
不想,那漢子卻突然又瘋魔了一般地吼道,“我還有兒子,媳婦,還有我這條命!我還要賭!”
吵成一團的賭桌周圍再次靜了一瞬。
隻一瞬,錦沐笙就看到,那無數個邪惡又惡意的眼睛,仿佛要将這賭瘋了的漢子,給剔骨削肉生生活吞了一般。
他微微蹙眉。
再看向那漢子,卻已看不見了人——那漢子,已經被意圖跟他做賭的衆妖魔鬼怪,給圍了起來。
不用想,也知道,他将面對的是何下場。
這就是黃金賭坊?
一個足以讓人堕身魔窟的地方?
難怪尚未進門,就會送上一顆黃金骰。
那根本就是引人堕魔的一個引子罷了!
用一顆小小的黃金骰,換來的,是人無窮無盡的貪婪與無魇!
錦沐笙轉過臉。
便見,另外一張賭桌旁,一個年輕的男子,被一隻柔若無骨的妖怪纏住。
那妖怪如初長長的舌頭,舔11弄11着那男子的耳朵。
低笑的聲音,魅惑而勾人,“郎君,拿你的心來賭啊?賭赢了,奴家以後,可就是郎君的呢!郎君,想怎麽弄奴家,都能随了您的意呢!”
年輕男子渾身發顫,抖着嗓子喊道,“我,我拿心賭!”
錦沐笙看去時,便見那纏着男子的女妖,露出得逞的兇殘笑意。
半盞茶後。
女妖的舌頭,從年輕男子的耳朵,鑽了進去。
年輕男子吭都沒吭一聲,便痙攣地倒在地上。
女妖一甩頭,發出‘哧溜’一聲吞噬聲。
心滿意足地擦掉嘴角的血。
拎起腳邊的屍體,一把扔到賭桌上,漫不經心地笑,“押雙。”
那是一張掩錢買單雙的賭桌。
錦沐笙收回視線。
看到周圍,有葉子、馬吊、紙牌,還有鬥鹌鹑、鬥魚,甚至還有好些桌子邊,圍的全是女子,玩的是一種類似博戲打馬之類的賭博遊戲。
那些女子的情狀,并不比周圍這些瘋魔了的鬼怪溫柔安靜。
錦沐笙甚至看到,兩個看着嬌滴滴的端秀女子,因爲彼此懷疑出千,竟如街頭潑婦般,撕扯謾罵成一團!
他仔細看了一圈,還是沒發現雲兮兮的身影。
耳邊全是那些瘋癫的叫吼失狂,吵得腦仁一陣陣發疼。
便轉過身,準備往那朝上的樓梯去尋雲兮兮。
不想,才走出一步,手臂上便是一緊。
轉臉看去,片刻後,邃眸冷凝,幽寒之色,慢慢從那雙邪美的鳳眸中蔓延開來。
玉面結霜,詭森怖人。
驚得抱住他胳膊的小女子,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似乎有點怯生生地問:“你怎麽啦?剛剛去哪裏啦?害我好一通找。”
嗓音綿軟,像極了錦沐笙所知道的那個小道姑的聲音。
可是,卻少了那小丫頭,說話時語氣裏,慣有的一股輕飄飄的笑意。
那聲氣兒裏頭,從來都是甜絲絲的,有着他不由自主會側耳靜聽的力量。
可現在……
錦沐笙垂眸。
看身旁。
這一張,與雲兮兮一模一樣的臉。
小巧又秀麗的五官,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說話的時候,會習慣的眉眼彎彎。
仿佛天生帶着笑。
可是,錦沐笙卻看過,她不笑時,那絕塵谪仙般,九重天外的疏離模樣。
那是她骨子裏的東西。
仿佛就在你身邊,卻又與你相隔彼岸。
摸不着,看不透。
雖然錦沐笙知曉自己與那小道姑相處不過半月都不到。
可他卻無比分明,身旁的這個人,或許不是人的‘人’,并不是,他看過的雲兮兮。
不是,不是他的小道姑。
見他不說話,‘雲兮兮’又眨了眨眼,有些無辜的樣子,“怎麽啦?是怪我沒有抓緊你,跟你走散了麽?”
他的雲兮兮,并不會說這樣的話。
“好啦,你不要生氣嘛!這樣,我陪你去賭兩把啊?我會算的嘛,賭赢了的錢,都給你做賠罪,好不好呀?”
身旁的‘雲兮兮’笑得天真又可愛。
落在錦沐笙的眼裏,卻漸漸讓他的眸底凝結出一層陰鸷又危險的暗湧!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或妖魔,利用這張臉,做出這樣的事,說出任何不好的話來!
他不能準許旁人對他的小道姑,這般的亵渎!
“好不好呀?”
‘雲兮兮’看上去,有點可憐的樣子。
錦沐笙眯了眯眼,片刻後,詭冷精緻的臉上,募地浮現一抹幽豔邪魅至極的清淺笑意。
他朝那‘雲兮兮’勾了勾唇,松開手裏的黃金骰,似笑非笑地說道,“好。”
十八層樓上。
撐着下巴搭在圍欄上的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忽而發出一聲意味深長又有點意外的輕哼。
“嗯——”
他的身旁,一身青灰道袍的小道姑,慢慢吞吞地用同樣的姿勢,撐着下巴趴到圍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