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一聽,當即用毛茸茸的爪子,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錦沐笙在旁側,看雲兮兮彎了彎唇。
“我家女君,受九重天雷,一身修爲,盡被打散,連性命都快要……”
花栗鼠的聲音再次哽咽,話鋒一轉。
“我偶然間聽說,東山深林處,生長石仙草,每月十五會有開花一株。那花,能救我家女君一命。小妖本想親自前往,可連續兩月月中,卻發現,那求石仙草的山精鬼怪,竟是數不勝數,小妖修爲不足,竟屢屢不得法能搶到那石仙花。恰逢今日正是十五,是以,方才聽到仙人自稱道姑,才搶了您的仙劍,引您來此。”
花梨說着,又給雲兮兮磕頭,“求仙人,救一救我家女君!”
雲兮兮摸了摸下巴,低笑,“可你怎麽知道,我就一定能得到那石仙花呢?”
花梨一愣,随後,竟有些直喇喇地朝雲兮兮身後一直靜默無言的錦沐笙一指,“仙人若是不厲害,如何能收服這麽厲害的大妖?”
“……”
“……”
雲兮兮眨眨眼,忽而撫掌大笑起來。
錦沐笙的眼皮子狠狠地抽了幾下,邪眸冷凝,邪氣陡生地看向那小花栗鼠,森冷幽幽地問:“你怎知……我是妖怪?”
花梨被他那一雙詭谲邪魅的眼看得渾身一哆嗦,往雲兮兮那邊縮了縮,小聲嘀咕,“邪氣滿身,面美似魔。不是極厲害的妖,便是魔性極重的怪。難道不是麽?”
“……”雲兮兮點頭,“是!哈,哈哈哈!”
錦沐笙氣得是七竅生煙。
伸手,卻一下捏住雲兮兮的鼻子,“還敢笑!”
“唔唔,好痛!”
雲兮兮一把推開他的手,揉了揉紅掉的鼻尖,瞪他,“你讨厭!幹嘛欺負我!”
花梨在旁邊看着,心裏更加肯定——這妖邪必然極其厲害!看看,連小道姑仙人都拿他不住!
便伸出小爪子,又晃了晃雲兮兮的道袍衣擺,“仙人,您帶着您的這個手下去呗!他這麽厲害,肯定能打過那群争奪石仙花的山精鬼怪的。”
錦沐笙一個眼刀子橫過來。
好麽,從收服的大妖,變成手下了。
花栗鼠害怕地縮腦袋。
雲兮兮卻笑,“我家的妖孽出場費很高的呢!連我都不敢勞動他……”
“我,我付錢!”花梨連忙舉起小爪子。
然後一甩大尾巴,刺溜一下鑽到那半邊落着枯葉的古樹下,不知翻找什麽去了。
雲兮兮還在笑,站了起來,揶揄地朝錦沐笙看了一眼。
錦沐笙瞧見她的小模樣,忽而涼生生地說了句,“娘子玩心甚重。”
“……”
雲兮兮笑臉頓消,一本正經地咳嗽一聲,“那小妖怪太沒眼力見,回頭我一定教訓他!”
第一個沒眼力見的就是你!
錦沐笙斜了她一眼,看她一本正經想糊弄過去的模樣,不由勾唇,往她跟前又靠近一些,聞到了那股若有若無的桃花香味。
眼底深色一掠,勾了勾唇,幽幽低笑,“是啊!沒眼力見的叫爲夫心裏不快活,娘子,可要記得,哄了爲夫高興才是。”
雲兮兮心裏頓時跪地大哭——三清爺爺啊!這收的不是手下,是祖宗啊!!嗚嗚嗚……剛剛太得意忘形了,這要怎麽哄啊?
這個大妖孽,生氣起來,好可怕的啊!而且還喜歡咬人!
她不想再被咬了,嗚嗚……
那邊,花栗鼠很快就從樹下鑽了回來,他手上捧着一塊棗大的紅色玉石,想送到錦沐笙跟前,可豆大小眼瞄了瞄,又不敢上前。
隻好湊到雲兮兮手邊,“上仙,這個,這個做您這手下大妖的報酬,可成麽?”
雲兮兮接過那玉石,對着陽光舉起。
錦沐笙便見,那分明是鮮紅的玉石,卻在對上光亮時,絢爛出五彩斑斓耀溢生輝的色彩。
通體玉石,在雲兮兮的指間,猶如活物般,清晰地跳動了一下。
錦沐笙挑了挑眉,看雲兮兮笑着放下玉石,“好東西,你倒是舍得。”
花梨卻神情悲戚地搖搖頭,“隻求我家女君不會就此道消身殒。拜托上仙了。”
說着,再次朝雲兮兮拜了下去。
雲兮兮看了眼那邊卧睡在虬根旁的女子,點頭,“好,你的請求,我應了。”
花梨大喜,連連叩頭。
等他再起身想表達如何感激之意時,卻看到,那面容沉靜恬美的仙人,已經領着她身邊那身披金龍之光的厲害大妖,走出了結界之外。
定定地望了片刻,轉身,湊到女子身邊,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摸了摸她素白如紙的臉,低聲道,“女君,願上天憐憫,能給您留一線生機。”
……
“咕咕。”
深山老林,夜黑風高,一輪圓盤入盤,清清亮亮地挂在半空。不知從哪兒傳來兩聲夜鳥鳴啼。
寒涼的月色,透過遒勁的枝杈,細膩柔軟地傾灑下來。
落在樹下相對而坐的兩個人身上。
此時,雲兮兮正拉着錦沐笙的手,一直拽到眼前,另一手,推起他寬大的廣袖,露出白而勁瘦的前臂。
分明從前在山裏也經常看師父和大師兄撸着袖子教訓小妖,可面對這妖孽那就是不動、也無端優雅惑人的手臂時,雲兮兮就算想努力保持平靜,可卻還是止不住地紅了臉。
她竭力鎮定,咳嗽一聲,從百寶兜裏,翻出一支筆頭朱砂飽滿的毛筆,張開嘴,對着筆頭哈了哈氣,确認朱砂濕潤後,低頭,對準錦沐笙的手臂。
錦沐笙的眉尖不易察覺地蹙了蹙,“這是什麽?”
他聲音低沙,幽涼之中,有種震顫耳膜的力度。
震得雲兮兮筆尖一抖,落筆差點出錯,立馬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哎呀,你别說話!差點畫錯了。”
軟軟綿綿的責怪,有點嬌嗔的味道。
錦沐笙深眸微轉,看向那低着頭的小家夥,月色明亮又模糊,看不清她此時的臉色,卻能看到,她低垂眼睑是,黑如鴉翅的睫毛。
輕顫顫的,像蝴蝶輕抖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