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形的力量,果然減去幾分,可并無多大變化。
然後,她又說道,“小四慣愛胡鬧,唐突引仙人到此,是下妖管教無方,還請仙人看在他年幼的份上,不要與他計較。下妖這就開門,送仙人離去。”
不想,從見到她就一直老實的花栗鼠,卻猛地從她手裏跳下來,大聲地說道,“我年紀不小了,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女君,你不要送她走,她是道姑,她一定有辦法拿到那東西的!女君……”
“放肆。”
女子一聲輕喝,并沒什麽力度,可頭頂的落葉,卻更加紛簌地飄落下來。
花栗鼠渾身顫抖,擡頭,看着面前面容愈發蒼白的女子。
突然,一下轉身,朝雲兮兮跪了下去。
不過巴掌大小的身子,卻重重地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凄聲朝雲兮兮哀求,“上仙,求求您!救救我家女君吧!她是爲了救山下那一村的百姓,才被天雷打散了修爲啊!上仙,我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也沒有傷過天害過理!我家女君不該這樣啊!求求您,救救我家女君,求求您,求求您……”
那哀聲凄婉,幾乎聲聲淚下。
他一邊說,又一邊往地上狠狠地叩頭。
卻被身後女子,再次輕輕地攬了過去,抱在臂彎裏,安撫地摸了摸他已經隐隐見血的腦袋。
金光閃過,那傷痕與血迹消失。
花栗鼠一把抓住她還沒收回去的手指,擡頭,果然看到,女子的臉,已經毫無血色。
他絕望地大叫一聲。
女子卻輕笑着搖頭,“命運天道,無法違抗。小四,凡事,莫要強求。”
“不,不!”
少年的聲音愈發沙啞,痛苦地一遍遍搖頭,“女君,我不想你死!你别死!爲什麽,爲什麽啊!!!”
女子又摸了摸他的腦袋,還想再說什麽,卻終究氣力不夠,松開手,緩緩倒在了樹根一旁。
落葉,紛紛揚揚地落。
花栗鼠抱着她的手指,無助地大哭起來。
這時,卻聽那邊,雲兮兮輕輕柔柔地問了一句,“你想我怎麽幫你救你家的女君?”
花栗鼠的哭聲戛然而止。
錦沐笙側眸,看雲兮兮。從他的方向,隻能看到她玲珑的側臉,以及眼角裏,一抹隐約的溫柔。
不知爲何,他突然心頭微動。
花栗鼠顫栗地轉過頭,看向雲兮兮,“你,你真的願意幫我救女君麽?”
可不等雲兮兮回答,他又難忍地垂下尾巴,“不行,不能連累你們。若是女君知曉,隻怕更不高興了。”
不想,雲兮兮卻蹲下,朝他輕輕一笑,“不讓她知曉,不就行了?”
“!”
花栗鼠再次擡眼,看向視線裏這淺笑盈盈的小道姑,分明年紀不大,卻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靈氣。
尤其那雙眼,實在太幹淨了。
紅塵不染,卻又仿佛能被她一眼看透。
他呆呆地看着雲兮兮。
雲兮兮含笑,朝他眨眨眼,“怎麽樣?用不用我幫你?我可是很厲害的哦。”
後頭,錦沐笙低笑。
花栗鼠攥了攥爪子,又回頭,看了看再次昏睡過去的女子。
終于,下定決心地再次朝雲兮兮跪了下去,“小妖名花梨,此事若成,願……心甘情願以姓名做抵,終生效命于大師!求大師,救一救我家女君。”
對于妖怪來說,将姓名報給方術之人,便等同于把性命交到了對方手裏。
尤其是這種會化形,已修煉成精的妖怪,于方術之人來說,簡直如虎添翼,是求而不得的極爲厲害的助力!
然而,雲兮兮卻隻是淡笑着擺擺手,“你先起來好好說話。”
便盤腿在地上坐下,還不忘招呼一聲錦沐笙。
錦沐笙便挨着她,同是席地而坐。
剛坐下,就見雲兮兮朝他瞪了一眼——幹嘛靠這麽近?
錦沐笙挑了挑眉。
雲兮兮撇嘴,往旁邊挪了點兒。
對面,花栗鼠看着面前兩人,視線在錦沐笙身上流連了片刻,似乎生出些羨慕。
然後才正色道,“上仙,我家女君,本已修行六百九十年,修爲極爲高深。上個月,山下南方一片上空天生異象,我家女君因修爲而察覺,便前往查看。不想,竟發現那天降暴雨,雷聲驚鳴的下方,有個幾十人住着的小村子!眼看那驚雷就要劈在那村子上方的鬥山之上,女君發現,若是這雷劈下,又遭這大雨連沖,隻怕半個山坡都要被劈落下去!要是在空曠無人處,也就罷了,偏就那底下,還有無辜的凡人住在底下。”
花栗鼠說到這的時候,聲音已經微微發顫。
可他還是強壓着心頭激蕩,用那沙啞青澀的聲音,堅持地說道,“女君開智之初,曾受過凡人恩惠,是以對凡人十分有情。眼見這天災即将禍連無辜百姓,竟飛身撲去,生生用自己的身子,擋了那一連九道天雷啊!!!”
雲兮兮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這樣一副場景。
絕美風化的女子,懸立在雷雨交加的半空,眼看那驚雷即将劈斷山脈,便毫無遲疑地飛身撲去。
“轟!”
一道天雷,劈在了女子嬌柔纖細的後背。女子臉上一白,卻不肯避開。
“轟!”
又一道天雷,将那女子生生往下劈落一截,她卻依舊死死撐在半空,不讓底下的百姓,受一點天災之害。
“轟!轟!轟……”
九道天雷,聲勢浩大,蒼天仿佛都被撕裂出一道猙獰的口子,然而,那雷星子,卻一點沒落到女子張開的保護網之下。
烏雲散開,一絲璀璨的光,從雲縫裏,灑下一縷,正好落在女子蒼白卻絕美的臉上。
她終于再也支撐不住,一口血噴出,如凋零的花,從半空,落了下去。
花栗鼠攥着爪子,低着頭,強忍着眼淚。
頭頂,卻被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拍了拍。
他一愣,擡頭,卻看到了雲兮兮那靠近過來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