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着夏夕涼解釋道:“你也知道,澤駿情況特殊,好不容易接納一個人。我看他對依依還挺接受的,你不介意的話,讓依依沒事都上來玩吧。”
她既然這樣說,夏夕涼也不能再說不去,身邊翟依然淚眼巴巴看着她,甚至澤駿也看着她,幹淨的眼眸仿佛也在央求,便同意了。
說好了玩到8點半回家,夏夕涼惦記着翟依然沒吃早飯,又說吃了送上去。翟依然卻站在澤駿奶奶身後。
“沒事,家裏都有,依依喝牛奶吧,你澤駿哥哥特别喜歡喝兒童成長奶,你也喝吧。面包什麽都有。我們初一習慣吃五福粥,依依也嘗嘗啊。”澤駿奶奶笑眯眯道,簡直和藹和親到令人無法拒絕。
夏夕涼不好意思道:“那真麻煩您啦。”
“沒事沒事,哎呀,等下你也别接了,我八點半送她下樓。”說着便到他們住的單元,依依奶奶按下樓層,對夏夕涼道。
夏夕涼點點頭,先下了電梯。
打開門,屋裏暖和的空氣一撲,冷熱交替,她隻覺得頭“嗡”地一響,那疼痛非但沒減輕,反而連帶着胃裏一翻,喉頭一湧,幾乎要嘔吐出來。
而随着開門聲,電視機前的淩雅芳回過頭看她,露出一臉詫異。
夏夕涼一見她不是像之前說的要煮飯包餃子,而是在電視機前看早間節目,心裏頗不是滋味。自己在樓下受凍,奶奶卻找個理由留在家休息。她并不覺得奶奶休息有錯,隻是……在這樣頭疼難耐的時刻,她隻是心裏接受不了。
“怎麽這麽快就上來了?”淩雅芳也不見慌亂,而是微有責怪。
夏夕涼心想,不這麽快上來還不知道你撒了謊了呢。她淡淡道:“哦,樓下太冷了。”
“哎呀,有啥冷的,也有12度啊。孩子見見風曬曬太陽也好,早上空氣好。”她對于夏夕涼下樓才半個多小時不滿。
“哦,是啊,那媽你帶吧。”夏夕涼冷冷道,自己帶娃下樓轉了一下,沒到時間還有錯了?
“夕夕,你怎麽跟媽說話的?”屋裏另一邊突然想起翟淩霄的聲音。
夏夕涼擡頭看去,他應該是剛剛起來還沒洗漱,頭發亂糟糟,睡衣也皺巴巴,也不知是因爲早起沒睡夠還是太辛苦,迎着光,他臉上的細紋那般清晰,令夏夕涼不由生出一種“他也老了”的感覺。
“我怎麽了?”夏夕涼順着他的話反問,她一沒态度不好,二沒罵人,怎麽叫“怎麽跟媽說話的”?明明就是正常說話啊。
“媽要做那麽多事,你帶孩子下樓不比在家舒服?”翟淩霄埋怨道。
“是嗎?我怎麽沒看到媽在忙家務呢?”夏夕涼指指電視:“哦,原來看電視也是做家務的一種啊。”
翟淩霄顯然對她還嘴不樂意,帶着股起床氣,他低聲斥道:“媽做家務那麽累,休息一下看一下電視怎麽了?”
“那我帶孩子下樓,覺得冷上來又怎麽了?”夏夕涼反問道,也不知是頭疼讓她連忍耐都做不到,還是對于翟淩霄這段時間不分青紅皂白凡事都找事令她積怨已深,她感覺自己脫口而出都沒經過大腦再度思考。
“難道帶孩子就不辛苦嗎?在樓下吹風就舒服嗎?每天照顧兩個孩子吃喝拉撒就輕松嗎?你天天早晚不見人回家就是看手機睡覺,你懂什麽?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夏夕涼的頭疼得愈發受不了,她吼道。
“哇!”嬰兒車裏的可可大哭起來。
“哎呀,大過年的,吵什麽吵,孩子都哭了。”淩雅芳在一邊嚷嚷道:“哎,依依呢?依依怎麽沒跟你回來?”
“依依呢?”翟淩霄也質問道。
夏夕涼冷笑一聲,想想澤駿家的溫馨和相互體諒,而他們呢?好像隻剩下相互傷害了。
“在樓上澤駿家玩呢。”但她也不想讓婆婆和老公擔心,憤憤丢下一句,也不管可可在哭,走回卧室,“砰”地把門甩上。
躺在床上,夏夕涼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每跳一下都帶起難耐的疼痛。她用手捶着自己的腦袋,企圖借此緩解一些,但卻無用。
她又用被子蒙住頭,希望被子裏的溫暖能夠減輕一些,但是被子裏氣味不太好又悶,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她又打算洗個頭,也許微燙的水沖一沖會好,但是走進浴室,直覺有些天旋地轉,坐在馬桶上,她流下難受的眼淚。
打開手機搜索,果然很多女人因爲月子期間休息調養不當,會落下這偏頭痛的毛病。似乎也沒什麽辦法,月子病月子養,她生依依的時候也有些頭疼腰酸的問題,這次有了可可,非但沒有把之前的養好,反而還增加了其他的毛病來。
夏夕涼突然覺得自己特别的可悲,也十分可笑。放棄了前途光明又喜歡的工作,疏遠了曾經關系密切的好友,喪失了引以爲傲的身材,沒有了自信與自我,隻剩下圍着孩子打轉的雞毛蒜皮的生活。
而她的犧牲,她的付出,本應最懂她最體諒她的人,卻沒有。反而,關系還不如之前融洽。
但是,世上沒有回頭路,有些東西永遠不可能重新開始。
她流了會兒眼淚,等到心都疼的麻木了,也就沒有什麽感覺了。她拿毛巾擦擦,突然覺得頭部的不适好像随着那眼淚流出來,也舒解了一些。她想了想,還是打開淋浴,水嘩嘩流着,不一會兒小小的浴室裏充滿了飄渺的蒸汽。
夏夕涼站在水下,閉上眼,任微燙的水澆在身上,不久後,她覺得身體暖和過來,然而,左胸口卻再熱不起來了。
有人在外面砰砰捶門,夏夕涼知道是翟淩霄,她進門時反鎖了,也不理會,慢條斯理地洗澡、吹頭發、護膚、化了個淡妝。鏡子裏之前憔悴狼狽的女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頗具光彩的美人。
這才應該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