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戰時,王妃有令,王府中一切用度均要撙節,到了夜裏,除了各處主殿和寝宮,其餘宮室皆滅燈燭,除了幾星燈火閃沒,到處黑壓壓一片。
清華殿世子寝宮的最深處的内殿,因着這嚴令,燭火也光亮不足,然而因爲如此,越發顯得那重重垂絲蜀錦镂空刺繡金線花紋彩光瑩然,幔帳中燭影搖紅,氤氲迷離,龍涎香在三足鼎爐中幽香暗暗,檀木軟榻上,赤金帳鈎被夜風吹動,琳琅作響。
幾絲呢喃輕笑忽的傳來,驚破夜的寂靜黑暗,瞬間消失于漠漠夜色裏,仿如那嬌媚旖旎笑聲,是某個仙靈精怪偶然涉足紅塵,觑見這十丈軟紅光怪離奇,忍不住逸出,卻又怕驚了這凡塵煙火,立即掩口。
我們并肩立在殿外,沉寂的黑暗裏,沐昕目光明亮如星子。
他依舊撐着傘,注視着蹲伏在夜色中的宮殿,良久沉靜的開口:“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我等你。”
做你想做的事。
這句話真真是好。
我微微偏頭對他一笑,輕輕,如閑庭漫步般,走入了殿中。
一線幽光在我啓開殿門時射出,灑在我臉上。
我微笑着,看見光亮處,肥胖的世子合着幾個心腹手下,正在殿中飲酒,已有幾分醉意,許是不小心髒了手,嬌美的女子獻上金盆給他取水盥洗,他卻笑嘻嘻的伸手去摸那女子臉頰,那女子趁機膩入他懷中,引得他一陣愉悅大笑。
笑聲在無意擡頭,接觸到立于殿門處的我的笑容時戛然而止。
調笑嘻樂懷中女子的心腹們,感覺到世子的怪異,都疑惑的轉過頭來。
一刹那,泥塑木雕的人群,驚惶失措的表情,茫然畏懼的目光。
我心情愉快的輕輕笑起來。
笑顔不改,緩步自注目我的人群中穿過,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直向主座而行。
這一刹的安靜,可以聽見三裏之外街巷中的更夫的梆子敲擊之聲。
那單調無緒的敲擊,敲得破秋雨之夜的凄清,敲不破此刻的僵凝沉滞氣氛。
沒有人敢于阻攔,即使我輕衣緩裳,身無随從,甚至連武器都似乎沒有。
直入殿中,正中紫檀台幾後,金絲軟墊上,朱高熾的一隻肥胖如豬蹄的手,尚自塞在女子衣襟裏,已不知道要抽出。
女子維持着半側身子半弓腰的艱難姿勢,呆呆的瞪着我。
直到我毫無阻滞的行至朱高熾身邊。
啓齒一笑,對上他驚愕的目光,我輕輕道:“世子,這手怎麽這般難洗?難道你要洗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腦袋?”
他兀自不能動彈。
“既然如此,有事懷素服其勞,”我更加燦爛的一笑,“你便不用謝我了。”
話音一落,我伸手,将他的腦袋狠狠的按進了滿是熱水的金盆之中!
啪的一聲,腦袋觸及金盆盆底的聲音。
他想大叫,一張嘴,水咕嘟咕嘟的灌進口中,立時便要咳嗽,一邊嗆咳一邊掙紮着擡頭,卻被我牢牢按着,動彈不得。
我隻以指尖按着他的腦袋,避免自己的手直接接觸他的頭皮,笑容可掬的道:“如何?舒服不?莫掙紮莫掙紮,你若再用力,你的腦袋被按進的就不是盆,而是這紫檀台幾了。”
說着話,我若無其事的單手在堅硬絕倫的紫檀木上輕輕拂過,立時留下五道深深的劃痕。
殿中一陣抽氣之聲,幾個按刀意欲沖上的心腹,轉着眼珠猶豫着停下腳步。
膩在朱高熾懷中的女子,見了這一幕,翻了翻白眼便欲昏去,我笑道:“莫昏莫昏,我最厭惡動不動就昏倒的嬌弱女子。”
她立即不敢再昏。
我望着她,淡淡道:“出身不由人選擇,心志節操,卻對任何人都一般公平。”衣袖一拂,喝道:“自甘風塵,以色媚人者恥!去!”
勁風拂過,她身子如弱柳被我飛抛而出,重重落在遠處的褥毯之上。
這回她很直接的昏了過去。
我懶得去看她,不過是吓昏而已,我出手輕重,自己豈能不知。
感覺掌下朱高熾掙紮漸弱,估計他已沒了力氣,手下輕輕一提,嘩啦一聲,他的腦袋破水而出。滿面淋漓水迹,睜不開眼睛,隻是張着嘴,死魚般的在急促的喘息。
我輕輕在他耳側道:“我忍你很久了,世子,你冒似忠厚,心實無恥,比那個壞在明處的朱高煦還令人厭惡。”
提高聲音,我環顧四周,笑嘻嘻道:“我聽說王妃有令,爲替前方戰士祈福,以示共苦之意,靖難其間,王府内不得擅自宴飲作樂,絕歌舞絲竹之聲,絕奢靡騎獵之舉,各位今晚,是在做什麽呀?”
鴉雀無聲,衆人皆有畏縮之态,我轉了轉眼珠又道:“在自己宮殿裏關起門來偷偷摸摸嫖妓,多沒意思,也有失堂堂世子風範,照我說,要嫖,便當光明正大的嫖,如此才是燕王世子該有的排場。”
不理那些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繼續惡意的微笑:“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
我拎着被點了穴的朱高熾穿過那些臉色如鬼的人群,一腳踢開殿門時,便看見殿外,一身冷清的沐昕,正微微俯首看着腳下的幾個人。
他臉上沒有喜怒之色,隻是皺着眉,看着地上一名男子,他身旁散落的武器讓我眉頭也皺了起來,急忙問他:“受傷沒有?”
沐昕搖搖頭,長籲了一口氣,道:“世子怎麽會招攬這等人做護衛?”
“光看武器也就知道不是個東西,”我冷笑着,撕下朱高熾外袍一角墊了手,揀起那改造過的峨嵋刺,敲了敲,道:“中空,内灌毒汁,機簧精巧,刺角可卸,近身時便是狠毒的暗器……唔,這是什麽?居然還有毒蟲……這哪個門派的,手段陰毒得很哪……”
沐昕淡淡道:“我問過了,是紫冥教的,他是紫冥教廬州分舵的一名香主,犯了教規被趕出來了,這武器是他重金請高手匠師改造而成,目的是爲了三年一度的紫冥教遴選大會。”
我目光一縮,随即恢複正常,平靜的問:“遴選大會?”
沐昕并無喜憎之色,“紫冥教的規矩,每隔三年,舉行武技大比,屆時天下各分舵任職的舵主香主等等,都要以武定職,武藝越高者,地位越高,早些年,象他這樣的被逐出教的人,是沒有資格再參加遴選大會的,不過,今年規矩有了不同。”
我心中一動,卻沒有開口。
果然聽沐昕道:“他說,前些日子,總壇來了聖使,言說今年的遴選大會并不再局限于紫冥教中人,凡天下有能之士,皆可報名參選,技壓群雄者,必許以高位。”
我皺眉道:“紫冥教是魔教,這些人怎麽會……”
“紫冥教武功獨步天下,且勢力龐大,權傾江湖,”沐昕淡然道:“縱是自謂白道俠士,也是一樣有虛榮心,一樣要吃飯的。”
我喃喃道:“紫冥教突然一反舊規,招攬天下武學奇才,賀蘭秀川要做什麽?此人心機深沉,野心勃勃,隻怕……”想了想,哂然一笑。
“無論他要怎樣,都與我們無關。”
拎起朱高熾,我招呼沐昕:“繼續我們沒做完的事吧!”
——
是夜,思莺居和燕王府都渡過了極其熱鬧的一夜。
先是思莺居半夜有人看到鬼影飄過屋脊,然後紅牌姑娘玉仙的房裏,突然從屋頂掉下個幾乎是光溜溜的胖子,嗵的一聲砸破了屋頂,重重掉在玉仙的床上,吓得玉仙和她的恩客齊聲尖嘶,聲音穿透北平沉寂的黑夜,立時将思莺居鬧得個沸反盈天。
雜沓的腳步聲,叫喊聲,女子的哭叫聲響成一片,老鸨和龜公點燃燈籠,發現那個胖子居然是清醒的,但是臉色青白,渾身發抖,頭發濕透,将腦袋埋在臂間,無論衆人怎麽問,死活不肯開口,老鸨眼睛尖,發現胖子的亵褲質料高貴,竟是王公貴族才能穿的絲緞绫羅,這一吓非同小可,正想着法子要遮掩了過去,偏偏全青樓都被驚動,人群裏三圈外三圈圍得水洩不通,其中自然也有眼光毒辣見多識廣的,自然也發現了胖子的異常,當下竊竊私語,探讨不休。
等到老鸨将人驅散,關于某王公貴族來妓院嫖宿卻被人扒了銀子,無錢付夜渡資因而被扒了衣服示衆的最新流言已經悄悄傳開。
過了半個時辰,衆人尚自沉浸在發現秘辛的愉快興奮中,一隊衣甲鮮明神情精悍的護衛來到思莺居,堵住了所有入口,又将老鸨龜公都捉了起來,所有人被遠遠驅散離了玉仙的屋子,又有一輛馬車直駛院中,有人在門縫中偷偷看見,那胖子被護衛們裹着衣服小心翼翼扶了進去,更有熟悉北平高門大戶的人發現,那些護衛披風裏,隐隐露出未及掩蓋好的燕王府護衛标識。
于是,流言的主角就更精确的變成了燕王世子。
再口口流傳下去,每個人都添枝加葉活色生香的加上新的描述,最終就變成了燕王世子嫖宿妓女,卻仗着身份不肯付銀子,還和嫖客争女人大打出手,以至于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妓女床上的最新傳奇。
當雨後涼爽的清晨,街頭巷尾的茶攤茶館人們在交頭接耳,神色詭秘的低述着夜來的香豔的,驚險的奇遇時,當北平的血性漢子聽完後在地上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輕聲罵:“奶奶的,嫖女人也不舍得掏銀子,真是他娘的虎父犬子!”時,我正揚着馬鞭,在北平城外的某處高崗上笑得不亦樂乎。
“哈哈,哈哈,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我笑得彎了腰,“你想栽我個逼殺奴婢的名聲,我便還你個嫖宿賴賬的豔聞,如何?誰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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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昕寵溺的看着我,微笑道:“可别牽累了他人。”
“不會!”我一揚馬鞭,“我警告過他了,如果遷怒任何無辜,那我下次扒的就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皮了。”
近邪冷冷騎在另一匹馬上,冷冷道:“扒!”
我嗆了一口,還沒來得及說話,方崎已經銀鈴般的笑起來,“哎呀師傅呀,你這怎麽說話呢?扒?扒什麽?”
流霞寒碧早已笑得說不出話來,就連一直默不作聲的劉成也淡淡露出微笑。
流霞笑了一陣,突想起什麽,紅着臉問我:“小姐,那個那個,衣服不會是你親自扒的吧?”
我一本正經答:“是啊。”
話音未落,眼角觑見黑影一顫,我斜眼睨過去,見沐昕正險險一抄,将險些掉落的馬鞭抄至手中,他一擡頭,對上我笑吟吟的眼光,竟突然也紅了臉。
我狡黠一笑,他卻已經明白過來,佯怒道:“又胡扯。”
我微笑着,做了個取手巾縛眼的姿勢,道:“我怎麽可能去碰那堆臭肉,喏,我蒙了眼,劍扛在他脖子上,然後,他便乖乖自己動手了。”
寒碧哈的一笑,忍不住道:“所謂世子,也不過一堆臭肉,看他以後還玩心眼不?”
我望着她的笑靥,突然心生感慨,有多久,我沒見過他們,這些我愛着的人們,開心疏朗的笑容?
這本是我應做到的事,然而我從未能好好完成,卻一直讓他們爲我擔憂而愁容滿面。
所幸,終于離開了那個沉滞陰冷的王府,那個滿是惡意的王府,離開那些讓我厭惡不已的人和事,以後的日子,當可以明朗些吧?
自夾河回王府,爲的就是師傅和方崎他們還在那裏等我,如今他們已在我身邊,再留在那裏,已無任何必要。
沐昕倒是擔心我們離開後,熙音會否再次自殺以圖傷害我,倒是師傅很明确的道:“她舍不得。”
熙音那樣的人,那般珍愛自己,被逼至那般地步,那一剪刀都未傷至要害,否則我早已死了,她終究是舍不得将自己的命換我的命的,那日,不過怒氣上湧的憤激而已。
山莊暗衛,會好好守着她的。
流霞寒碧尚自在唧唧呱呱笑個不休,她們爲能脫離那個險惡的王府而分外愉悅,我卻已默默轉身,望着晨曦裏燕王府宏偉深黑的影子。
漫天雲霞漸漸鋪漫,霞光燦爛如錦,飛檐的形狀如遊龍,翺翔在金色的朝陽中。
燕王府,無論等待你的是怎樣的結局,可我想,我不願再踏回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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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笑容,我揮揮馬鞭,淡淡道:“師傅,我們走吧。”
師傅卻不動,道:“蘭舟。”
我怔了怔,這才發現遠處有個黑點,緩慢的靠近來。
她走到近前,果然是蘭舟。
我疑惑的看着她,昨夜我已命人在她事了後,給她銀子離開北平,日後好生度日去,她怎麽又來了?
陽光漸漸明亮,明亮光線下她面色卻慘白如紙,兩眼無神表情空洞,臉上額頭亮晶晶的不知是汗還是水,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晃晃,已将虛脫。
流霞寒碧驚呼一聲,下馬去攙她,她任她們扶住,卻努力的将頭轉向我,嘴唇蠕動着,似乎努力想發出聲音,卻說不出來。
看起來,她受了很大打擊。
我悲憫的注視她,輕輕道:“蘭舟,想說什麽就說吧,我們在這裏。”
我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她的神思才似漸漸轉回,渙散的目光漸漸合聚了來,轉向我,半晌喃喃道:“我殺了他……”
我一驚,立即問:“殺了誰?”
“我殺了他,殺了他……”她依舊喃喃重複着那句話,忽聽流霞一聲驚呼,接着當啷一聲,蘭舟似是手一軟,我從流霞和寒碧擋住她的縫隙中,看見一柄匕首從她掌間墜落,匕首上淋漓的鮮血,濺落一地。
那柄匕首,精緻的銀柄,雕着古怪的螭紋,鑲嵌着色彩迷魅的紫晶。
我的心一緊。
盯着那柄匕首,我突然開始害怕,不想上前。
卻有一隻穩定的手,輕輕揀起了那匕首,輕輕的問蘭舟:“你是用這匕首殺了他?”
是沐昕。
蘭舟如中魔般的盯着那匕首,癡癡點了點頭。
“誰給你的匕首?”
這句話宛如魔咒,打破蘭舟一直的失神狀态,她突然渾身劇烈顫抖,捂着臉大聲哭叫起來。
“我沒想殺他,我沒想殺他!”
沐昕的聲音越發溫和:“那你爲什麽要殺了他?”
蘭舟不肯松開自己的手,指縫裏淚珠滾滾而下:“是他!是他!他是個魔鬼!……他是個魔鬼!我根本沒想殺掉正安……啊……那個魔鬼,那個人不是人,是魔鬼!”
她撲通坐倒在地,抽泣道:“我殺了人……我殺了人……”
聲音凄慘如悲鳥夜啼,聲聲抖顫。
流霞寒碧早已紅了眼眶,都蹲下身去輕聲安撫,方崎将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披在他身上,我默默望着那匕首,面無表情。
半晌後,蘭舟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開始斷斷續續的訴說。
“郡主你走後……。我本來想扮鬼吓他,聽聽他的心裏話的,剛要出去,忽然發現他立在那裏不動了,然後……然後就有個男人,不知道從哪裏走出來……”
沐昕淡淡問:“銀衣?很出色的男人?”
蘭舟有些疑惑的想了想,道:“太暗了,他的衣服顔色我沒在意,但他的面具是銀色的,長相雖然看不見,但他很高,氣度,那氣度很好……”她的目光突然轉向沐昕,“……雖然我看不出來他的容貌,可是感覺就是個很美,很典雅高貴的人,不會比易公子失色……但是他的氣質感覺更深沉迷惑些,不似易公子清朗……他從黑暗中走出來的時候,就象……就象整條巷子都亮了亮,然後四周似乎都漾起了很奇特的沉香……”
她神色漸漸迷離,似乎再次沉入那荒誕如夢的離奇一夜裏,随着那魅力奇絕的男子的一舉一動而迷惑,她看見自己呆呆的望着他,看見他慢慢走到她身側,微笑着遞給她一柄匕首,問她:“爲什麽不殺了他?”
“爲什麽不殺了他?”這句話如有毒的種子,種在了她的心裏,她突然失去了反駁的力氣。
對啊,爲什麽不殺了他?
“他負了你啊,你應該殺了他。”他聲音低沉而美好,如上古名琴初初撥響,驚動夜的絲弦,亦驚動她内心深處沉潛的恨與惡。
心底的惡散了開來,驚燥的竄入夜色中,四周沉香越發濃烈,令人恍惚,有什麽花朵的影子在雨的微光裏搖曳,很美,卻及不上那人一絲的風姿,她的眼光,無意掠過他的長衣,迷迷糊糊的想,他的衣服,爲何不濕?
匕首在掌中發燙,越來越燙,令她幾乎掌握不住,她聽見自己呢喃:“殺了他,殺了他……”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說,“殺了他。”
……
後面的記憶,是空白。
當她自迷離的香氣中漸漸驚醒時,發現正安倒在血泊中,而她,掌中握着鮮血淋漓的匕首。
而他,靜靜站在她身側,目光投在空茫的虛無中,夜風拂動他的衣袂,他聲音美好而氣韻冷酷,他淡淡說,“果然,女人都是心狠的,你看,你說舍不得,不也殺了他?”
她張口結舌,踉跄退後,幾不成聲。
“不,不……我沒想殺了他……是你,是你……你逼我……”
“我逼你?”他笑得譏诮,“匕首是你拿着的,是你刺出的,我站在這裏,根本就沒動過,你不能接受自己的狠心,便要推到我身上?”
她站立不住,靠在牆上,看着這個美麗的男子,突然發覺他不是她第一眼以爲的仙之子,卻是地獄裏生出的曼陀羅妖花。
美麗而有毒。
他微微走近,她驚恐退後。
聽得他輕音如夢,如她永生的噩夢。
他說。
“她不是說了麽,看你對他恨到什麽程度,看你的心,對他的留戀和痛恨,哪樣在最後抉擇時占了上風。”
他指了指她的心口。
“你的心,最終還是恨占了上風……那麽,她呢?”
她一時不能明白他的話,隻呆呆的看着他。
他一聲輕笑。
“你,幫我問問她,”
他的笑意突然消散,散在微涼的風中,雨聲将歇,月光升起,月色映在他眼中,那裏空無一物,而又廣納全天下的寂寞。
“她的恨,是否也比愛更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