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玉王這樣的敵人,不,現在應該叫他舒淮了,任何一點優勢都不能錯過。
江遷月忽然聽到身邊的發出一聲輕輕的聲音,這聲音在玉王鼓蕩的内功面前顯得微不足道,但是江遷月知道玉王一定能聽得到,緊接着黑暗中便傳來一聲悶響,随之便是木頭破碎的聲音,他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玉王将桌子打碎了,他知道是黃洛洛用暗器打倒了燭台,這正是他要等的時機,但是江遷月卻感覺到懷裏的人按住了他,接着便聽到金屬在地上滾過的聲音,這聲音便沒讓他等太久,便是“轟”的一聲巨響,接着眼前便出現了明亮的火光。
江遷月立刻意識到那是神火彈,這東西雖然威力驚人,但是在高手面前卻難堪大用,隻因他作爲暗器來說實在太大,武功高強的人有太多方法把它打偏或者躲避,但是這裏一片漆黑,舒淮不可能判斷出黃洛洛用的什麽暗器,再加上暗室地方狹小,本來能躲避的地方就十分有限,他又是存心引兩人出手,故而絕不可能躲避,實在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江遷月也感覺到肩上一松,他飄身便出去了,在這黑暗的地方,他仿佛真的成了沒有實體的鬼魅,舒淮甚至無法判斷出他從哪來,剛才那一瞬間的亮光也讓他的視力二次受損。
江遷月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一個薄薄的鐵片,那東西簡直不能說是一件武器,仿佛是從某個精密的機關傀儡上拆卸下來的零件,但是這就是他手中最好的武器,因爲它輕的幾乎沒有重量,所以它可以最大程度保留江遷月的速度,他的出手實在太快,眨眼的時間跟他比起來慢的就像靜止了一般,這一擊實在是他等待許久的一擊,雖然隻有一招,但是卻結合了他全部的經驗和本領,舒淮也跟不上這樣的速度,他無法迎擊,隻能微微偏開脖子,以期躲過這樣詭秘的一擊,但他還是感覺到脖子上微微一涼,那倒如同鬼魅一樣的身影,卻沒有任何後手,瞬間就在黑暗中消失了。
舒淮摸了下自己的脖頸,手上果然有一點滑膩的感覺,如果他的反應稍微慢一點,他的動脈此刻就會被劃開,他幾乎都能想到那時這裏濃重的血腥味,好在他的反應足夠快,也好在對手的武器上沒有淬毒,不然他現在恐怕也是一具屍體了。
舒淮想到這裏心中亦是一陣害怕,他在前一刻對自己的武功還無比自信,此刻他才知道這屋子裏至少有一個人能取他的性命,至于那個在暗中放神火彈的人,他倒是覺得不爲所慮,那人但凡有更好的攻擊方式也不會選擇神火彈,而以他的武功修爲,即便讓神火彈在他腳邊爆炸,那東西的威力也破不開他的護體真氣,他所需要擔心的隻有那個暗處刺客。
此時,江遷月正倒挂在房梁上,手指微微顫抖,他的目光注視着下面的玉王,心中同樣驚訝,玉王的反應和内功都超出他的意料,他僅僅是突破他的護體真氣便讓自己的手指顫抖,他看到屋子裏出現了一點亮光,那是桌子上的桌布,看來是神火彈的爆炸點燃了這團布料,桌布被炸到了床邊,他心中一沉,黃洛洛還在床上,她如果暴露自己,那以她現在的傷勢舒淮要殺她易如反掌,可是如果不暴露的話,她也可能會被活活燒死。
他雖然占據了最好的位置,但是舒淮此刻已經十分戒備,他不會再有那樣好的機會,但他卻不得一戰,好消息是先手還在他的手中,而且他知道自己有殺了舒淮的能力,壞消息是在他戒備的情況下,江遷月絕不可能有一擊必殺的機會,他務必要陷入一場苦戰,但是随着火焰的蔓延,再沒有他考慮的時間,火勢的擴散不僅威脅到黃洛洛的生命,而且他能躲的地方也越來越少。
玉王忽聽頭頂一陣風聲,雙手并舉猛然向上攻去,隻聽“喀”的一聲,房梁應聲而斷,但江遷月已到他的身後,玉王回身一拳直攻他的心髒,江遷月隻得橫掌硬接,這拳上的大力實是非同尋常,江遷月隻覺膝蓋一軟,一條腿便跪在地上,牙齒像是要咬碎了一般,額頭青筋爆起,滲出黃豆大的汗珠。
“江賢侄,原來是你,一别經年,今日怎麽有這樣的興趣?”舒淮饒有興緻的開口,手上的力氣卻漸漸加大,江遷月感覺渾身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他手指驟然劃過,玉王知道他指間有鐵片,連忙收手才避免自己手上的動脈被他切開,原來江遷月是故意暴露自己,想要用自己來換取攻擊的機會。江遷月手段的決絕和機智都讓玉王心驚,但是兩人交手之間,心中更無他想,江遷月像是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原地。
這次舒淮也變得小心謹慎起來,兩人便在這狹小的暗室中展開一番生死較量,舒淮的招式簡單狠辣,每一招都有動人心魄的威力,江遷月的招式雖然同樣簡單,但卻像是一位大智若愚的智者,仿佛每一次出手都包藏着大智慧,兩人以快打快,速度上江遷月更勝一籌,雖然屋中已有火光,但是舒淮知道對付這種敵人耳朵比眼睛更加有效,當他看到江遷月在反應的時候便已經來不及了,隻有聽江遷月帶來的風聲才能跟得上他的速度,盡管這風聲也極爲細微。
牆上的樣子仿佛是兩頭猙獰的怪獸,他們都不得不承認對方是自己生命中最可怕的敵人,兩人帶起的風聲吹起床上的帷幔,也讓火光搖晃不止,隻是刹那之間,便已交了百十來招,江遷月的速度讓舒淮不敢有半分懈怠,舒淮的力量也讓江遷月吃盡苦頭。
“賢侄,要堅持不住了吧?你的輕功确實是孤平生僅見,但這種堅持又有什麽意義呢?一會兒玉王詞來了,你還不是要束手就擒,哦,對,還有你的那位紅顔知己。”
“玉王詞雖然人多,但又多的過金陵城中的武林同道嗎?”江遷月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隻因他的速度太快,往往一個字還沒說完,身形便已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兩人見論武功一時片刻不能拿下對方,便展開了心理上的博弈,他們都在用言語引誘對方出現破綻,他們想要殺了對方都隻需要一個微小的破綻。舒淮自然聽得出江遷月的意思,他在大報恩寺敲響警鍾,隻是讓他以爲出事的是大報恩寺而已,暗中卻号召武林同道到玉王府來,這聲東擊西的計策并不複雜,以他的頭腦要不了多久便能想通其中的關節,所以江遷月才要踩着時間到玉王府,就是爲了讓他沒時間思考。
眼下江遷月将舒淮困在這裏,正如江遷月所說,如果舒淮不在,那些玉王詞絕不可能打得過那些中原高手,若是再加上錦衣衛,恐怕連逃跑都難做到,玉王詞是他籌備了二十年的心血,就算他今日能殺了江遷月,他想要成大事便還要再等二十年,這雖然讓他十分憤怒,但他卻在瞬間就壓下自己的怒火。
“賢侄,孤聽聞你爹還在大雪地裏躺着呢?真是苦了他了,呵呵,可惜他太愛多管閑事不得不死,你也是一樣啊。”
江遷月聽到他談起江平的死,心中亦是無名火起,他知道這是舒淮的激将法,但是他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畢竟此刻分心,便正稱了此人的意,火焰終究點燃了窗簾,随着火勢擴大,兩人均感覺心門氣短,江遷月餘光也看到黃洛洛從床上遛了下來,手上的攻勢更緊,他不能讓舒淮有機會對黃洛洛下手。
火光中舒淮的臉變得詭谲猙獰,兩人都知道這火勢一蔓延,若是不離開這裏,任你武功再高最後也會變成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屍,而且這房間四面都是精鋼夾層,房間内的溫度升的更快,兩人的内功體力雙重下降,又加上這火燒的讓人喘不上氣來,手上的力氣和速度也不禁慢了下來,但他們出手隻有更狠,想要趁着對方體力不支将其殺死,就像是黑暗中的兩頭困獸,即便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扯下對方的一塊血肉,唯有鮮血淋漓才能略微緩解心中的憤懑!
兩人交到一百七十招頭上,忽然聽得一陣機括響動,他們強對一掌,都将對方逼退,江遷月到了黃洛洛身旁,連忙替她解穴,他們都想門外看去,一道陽光照進這間暗室,同時也帶來一道影子,兩人心中都有一個關于自己生死的問題:這人到底是江湖中人還是玉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