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壇夾了一片青菜用筷子卷成一個包袱似的卷,在細鹽裏沾了一下放入口中,浸滿了肉湯的青菜帶着略微的鹹味,在口中格外鮮美,他似是在品味菜中的每一滴汁水,黃洛洛也隻好耐着性子等他,誰知他吃完之後又去夾鍋中的肉,黃洛洛一把将他的鹽碟搶走。
“喂,假牛鼻子裝腔作勢還上瘾了是吧?!”
趙玄壇索性直接把肉片放進嘴裏:“我也不知道啊。”
“當年無數人都問過他同樣的問題,可是他卻不說,而且沒多久他們就銷聲匿迹了,這個答案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到今天也沒人知道。”
“不對。”商淵在一旁開口:“至少白輕塵應該也知道。”
“欸?你也知道這件事?”黃洛洛的注意力馬上被他吸引過去。
商吾秋讪笑一聲:“那幾年老夫久在西域,雖然聽說中原有這麽個事,但也僅此而已,老夫知道的還不如老趙多呢。”
他頓了一下接着說道:“不過,小江既然這麽說,想必是他們倆的武功有相似之處,白老頭雖然并沒和交手,但是有白輕雲在中間傳話,想必他也能猜個大概。”
黃洛洛見衆人都不不知道,隻好把目光又投向江平。
江平點點頭,道:“我後來與白兄聊過,那時我武功已廢,自然不能再與他交手,但是他也不是通過輕雲的傳話才知道的,因爲從那以後他們兄弟二人再見已是死别。”
江遷月知道他就要說的正題,雖然對那個問題得答案還很好奇,但卻不便再問,衆人也屏息靜聽。
江平與白輕雲交手的結果雖然沒人知道,但是每個人都知道,從那天之後,江平在江湖上就又多了一位朋友,他們兩個或是飲酒作樂,或者與人比武,攪得整個巴蜀武林不得安生,無論是唐門還是天下盟,都被他們上門挑戰過,成都雖然是武林中心,但是高手數量也不過幾十人,而平常的庸手他們也看不上,故而江平在成都待了三個月,約下的比武越來越少,身邊的朋友卻越來越多,乃至于最後已是無架可打,他便研究那些小門小派的武功,不但将其弱點指出,而且還将他們的武功加以改進,他雖然分文不取,但是那些武林中人讓他揍一頓總是難免的。
人在江湖,武功就是安家立命的根本,江湖中爲了一本武功秘笈頭破血流的故事層出無窮,如今隻是挨幾次打就能讓自己的武功變強,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故而上門求江平打的人不計其數,後來他被鬧得煩了,甚至換了幾次住的客棧,不過還是總有人能找到他,無奈之下他隻能選擇離開成都。
白輕雲聽聞雲滇武林與巴蜀大有不同,那裏的武功亦與中原迥異,他們便相約去雲滇闖蕩一番,隻是白輕雲畢竟不像江平這般逍遙自在,他家中有事需得耽誤幾日,但是江平卻一日都無法在成都待下去,故而兩人約定江平先走一步,他們在大理相會。
江平到了大理之後,便結實了當時還年輕的坎離生,坎離生的武功融合了奇門遁甲,與他所見過的所有武功都有不同,他雖然也能看出他的破綻,但其種種變化都按奇門所憑,奇門遁甲本就是古時的神書,其中包羅萬象不輸于任何名門大派,故而其演化出的功夫有時也能讓江平眼前一亮,他便像是一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每日都纏着坎離生比武,以期将他的武功變化弄透,兩人也說一些武林中的見聞。
江平聽其說起雲滇的隐世門派花神谷其中高手如雲,花神更是超然物外已久,武功達到了深不可測的境界,雖然花神谷行事乖張爲武林正道所不喜,但是江平心中甚少有正邪之分,他隻是見獵心喜想要去拜谷,而坎離生聽聞花神谷的護谷大陣奪天地之造化,他也早有些研究一番,兩人幾乎一拍即合,隻是江平與白輕雲有約在先,他不好爽約先走,于是兩人決定再等幾天。
等到第七日下午,白輕雲才到了大理,在江平引薦之下,白輕雲與坎離生一見如故,三人在大理最好的客棧擺了一桌最好的酒席爲白輕雲接風洗塵,席間他們談起花神谷之事,白輕雲在家中時也聽說過這個門派,隻知道它隐藏在十萬深山之中,極擅蠱毒之術,其餘他也不知,故而兩人一說他便也有興趣。
三人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從大理取道昆明上山探尋花神谷。
白輕雲和坎離生雖然都知道花神谷的大緻方位,但他們在這之前從未去過,而深山之中與平地自然不同,山中的野獸他們自然不用擔心,但是山路崎岖之處,有些地方連虎狼的蹤迹都無,隻有他們不曾見過的各種蚊蟲,而且有的地方盡是懸崖峭壁,或者巨石飛湍,任你武功再高也别想飛躍,那便隻能繞路,而往往一繞就要翻過幾座大山才能找到原來的路徑,如此之下,三天之後幾人便在深山中迷了路,非但沒有看到花神谷的影子,他們便連回昆明的路也找不到了,好在雲滇多雨,山中又不缺乏獸類,一時半會他們也不用擔心餓死。
三人早對找花神谷不抱希望,他們隻想回到昆明之後,向雲滇的武林同道打聽清楚花神谷的位置,最好能再找一位向導與一同進谷,而就在他們放棄希望的時候,坎離生卻在深林之中找到一座極大的奇門陣法,三人都以爲這是花神谷的大陣,他們卻不知道這實是蠻族外圍的九黎奇門。
九黎奇門雖是上古奇陣,但是坎離生這陣道第一也不是徒有虛名,初遇時對他來說确實有些棘手,但是很快他便也得心應手,随着他們的深入陣局越發兇險,但是坎離生非但不怕,反而越加興奮,而白輕雲和江平卻隻能做個打下手的力工而已,這點讓他們很是郁悶。
不過并沒有多久,他們便遇到了埋伏,坎離生在前破陣不小心受到些皮肉之傷,好在白輕雲反應快,将其救下。
那些人全然沒有半點中原人的模樣,而且江平試圖與他們交流卻發現他們似乎不會說官話,而且他們也并不想聽他們說話,隻是上前就殺,而且用的都是狠辣陰毒的手段,顯然是不想留他們活口,這時江平才隐約覺得有些不對,花神谷雖然是隐世門派,但是這些年弟子也偶在江湖上行走,可是他們遇到的這些人,簡直像是與世隔絕多年的化外之民,而且江平不難看出,他們雖然下手狠毒,但卻沒有一點中原武功的底子,非但周身并無半點内力,就連出手也全無章法可言,當時江平已想到是誤入了當地土著的領地,他想要解釋,奈何對方不給他機會,隻好聯合兩人一起将他們趕走了事。
火鍋中的木炭已經燒盡,江遷月又去取了新的炭添上,回來的時候正聽到江平說道此處,他把銅鍋拿起,熱炭映着他半邊臉都是暖色:“爹,你們遇到的是蠻族人,他們與世隔絕已久,不通禮儀倫常,天性殘忍樂殺,無法溝通。”
江平淡淡說道:“不錯,不過我們當時不知他們是蠻族,而且自持武功覺得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想着他們雖然不通外界,但是久住此處,對周圍山勢畢竟熟悉,能借一名向導最好,就算不行也得要些草藥清水做回去的盤纏,可是,沒想到這裏面另有一番兇險……”
江遷月捅着鍋底的炭灰,火焰從木炭中間的孔洞中燃燒起來,紅色的火舌也倒映在江平眼睛當中,正像是森林中流淌的鮮血。
那些化外之人卻一批接一批的來,而且他們下手一次比一次詭異狠毒,完全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勢,江平三人最初還能遊刃有餘,可是到了最後他們幾乎是用命阻攔着三人前進的道路,三人也想過後退,但是九黎奇門時刻發生變化,他們也不可能快速退出陣局,貿然後退隻會變成被化外之民追擊,到那時的境地隻會更加被動,所以三人雖然騎虎難下,也隻有選擇前進一條路,而面對一批一批的殺手,他們也無法做到像最初那樣不殺人。
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立刻就接下,一批人的鮮血染紅了草木,另外一批人就踩着前人的屍體再次進攻,仿佛是在用生命消耗他們的體力,想要等到他們再也揮不動劍的時候便将他們拿下,江平三人雖然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但是也沒有什麽辦法,三人也漸漸都受了些外傷,他們唯有以命相搏,看是自己先耗盡氣力還是對方先無人可派,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江平卻發現他們的身體比他們想象的更加糟糕,三人均是渾然滾燙,而且傷口處麻癢難耐,他們才意識到原來他們早已中了對手的毒,現在發覺恐怕已經爲時已晚,此時他們已經報了和那些化外之民同歸于盡的心思。
三人又解決一批化爲之民,天上毫無預料的下起雨來,南疆的雨又快又急,雨水沖刷掉白輕雲劍上的血迹也模糊了三人的視線,他們借着閃電的白光方才看到森林深處沖出一道黑影,三人以爲又是化外之民,正要準備迎敵,江平卻驚覺對方的身法快如鬼魅,顯然是有着極高的輕功,他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對方便已來到他們面前,匆忙之間他隻能與那黑影對上一掌,可他卻覺得一股暴虐的内力将他的掌力盡數逼回,而且将他手上的傷口再次撕裂,江平人整個向後飛去,直撞段一顆碗口粗細的樹木,白輕雲見此更是從側面一件刺來,雨水中劍影森寒如霜刺向對方肋骨縫隙,這一劍角度刁鑽,可謂是攻敵所必救,可是那人卻隻深處兩根手指在白輕雲的劍脊上輕輕一彈,恰逢一聲驚雷卻也沒掩蓋住白輕雲劍上“錚”的一聲勁響,長劍被他打偏,隻擦着他的腰側而過,那黑影趁勢欺身,一連便封住了白輕雲幾處要穴,他當時便癱軟在地。
江平此時隻覺得胸口一陣郁結,口中嘔出一口鮮血,意識也漸漸模糊,他雖然沒有看到那人對坎離生下手,但是他知道坎離生必定不是他的對手,恐怕今日就是他們三人的死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