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道兩聲務必便急匆匆的走來,江遷月目不轉睛的盯着場上的戰鬥隻是點點頭,這場不能殺人的戰鬥比他以前所經曆的每一場戰鬥都棘手,哪怕是面對那隻近乎妖魔的金翅蜈蚣,他也從來沒有如此沒把握,黃洛洛走後,江遷月開始說話了。
他的語速極快,幾乎看不見他的嘴唇浮動,但他的聲音卻清楚地傳入三人的耳中,他們由于長時期的戰鬥已經漸漸失去力道的把控和耐心,隻能由江遷月提醒他們出招才能做到萬無一失,江遷月雖然精于此道,但是瞬間推斷出四人混戰中的一招一式,并且給出每個人下一招的應對方法,這也讓他異常有壓力,而且他不能出錯,他哪怕出錯一次可能都會帶來場上的一個人受傷,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将生死搏鬥變成戲台上表演的套路。
坎離生的出手雖然看似不受江遷月的控制,但是他早已熟悉了坎離生這套誰也沒見過的武功,他現在宛如江遷月手中的傀儡,他的一招一式都在江遷月的算計之中,而商吾秋三人或攻或守都唯江遷月是從,場上看似是四人交手,其實從江遷月出聲的那一刻開始,這就已經變成了一場四個江遷月之間的戰鬥。
龐大的計算讓江遷月心神具疲,他們已經鬥了一個多時辰,交手已有三百一十七回合,江遷月隻覺眼前似有金星閃爍飛舞,腹中也是一陣惡心幹嘔,但是他口中的話卻一刻也沒停下,坎離生出來面頰上的一道血迹,身上再無半點傷痕。
四人又鬥了二十招,江遷月隻覺耳中像是有人耍猴敲鑼一般嗡鳴不止,黃洛洛還沒有回來,他也不知道黃洛洛要多久才能回來,他隻知道自己再多堅持一刻便有多一刻的希望,他隐隐覺得如果四人鬥到四百五十招以上,那最先倒下的肯定是他自己,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倒下之後能不能再站起來,他隻知道他答應了黃洛洛,那個女孩兒臨走時的眼神他還記得,那分明是将所有信任和希望都壓在了自己身上,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倒下。
黃洛洛在江遷月背上輕輕一拍,說道:“快跟我來,把他往北引。”
江遷月雖然雖然已近極限,但卻隻是點了點頭,他的話并無停頓,但卻已與剛才發生了變化,四人便真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絲線牽引着似的邊打邊往北面走去,而且四人招式中皆有輕功,速度比尋常人走着還快,其餘人也不敢怠慢,都紛紛運起輕功北區。
陣法之中多有機關,坎離生對這裏十分熟悉,若是有絲毫機會,便會利用陣法與他們周旋,故而江遷月便更加留神,商吾秋三人在他的指揮下竟然已是密不透風,不給坎離生喘息之機,以至于數年之後,三人竟依此創出一套武功,那時三人功力不比今日,早已是雄踞一方的霸主,而三人聯手之下,江湖之上幾無敵手,可惜彼時三人分居南北,莫說聯手,便連見面也難。
衆人且戰且走,不多時便聞得鼻尖一抹濃郁的花香,江遷月尋味望去,便見不遠處一片桃林之中,迷障疊生朦胧難見,隻能見其中有悠悠光亮随之搖曳。
不用黃洛洛說他們也知道那裏就是終點,衆人且戰且走,及到陣前,恰巧吹過一陣山風,迷霧瞬間講衆人籠罩,白敬長劍斜持,架住坎離生的雷公吹,商吾秋和葉承趁此機會依言繞到他的身後,兩人均是一掌打在坎離生的背上,盡管兩人均未出全力,但坎離生依舊一個踉跄,而此時黃洛洛喊了一聲:“走!”
三人随即抽身而退,坎離生本來是在與白敬較力,白敬抽身他的力量落在空處,本就腳下止不住往前沖,背上又捱了兩掌,沖勁更盛,直沖出去七八丈遠,衆人隻能看到迷霧之中有個朦胧的人影,幾人知道不宜深追,便紛紛追着黃洛洛而去。
黃洛洛在幾人之中輕功不算好,但是這陣法之中目難視物,又有燈影搖曳,有時看見濃霧之中黃洛洛身影竟然變成數個,她非但不在提醒衆人應該怎麽做,就連葉承叫了她幾聲她也不答應。
趙玄壇因爲照顧黑虎不能用輕功,隻能騎着老虎跟在後面,他便最先失去了黃洛洛的蹤迹,身在竹林之中,隻覺燈火搖曳之處,四周的環境都開始旋轉起來,濃霧、樹影和若有若無的光都攪在一起,像是一個直入腦海的漩渦,不知爲何他覺得鼻前的香味突然變得濃郁起來,他似乎看到前面有一個人影,他本以爲是坎離生,但定睛一瞧,他面上卻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那身影雖然他已許久沒有見過,但卻絕不會忘記,那正是他已死的大哥,他們五路财神情深意重,故而這時看到大哥心中并不恐懼,反而急步追了上去,無論對方是人是鬼,他都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清楚。
趙玄壇是第一個掉隊的,但他卻不是最後一個,林牧淵他們也接二連三的掉隊,江遷月卻一直勉力跟着黃洛洛,不知過了多久他身後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江遷月着急連着叫了幾聲,但是黃洛洛都好像沒聽見似的,他憑借風中一朵飄落的桃花借力再進,卻突然看到黃洛洛的身影竟然一下子分出了七個一模一樣的人影向不同方向跑去,這種情況倒也不是第一次出現,江遷月推測那些迷霧可能也有一些緻幻作用,但是最主要的還是霧氣中的光影會讓人産生錯覺,不過這種錯覺似乎不能持久,所以他隻需稍等一下,看到唯一的真身出現再跟上去也就是了。
這次卻與之前不同,七道人影竟然全都消失了,江遷月一時失去目标,隻得氣沉丹田落下身影,他周圍都是稀疏的樹木,但是樹木之間又分出無數條道路,濃霧像是一碗化不開的湯,桃花卻随風飄飄蕩蕩,他這才發現周圍連半個人影都沒有,不光是黃洛洛,就連商吾秋、林牧淵、白敬、葉承他們都不見了,他不知不覺就已經來到了一片陌生的地方,他知道黃洛洛的奇門遁甲厲害,這又是坎離生經營多年的地方,所以他便更加謹慎,他仔細聆聽風中的一草一木,想要找到朋友們的腳步聲,但是他甚至能聽到桃花離開枝頭的輕微響動,卻沒有聽到一個呼吸或是心跳。
忽然他看到前面有個人影,如同青煙一般一閃而過,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聽到那個人的腳步,而且僅僅是這一下,他就認出這是燕山夏侯家的絕頂輕功“拂煙法”,他很清楚今天所遇的各位都沒有這樣好的輕功也沒有人會拂煙法的功夫,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個人就是害坎離生之人。
“少爺,我在這!”
那人的輕功極好,這裏的地形又極其複雜,江遷月生怕将那人跟丢,故而大聲喊了一句通知商吾秋,但是他卻再沒有一點時間停留,他的腳下似乎不見動作,但身子也如同一縷風中青煙一般跟了上去,他用的同樣是拂煙法的功夫,便是要跟他一較高下,但是他知道那人一定不會像他一樣隻會輕功,而江湖上輕功絕頂之人大多都有一手好暗器,這樣與人決戰之時,往往可以利用輕功和暗器搭配,讓敵人隻能挨打卻無法還手,所以江遷月還要擔心着他的暗器。
他将将看到那人的身影時,他的身子卻又向斜上方飛蹿而去,腳下踩着朵朵飄落的花瓣急速向前飛騰,明明他踩得是極輕極柔之物,但卻像一步步踏着漢白玉的石階上一般大氣磅礴,甚至匆匆一瞥便能讓人感覺他身上自帶一股王者氣度,這卻絕非是輕如煙塵的拂煙法,顯然他已換了一種武功,而江遷月也自然認識他的身法,這是河南趙家的“登雲階”,相傳乃是宋時趙匡胤位臨九五,在泰山封禅大祭之時,走過泰山南天門的登天梯,黃袍加身,環顧文武群臣與廣大山河盡在自己腳下,心有所感才創此功法,雖然它因爲前朝之時,亦被長生殿所削弱,但是依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輕功身法,而這種王者氣象的身法自然屬于剛部武學,拂煙法卻是典型的柔部武學,江遷月早聽劍神說長生殿有能同修剛柔的功夫,那時他就想見一見,今日一見方知傳說不虛。
他在輕功一道上雖然所學甚精,但也是仗着家傳的琉璃功可以同修剛柔武學,所以才能獨步天下,今日見到同樣能用兩部武學之人,自然生了比較的心思,他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便是全力追了上去。
兩人濃霧之氣争來奪去,幾乎每個起落都會變換一種輕功,江遷月隐隐覺得此人的輕功與自己不相上下,故而便将他的藥箱挂在一處桃枝之上,他若不給自己身上減輕幾分重量,一定會被那人給甩下,江遷月一連換了二十三種輕功,那人也換了二十三種,但卻依舊被江遷月死死咬着,而且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近,最終江遷月腳下重重一踏,在泥土中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人卻如炮彈一般射了出去,突出奇招一舉超過對方半個身位,他得意之下不忘回頭看對方的面目,這一看之下,江遷月不禁失聲叫道。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