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勞了。”
江遷月爲了趕路本就誤了午飯的時辰,一路上便再也沒碰到食肆,這會兒确實已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這次事情來的麻煩,一路上我已聽兩位說了,聽說那商吾秋死在玄幽教的看家功夫手裏,可是确有其事?”江遷月開門見山的說道。
“這事雖然棘手,但也不急于一時,賢侄還是先用完飯再說吧。”
江遷月擺擺手,道:“我這趟來本就爲了此事,又不是來蹭飯的,再說說話和吃飯又不耽誤。”
玉王笑道:“你小子還真跟你爹一個脾氣。”
“玄幽教久在西域,中原武林多有不識。” 玉王接着說道:“但是我幾年前曾與商淵交過一次手,五方鬼帝訣我也領教過一次,那深厚至極的内力令我印象深刻。”
“商舞秋正是被深厚的内力打死,所以王爺才有此推論?”
玉王點點頭,道:“雖然江湖上内力深厚者不少,但我隐約記得當初中了商淵一掌,初時并無異樣,可半日之後便覺得五内俱焚,五髒初皆生出一條黑線,當時多虧‘九針回陽手’柳先生正在清平鎮,我才撿回一條命,不過當時柳先生也說如果再晚半天,便是大羅金仙臨凡,也是無力回天了。”
“五方鬼帝訣陰毒霸道,江湖上中招者少有生還,看來真是王爺洪福齊天才能沒事。”江遷月這句話倒不是恭維,五方鬼帝訣能雖說是陰部武學,但其内功卻十分雄渾,很多陽部武學也不是他的對手,而商淵很可能就是當世内功最高之人,商淵早年也曾在中原走動,這些年雖然出手不多了,但他一生中用五方鬼帝訣殺的人卻是不少,而據他們江家的記錄,迄今爲止,中了五方鬼帝訣而不死的也隻有三人,其中一人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如今也早都死了,另外一人是‘懷雪劍’易水寒,此人常年在天山附近走動,中掌之後,每兩月之間他便需天山雪蓮養傷,故而他自那以後也在武林之中銷聲匿迹了,而中了這招還能在江湖上活躍這麽久的也隻有玉王一人。
“這麽看來,商吾秋身上也有五條黑線了?那黑線是否彙聚到紫府穴處?”江遷月問道
玉王點點頭。
江遷月撫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目光中露出思考的神色,當世之中會五方鬼帝訣的隻有商淵一個人,就連知道中了五方鬼帝訣之後什麽樣的人也少之又少,商淵愛子如禁,就算父子兩人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他也不太可能會殺了他。即便要殺,又何必要在玉王的地盤殺呢?
除此之外,便是别人要嫁禍于人,玉王自然不可能在自己地盤殺商吾秋引火上身,難道是久易水寒重出江湖麽?可是易水湖乃是“俠谷十二劍” 之一,他就算因爲商淵之仇而報複,也不會做這種嫁禍的小人之舉。亦或是其他被商淵打死之人的親朋好友,得知商吾秋離開玄幽教被來此報複,之後又怕惹禍上身所以才模仿五方鬼帝訣的傷痕混淆視線?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隻是見過中了五方鬼帝訣而死的屍體,那模仿在常人面前自然可以過關,而他江遷月确有把握能找出蹊跷。
“有點意思。”
方才江遷月思考的時候,玉王隻是坐着,怕打擾到他連茶都沒喝一口,現下聽江遷月開口,連忙問道:“賢侄可是想到了什麽?”
江遷月點頭道:“嗯,不過現在還隻是一個猜想而已,還是等驗過屍體再說吧。”
“賢侄爲人謹慎,這在你這個年紀中的人可是少見,也好,就依賢侄吧。”
“對了,商吾秋應該不是一到清平鎮就遇害了吧,他到了這之後又發生了什麽呢?”
“商吾秋……” 玉王突然禁聲,緊接着門外便出現一個人影。
“王爺,飯菜已經備好了。” 外面一個女孩聲音說道,是玉王府的侍女。
“嗯,知道了,放在觀山亭吧,本王親自帶客人過去,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看到門外的人漸漸走遠,玉王接着說道:“賢侄,咱們邊走邊說吧。”
“承蒙王爺照顧了。” 江遷月起身說道。
這玉王府中屋殿林立,又有樓閣花園,若不是有人帶着,江遷月肯定要迷路,兩人左轉右轉,江遷月隐隐覺得玉王府中似乎暗自布成了一個奇門陣法,不過他也不精于此道,便也看不明白其中奧妙了,走了約有盞茶功夫,兩人來到一處名叫“拂春園” 的地方。
這地方應該已在王府深處,其中樓閣蜿蜒,更有各類花草無數,正是一個幽靜的去處,拂春園中間的一座亭子當中,已是擺了一桌飯菜,雖然隻有四道熱菜,但卻道道精緻 ,旁邊還有一壺酒和兩個杯子,但卻隻有一碗米飯。
“時間匆忙,隻能弄幾道小菜爲賢侄填填胃,待明日本王一定設宴款待賢侄。” 玉王引他入座之後說道。
江遷月本已餓的極了,便也不再客氣,坐下之後端起米飯便吃,他隻覺這飯都顆粒分明格外香甜,他想起以前在金陵曾聽衙門老爺無意中提起過,遼東産的米是世間難得的好米,隻是那米産量極少,每年都要進貢給朝廷,是皇親國戚才能享用的上品,所以又稱“貢米”。江遷月偶然想到自己吃的會不會就是貢米呢。
王府的米飯都已如此美味,其餘的菜就更不必說了,其中一道陳皮兔丁江遷月格外喜歡,隻是餓的急了,便也吃不出什麽精緻的味道,隻覺得這菜鮮辣鹹香,格外下飯,轉眼之間已是扒了半碗飯,才覺得肚子裏有些東西,放下碗來,而玉王原本倒了一杯酒,竟然都沒找到敬酒的機會,隻能又把酒放到桌上。
“賢侄一路舟車勞頓,肯定餓壞了,再吃些吧。” 玉王說着親自給江遷月夾一塊兔肉,笑道:“你這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點。”
玉王說話就如江遷月的親叔叔一般,仿佛這隻是一頓尋常家宴,他竟一點也不急,已經把商吾秋的死忘了似的。
“無妨,讓王爺見笑了,咱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江遷月說道。
“好。” 玉王看到江遷月吃的确實差不多了,才接着說道:“玄幽教的規矩想必賢侄也知道,少主冠年之前不可離教,這商吾秋年紀與你相仿,之前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所以誰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他進清平鎮的時候,我的手下也沒人在意他,故而我第一次聽到商吾秋的消失,就是接到他的死訊,至于他的行蹤嘛,他死後我也派人去查過,隻是你也知道最近鎮中來了許多不相關的人,人多眼雜故而到現在也沒什麽端倪。”
連玉王都不知道商吾秋的行蹤,這對江遷月來說倒是個意料之外的消息,不過他轉念一想,如玉王所說江湖上根本沒人知道商吾秋長什麽樣子,這倒也是情理之中了。可是既然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子,那仇家又是如何尋仇的呢?也許是商吾秋自己偶然說漏了嘴,惹來了殺身之禍麽?這倒也不是沒可能,但他覺得事情應該沒這麽簡單。
“那商吾秋的屍體又是在哪裏發現的呢?” 江遷月問道。
“他的屍首就在城中的一戶廢棄民居中發現的,現下我已派人将那裏保護起來了,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
江遷月點點頭,這世上不會說謊的不僅有死人,死地也長了一張誠實的嘴,仵作行中有一句話叫做“死屍不離寸地”,就是這個原因。
“那商吾秋的屍體可還在那裏?”
玉王遙遙頭道:“我跟你爹是故交,自然也明白你們這行的規矩,可是屍體若在當地,此時早已腐壞了,面對商淵那邊,我确實無法交代,正好我府中有一張寒冰床,可保屍身不腐,便已讓人将屍體挪到府中保存了。”
“這麽說商吾秋的屍體正在府中?”
“正是。”
畢竟死者牽連兩方龐大的勢力,江遷月也知道玉王肯定不能讓商吾秋曝屍于地,隻是若屍身與死地分處兩地,需将兩處的信息相互比對,才能找到其中的關聯,總是要麻煩些的。
江遷月又吃了一口飯,腹中已然不複饑餓,他将碗筷放下,站起身說道:“請王爺這兩天再探查一番商吾秋的行蹤,我現在想看看商吾秋的屍體。”
商吾秋的事情這兩天早已讓玉王焦頭爛額,對他來說早一刻處理完就有早一刻的好處,所以他自然也想早些讓江遷月驗屍,不然也不至于大半夜的還親自接待他,隻是他也沒想到江遷月竟然比他還着急,這倒是讓他頗爲驚喜。
“現在就去?”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