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梯雲縱的功夫雖然高深,但武當派的道長之中會這一手的也不下于兩位數,其中方生道長最是擅長此功,傳聞其能躍至半空,僅憑一口内息便能再拔高三丈,若是空中有鵝毛借力處,他更可如果登梯一般向上,便是北京紫禁城的城牆也能攀得上去,但倘若懷中抱着一個八九十斤的姑娘,又是在如此倉促之際,就算是方生道長親臨也無十分把握。
江遷月雖然擅長輕功,但總不至于比人家本門高手更強,他此舉也是沖動而爲,心中并無把握,幸而蒼天相佑,江遷月險之又險的擦着那紙牆擦過,他卻看到那兩人已然施展輕功跑遠,他若是想追自然追得上,隻是江遷月除了輕功之外并不會其他武功,他自己追上去無疑是送死的行爲,所以盡管無奈,他能隻能任由他們跑了,不過她知道,隻要他去了清平鎮,一定有跟他們再見面的機會。
“江公子,謝謝了。”
江遷月落下地來,将千春詞放在地上,江湖兒女本就不像大家閨秀似的講究三從四德,千春詞雖然也覺得不好意思,但也隻是低頭像江遷月道了個謝。
“我原以爲江公子隻是斷案入神,沒想到輕功竟也是世間罕見,小妹多虧江公子出手相救。” 千秋月也飛身下來,将玉箫籠在手中,向江遷月道謝。
江遷月卻隻覺得左腳發涼,腳底闆也膈的難受,他顧不上回禮便擡起腳一看,原來是左腳的鞋底被紙片削下去一片,現下已隻剩下極薄的一片了,江遷月見到自己這副窘樣,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把自己的鞋底指給兩人看,千秋歲兄妹也笑了起來。
隻是笑過之後,江遷月自己也是一陣後怕,若是自己再慢上一線,那恐怕被削下的就是一片血肉而不是鞋底了。
這事他并未跟那兩位提,千春詞環顧一圈,方才那個小店已經塌了,地上都是木闆破布,片片紙錢撒在青草地上,昭示這裏剛剛經過一場大戰,不過好在他們的馬還在悠閑地吃草,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剛才那場大戰它竟沒受一點傷。
“诶,咱們救出的那個刀客呢?” 千春詞問道。
“是啊,剛才還在這的,怎麽轉眼就沒了,難道是跑了?” 一向君子的千秋詞對這種臨陣脫逃的人也難免有些腹诽。
“本來就是隻誰也抓不住的耗子,咱們管他做甚?趕緊上馬趕路吧,在前面鎮子上得再買雙鞋,我可不想這麽走路了。” 江遷月翻身上馬說道。
“聽江公子這麽說,看來江公子認識這隻耗子?” 三人上馬之後,千秋歲問道。
“何止認識,簡直是吃我們家米長大的耗子,駕!” 江遷月一夾馬腹,便當先策馬而去,千秋歲見他不願多說,雖是一頭霧水但也不好再問下去,隻好跟千春詞兩人跟了上去,現下離清平真已經不遠了,但願不要再出什麽差錯才好。
江遷月自然知道那個刀客是誰,他錘桌子的時候将大拇指按在食指指跟處,這暗号江遷月是他跟蘇默特有的,何況那兩位玄幽教的高手下的毒是從西域傳來的奇毒,本身隻有淡淡的澀味,但和在茶水中便極難察覺,要不是他與店家插科打诨,他也難以分辨這茶水有問題。
這裏離清平鎮本來也不遠了,三人又是抓緊時間趕路,爲了防止再出什麽差錯,三人隻在村鎮之中歇腳,第二天子夜時分,三人便已到清平鎮了。
遠遠看去,這鎮子的圍牆足有九丈多高,比之中原的一些城池也不遑多讓,畢竟這裏自古離邊疆極近又是多國往來的要道,從唐朝時就已經是商業重鎮,而戰時就變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城防非是尋常地方可比,而這時城牆上還豎着火把,隐約還能見到上面往來巡邏的兵丁。
“什麽人?” 三人尚未接近,便聽到城牆上有人問道。
千秋歲拿出一塊令牌,江遷月看到上面寫着一個“玉” 字,背後則是一條玉龍銜筆的圖案,他走到城下喊道:“在下奉玉王的命令,接了位朋友前來,還請行個方便。”
那人等千秋歲走到火光底下,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才說道:“原來是王爺的朋友,進來吧。”
三人又等了一會,城門才分左右打開。
“本來按着規矩,怎麽也應該讓公子休息一晚再去見王爺,但這事緊急,隻好請公子委屈一下了。” 千秋歲說道。
江遷月點點頭,道:“說什麽公子,不過是個下九流的仵作而已,就連尋常百姓都不願意見我們一面,還說什麽委屈不委屈。”
千秋歲聽了這話也不知怎麽接,隻好讪笑道:“公子玩笑了。”
“這玉王治下的鎮子,果然守備森嚴啊,咱們一路行來,守城兵丁能在半夜還如此警醒的着實不多,就連留都守城人也多有偷懶的時候呢。” 江遷月說道
“哪裏,這不是出了棘手的事情,江湖同道近日不少湧入城中的,這些人中互有恩仇的不少,前些日子沒少出事,所以武官才下令加緊城防的麽。”
三人進城門之後,便到甕城之中,不過這裏也有不少武林人士席地而睡,在東邊還有一群乞丐,江遷月自然看得這些人個個都有功夫在身,應是丐幫弟子。
清平鎮說是鎮子,但裏面也比一般城池更大,這也是玉王多年在此經營的結果。鎮子中除了巡邏的士兵,還能看見一些白衣帶劍的人在此處巡邏,他們盡是玉王的人,其中有認識千秋歲兩兄妹的,便跟他們倆打個招呼。
盡管如此,江遷月還是發現有不少人用輕功暗暗跟随着自己一行人,畢竟玉王半夜請人進城,肯定是非同小可,說來可笑,這城裏真有目的的人并不多,大多數還是來湊熱鬧之人,最好趁着渾水能撈上一把好處,江遷月擡眼看去,隻見遠處房頂上立着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穿着一身紅色戲服,卻沒有頭顱。
“诶……”
江遷月擡手一指,想要讓千秋歲去看,可千秋歲回頭的時候,那人竟然已經不見了,房頂上空蕩蕩的仿佛剛才江遷月眼花了一般,但他卻可以确定剛才那上面一定有人,江遷月向千秋歲兩兄妹詢問鎮裏有沒有這樣的人,兩人都說不知。他那誇張的樣子,或是别人喬裝打扮的,自從進了清平鎮以來,跟蹤自己一行人的又不是隻有他一個,所以江遷月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三人轉過一條胡同,便已來到玉王府門前,千秋歲吩咐門口的下人進去通報,三人便在門口等着玉王府占地極大,卻沒有富麗堂皇的感覺,反倒是像是書香門第,門前也挂着一塊寫着“李府” 的匾,玉王本是皇上親妹妹的孩子,他名就叫李玉,他原本可以在門口挂一塊更氣派的匾額,江遷月聽說當今聖上還親筆禦賜給玉王一塊“逍遙清平”的金匾,但他卻在門口挂了最低調的一塊,這讓江遷月對這位素未謀面的玉王多了一些好感。
三人并沒有等多大一會,王府的大門便打開了,婢女們拿着燈籠分左右站成兩排,将碩大的院子照的燈火通明,當中走來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者,那中年男子穿着一身青袍,袍子上隐約能見暗繡的龍紋,腰間束着一條玉帶,他便是玉王無疑,他氣度沉穩,臉上看不出喜怒神色,但五官長得卻很年輕,用一句“面如冠玉”來形容也不爲過,雖然留了兩縷輕飄飄的胡子,但卻并不顯老,反而多了幾分超然世外的氣質,這玉王是個看不出年紀的人,似乎說他是三十歲、四十歲甚至是五十歲都不會讓人懷疑,而他身邊的老者,江遷月僅從其步伐上便能看出他内功修爲極爲深厚,但他一時竟然看不出老人出身何門何派,讓江遷月感慨這玉王府果然是藏龍卧虎之地。
“參見王爺。”
千春詞與千秋歲兄妹二人見到玉王便下跪行禮,江遷月知道對方再怎麽說也是皇親國戚,自己一介草民也應該要跪,他剛要下跪,玉王便握住他的肩膀,親切地拍了拍他,笑道:“總聽你爹說,你小子是個不願意按規矩辦事的人,今日一見,可是名不副實啊。”
玉王這麽一拍,正好攔住他跪下,這一番話說的就像是一個久未走動的親戚一般,搞的江遷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隻是覺得鼻子下面發癢,除了用手搔弄鼻尖,卻也不知說什麽好。
“今天咱們是江湖人相見,自然按江湖規矩,來日若是到了朝堂上面,再行禮也不遲。”玉王又解釋一句,化解了江遷月的尴尬,便對千秋歲兩人說道:“你們也起來吧。”
“是。”
“是。”
玉王與老人在前親自引領着江遷月向王府裏面走去,江遷月落後玉王半個身位,玉王問起江遷月父親的身體,他也隻稱一切都好,身後王府的大門帶着低沉的聲音緩緩關上,江遷月心中知道,清平鎮的這一趟渾水,自己才算是真正趟了進來,走進了這扇門中,如果不把事情解決了,恐怕再難有臉出去。
江遷月跟随玉王來到正廳的時候,千春詞兄妹兩人已不知道到哪去了,兩人分賓主落座之後,那一直跟在玉王身邊的老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不過江遷月知道他應該是玉王身邊的侍衛一類的人,他此時一定還在附近,這也許是玉王身邊最可靠的人了,隻是他不知道這老人能不能可靠過玉王手中的那一對判官筆。
他們離開之後,那些下人們也隻把屋中的燈燭點亮,又爲兩人奉上兩杯茶。
“吩咐廚房新作幾樣吃食,你也下去吧。” 玉王對着最後走的那個下人說道,那人稱了聲是便下去了,至此,房中便隻有玉王和江遷月兩人了。
江遷月知道有些話是不希望被第三個人聽到的,而今晚玉王要說的話,肯定就屬于這一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