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即使是身體最不好的時候,他還是依然堅持自己的崗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的原因,所以他才想在有限的時間裏面多陪陪君梨,或者說,讓君梨多陪陪他。
他太孤單了,既然舍不得君梨傷心,那就讓他多看她兩眼也是好的。
兩個人整日裏不做别的,就黏在一起,君梨在院裏蕩秋千的時候,他就負責站在她身後靜靜地推,君梨在泳池遊泳的時候,他就在泳池旁寵溺地看着她像條美人魚一樣在水裏遊來遊去。
有時候君梨也會聊起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剛開始程祈還很排斥這些,到後來,也漸漸地開始沉默了起來,直到有一天,他問君梨:“想不想離開?”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君梨一直是想離開自己的,無論是去年,還是今年,都是自己一廂情願把她困在這裏,他知道自己是沒辦法繼續困住她了,特别是聽到她說那些事情的時候,他知道,她渴望自由,而不是被綁在一個快要死了的人旁邊。
這個話題一開始,兩個人之間就陷入了一種無形的沉默。
君梨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最終她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跟程祈說:“小叔,我哪也不去,就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程祈笑道:“好。”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此刻她還在。
程祈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了,君梨某天半夜醒來,就見到房間裏的衛生間的燈亮着,旁邊的床微微凹陷,卻沒有人在上面躺着,衛生間裏傳來隐忍的咳嗽聲,起初有幾聲很大,估計程祈怕吵到她,後面就沒聲了,她都能猜想到程祈在裏面有多辛苦。
君梨默不作聲地躺了回去,身體背對着衛生間那個方向,心口悶悶地疼。
第二天程祈卻跟沒事人一樣親自下廚,不知道程祈的味覺是不是出現了問題,幾道菜要麽就是淡了,要麽就是鹹了,看着一臉期翼地盯着自己的程祈,君梨含笑點頭:“很好吃。”
說着,他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君梨呆呆地看着程祈,他的臉已經消瘦得不像話了,臉部的輪廓十分清晰,似乎除了骨頭,就隻有一層皮,他高挺的鼻梁下面,點點猩紅冒了出來,他流鼻血了。
他還尚未察覺,隻是捂着唇,蹙着眉,怕被她看出什麽端倪,然而他的指縫早已染上了鮮豔的紅色。
程祈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已經報廢了的機器,連最後一點動力都要失去了,他目光停留在君梨的臉上,閉上眼之前,他輕聲道:“君梨,别害怕。”
君梨手抖了下,趕緊撥打了120。
她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要多此一舉,明明她早就知道結局了,程祈必死無疑,但是她還是想要挽救下,至少讓他再睜開眼睛看看也是好的。
經過十多個小時的搶救,程祈終于被醫生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但是誰也不知道,這一秒他還活着,下一秒會不會忽然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