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毫不在意地說出自己從南灣巷出來的,望京誰都知道端王爺小小年紀,就愛玩兒女人。
要不然他的車,除了他之外,隻有絕世美女能坐,這種事情也不會傳得人盡皆知了。
他在南灣巷金屋藏嬌,也不是什麽大秘密。
端王的話音一落,立刻就有幾個男人臉色不好看了, 顯然是怕倒黴的那個人是自己。
倒是陳家父子始終一臉淡然的表情,應該是還不知情。
“成了, 我就告訴你們有好戲看,莫要錯過了。來都來了, 我總得去瞧瞧今日的小壽星。康陽在哪兒呢?”
他邊說邊站起身, 就要往後院去。
來都來了,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要見。
“慢着!”陳俊彥下意識地就張口攔住了。
他娘最近在給康陽相看人家,最常挂在嘴邊的就是,千萬不要找端王那樣的。
家中權勢和金銀雖不知凡幾,但是人品極差, 品性狂妄還是個色胚,見到人家小娘子長得俏的, 都要嘴賤撩撥幾句,險些毀人清譽。
這種性子的人, 若是當真嫁給了他, 還不知道以後會出什麽亂子。
“我還是先派人先去說一聲吧, 康陽跟一群小姑娘在一起,都是面皮薄的。若是貿貿然見到端王,隻怕會失了禮數。”
陳俊彥不好明着阻攔,隻希望能去後院知會一聲,好讓他娘和妻子有個準備。
“不必了,都是一群小丫頭而已。表兄請放心,本王隻對絕世美人感興趣,并不會出什麽亂子。”
衛成瀾一眼就看清了陳俊彥的猶豫,大剌剌地說了這番話,倒是讓陳家父子的臉面有些挂不住。
最後還是沒能攔住,連一聲通傳都不曾,就讓丫鬟領着去了,隻盼望這些下人能夠機靈些。
可惜陳俊彥高估這些下人了,連他都搞不定的端王,更何況是這些下人。
“顔如玉,既然你裝糊塗,那我就與你說個明白。我們陳家的規矩,凡是來我家參加宴席的,都不準穿紅。你們家是怎麽教孩子的,難道不曉得出門在外,不能奪了主人的風頭嗎?否則是會遭雷劈的!”
康陽縣主這會子瘋狂沖着她翻白眼,越看顔如玉身上那一套滿池嬌的打扮,越覺得心裏窩火。
這種客人的存在,分明就是來砸場子的。
衛成瀾一進這園子,就聽到不遠處涼亭裏傳來的争吵聲。
半大的小姑娘,生氣時候說出來的話,不僅沒有往常的嬌俏感,反而透着一股子尖銳。
他阻止了要通傳的下人,悠哉悠哉地站在廊柱後看好戲。
“小小年紀,就有了潑婦相,當真是好涵養啊。”他不僅看,嘴上還漫不經心地評價着。
甚至連聲音都沒有壓低,被陳府的下人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個額頭上都露出了冷汗來。
這位端王當着陳家下人的面兒,罵康陽縣主,也真是有恃無恐。
“表姐這話得寫在請帖上,否則誰能知道你們陳家有如此怪異的規矩。表姐既不歡迎我們顔家的姑娘,下回可以不抵請帖給我們姐妹三個,隻需請祖母她們即可。”
一道輕輕柔柔的嗓音傳來,面對康陽縣主夾槍帶棒的攻擊,這回話的人倒是一點都不慌亂。
衛成瀾挑了挑眉頭,說話的那人也穿着一身紅衣,隻不過背對着他而站,看不清長相。
“那小丫頭是誰家的?一身衣裳打扮倒是不錯,的确奪了康陽的風頭。”他伸手一指,眼眸裏帶着幾分趣味。
“回端王的話,是顔家三姑娘。”
衛成瀾聽到這話,面上的神情一冷。
方才眼眸裏湧起的好奇,消失得幹幹淨淨,唯剩一片冰冷的注視。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心思看好戲,如今已然帶上了幾分冷漠。
周圍幾個下人更縮成一團,方才端王一直在意味不明地笑,看起來像個變态。
如今冷着一張臉,那雙眼眸像把刀子似的,來回在涼亭的姑娘們身上刮過,那就更不像個好人了。
衛成瀾萬萬沒想到,他竟當真這麽快就見到了人。
這個前世讓他受盡屈辱的女人。
耳邊纏繞着女孩子嬌嬌軟軟的講道理聲,他似乎又一下子回到了從前,頭上有數不清的綠帽子,無論去哪裏都被人指指點點的模樣,幾乎快要把他逼瘋了。
就這麽一個走神的功夫,顔家三位姑娘已然從涼亭裏出來。
顔如玉打了頭陣,她擡手戴上披風的帽子,淨白如玉的柔荑一晃而過,好像還是前世輕輕握住他手腕時的輕軟,湊近了細聞,鼻尖還能一陣幽香。
如今這隻手還很小,身段和體态也還停留在小女孩兒的狀态。
隻在驚鴻一瞥之間,隐隐能她的眉眼間,窺見日後其望京第一美人的雛形。
顔如玉是拽着顔寶珠出來的,她早就不想跟康陽扯淡了,今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這個時辰,她那便宜爹應該開始行動了,若是去晚了恐怕占不到看戲的好位置了。
隻是她一出來就撞上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郎,那少年郎長得極其俊俏,唇紅齒白。
眉頭雖然微微皺着,但是卻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憂愁感。
讓人想上前去,擡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與心裏的愁思。
她飛快地掃了一眼,當看到少年郎的錦衣上帶着金線麒麟紋,整顆心都涼了。
完了完了,這個男人長得好看,一臉氣運足的模樣,還氣場強大。
是不是書中她勾搭過的人?
雖然她現在隻有十歲,但是好歹前期也是妥妥的萬人迷,會不會因爲她看的這一眼,他就愛上她了?
如果不從了他,他就要尋死膩活了?
顔如玉一顆心撲通撲通跳,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匆匆沖他點頭,低聲道一句:“借過。”
便想從他身側走過。
哪裏想到她還沒走兩步,肩膀上就多出了一隻手,直接将她按在了原地。
“顔如玉。”
衛成瀾一開口,才發現他的聲音沙啞得有些可怕,顯然是有些緊張了。
少年的手勁很大,顔如玉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甚至耳邊還聽到“嘎嘎”的輕響聲。
她才十歲而已,魅力就這麽大嗎?
面對衛成瀾如此激動的狀态,顔如玉猛然想起書中描寫過的一段。
“她像一縷清風拂面,沁人心脾;又像一團冬日烈火,将人灼燒。男人見了她,完全丢掉了平日的理智,唯有一顆心在爲她不停地跳動。看着她即将擦肩而過,心中遺憾,這是第一次見面,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難道真的要任由她離開,然後抱憾終生嗎?
不,絕不!我要留下她。
在這種躁動情緒的推動下,男人用力地将她抱住,好想就這樣把她揉碎了,與他的懷抱融爲一體,再也無法分離。”
——《顔如玉》原文。
此刻這場景,與書中描寫的簡直一模一樣。
隻是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比書中的要克制一些,并不是直接擁抱,而是捏住了她一邊肩膀。
她要如何做,才能既不引起他的注意,又不會讓他覺得“這個女人果然與衆不同”,真是一門技術活。
“阿嚏!阿嚏!”她左思右想,總算是靈光一閃。
就這麽不停地打着噴嚏,單手捂住嘴,一臉抱歉的模樣。
看着她這副樣子,衛成瀾下意識地松了手。
顔如玉趁機一矮身,便經過了他的身邊,快步往前走去。
她走得極快,仿佛是身後有惡狗在追似的,所以也錯過了康陽帶着一衆貴女,沖來人行禮時喊的稱呼。
否則顔如玉就能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是書中她的前夫。
“給各位主子見禮了。”
劉長德手執拂塵,行了禮,他人長得陰沉,但是常年伺候在太後身邊,所以臉上始終帶着三分笑。
隻不過這笑始終透着陰氣沉沉,至少幾個年紀小的丫鬟,都被他唬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出。
“喲,這位是哪家的姑娘?家裏發喪了,怎麽還來顔國公府?快送出去,今兒可是三姑娘入宗譜的好日子,可不能沾上這晦氣!”
劉長德一眼就看見被人帶着要離開的顔寶珠,立刻扯開了嗓子喊道。
邊說邊揮手,他身後的太監立刻就站了出來,伸手去抓顔寶珠。
“公公,且慢!”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顔如玉。
她輕輕撥開衆人,直接走到了顔寶珠的身邊,拉住她的手,沖着她嫣然一笑。
顔寶珠原本害怕顫抖的心,也稍微平複了些。
“喲,如玉姑娘出落得越發标緻了,太後娘娘一直在宮裏念着您呢,待身子好了,讓朝歌縣主帶您進宮去。今兒是您的好日子,奴才祝您順順利利,在顔家過得悠閑自在、茁壯成長了。”
劉長德顯然認得顔如玉,一見到她,方才陰沉沉的表情立刻就消失不見了,反而扯着一張笑臉,眼中皆是讨好的神色。
朝歌便是華旋的封号,還是先帝特地賜予的。
當今太後與大長公主的關系甚好,這劉長德還是幾日前,顔如玉親自寫信給大長公主,讓她去宮裏求來的。
“如玉謝過太後,也謝過公公。咳咳——”她滿臉帶笑,行了半禮。
不過話還沒說完,就已經開始咳嗽起來,眉頭輕輕蹙着,看着一副弱柳扶風的架勢。
劉長德臉色又一變,充滿了焦急,道:“那還是快把誰家這沒規矩的姑娘送走吧,免得誤了時辰,太後還有賞賜呢。”
顔寶珠如今一聽他提起自己,就渾身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