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如玉擺擺手:“爲了見她我還不至于那麽費心思, 我是爲了姑母。不說了, 你把這幾串珠子串起來。”
琵琶還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節,就已經被顔如玉吩咐了一堆活兒。
顔如玉手巧,熬了幾日之後,她還真把這三支钗給做出來了。
杏兒找了兩個紋樣精緻的木匣子,分别将大姑娘和二姑娘的那兩支钗給裝好,當日就派人送了去。
顔雲舒讓身邊的丫鬟打開木匣子, 她還沒來及瞥一眼,就聽那丫鬟道:“好漂亮的钗啊!”
她一偏頭, 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前是一支紅色鹿角钗,像枝蔓一樣蔓延的鹿角,中間鑲着一圈細小的金珠,底下是五朵粉色的花朵,乃是天然粉貝做成的, 一顆淺橘色琉璃珠鑲嵌在花朵旁,晶瑩透亮, 又珠圓玉潤。
精巧又别緻, 說不出的讨人喜歡。
至少她自诩爲愛讀詩書的女孩兒,一般不爲這些珠钗環佩所擾,如今竟也生出幾分歡喜。
“我們姑娘說了, 大姑娘乃是嫡長姑娘, 就該戴這種正紅色的。當然您若是喜歡旁的色, 可以跟奴婢說一聲, 她再給您畫别的花樣。至于這回,因爲三位姑娘雖都是鹿角主題,但顔色和款式各不相同。您是正紅的,二姑娘是橘色的,我們姑娘是藍色的。”
杏兒一臉讨喜的模樣說着,那邊顔雲舒的大丫鬟掏出些賞錢給她,并且親自送她出門,足見這位大姑娘有多麽的滿意。
“姑娘,您來坐,奴婢給您重新梳一個頭配這發钗。等您戴出去啊,保管一鳴驚人。這三姑娘還真是獨具匠心啊,能用鹿角這形狀來做钗,有趣又好看。”
送人回來的大丫鬟,立刻興沖沖地拉着顔雲舒坐到銅鏡前,就開始幫她梳起頭來。
杏兒從大姑娘院子裏出來,心情就不是那麽好了,接下來要去二姑娘的院子,也不知道這位小祖宗會如何反應呢。
“啪——”的一聲巨響,木匣子被生生地摔開了,裏面的發钗飛了出來,磕在地上,上面鑲嵌的琉璃珠子,全部摔得粉碎。
“顔如玉還真是兩面三刀,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她拿我當孩子哄呢!滾出我的院子,以後永遠不許放顔如玉的人進來,我還嫌髒了我的地盤呢!”
顔寶珠氣急敗壞地叫道,要不是被綠竹按住了,興許這會兒已經站起身來,追着杏兒打了。
杏兒連忙退了出來,臨走之前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發钗,姑娘的心思終究是要白費了。
顔寶珠發了這麽大的火,崔婆子做主給瞞下了。
可是這二姑娘的火氣可不容易消除,她知道顔雲舒也有,還派人過來傳話。
再說顔雲舒這邊,大丫鬟白雪正好給她梳好了發髻,那支钗插在發間,怎麽瞧怎麽好看,上下都是一通誇贊的時候,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小丫鬟。
“姑娘,二姑娘那邊收到發钗,連木匣子都沒打開,就直接掼在了地上,上頭的琉璃珠子碎的一個不剩。她方才還讓人來傳話,叫您不要受三姑娘賄賂,她跟您才是親的堂姐妹,三姑娘不算什麽東西。您不許戴這發钗,否則姐妹都沒得做了。”
小丫鬟傳話的時候,一臉戰戰兢兢的神色,顯然是被顔寶珠那霸道專橫的宣言給吓到了。
顔雲舒原本正勾着唇角笑,哪個姑娘瞧見自己更漂亮會不高興?
結果聽到這句話之後,便從頭上将那根發钗拔了下來,低歎了一聲道:“罷了,把頭發梳回來吧。這钗看樣子我是無福享受了。”
***
發钗送出去之後,顔如玉好好休養了兩日,并且一直很關注老夫人那邊。
“姑娘,别等了,今日早上請安,大姑娘依舊沒戴那支钗。二姑娘就更别說了,自己摔得粉碎。您指望您的钗在老夫人面前露臉,還是得自己來。”
杏兒有些心疼地說了一句,姑娘緊趕着把發钗做出來,就是想讓大姑娘戴出去,被老夫人看見的,才方便後面的行事。
哪裏曉得二姑娘發了那樣大的脾氣,讓顔如玉白費了功夫。
顔如玉擰着眉頭,她這回顯然是真的動怒了。
“好個顔寶珠,我念她耍小孩子脾氣,不與她一般見識,沒想到我讓她三分,她還得寸進尺了。若是我不教訓她,她還真以爲我是個好相與的。”
她氣得邊說,邊擡起手掌用力拍着桌面,掌心都震得疼。
“讓崔婆子把這消息給捂好了,不許漏出去一點。再去我娘那裏走一趟,這風還是得吹一吹,有顔寶珠哭的時候。”她的眉眼一肅,稚嫩的臉上倒是露出幾分唬人的氣勢來。
杏兒應承了之後,立刻就出去傳話了。
顔如玉原本真沒準備跟顔寶珠如何計較,畢竟這兩人在書中的結局都是巨慘無敵型,偏偏顔寶珠一再挑釁她的底線。
既然哄不好了,那就甩臉子吧,誰還不是小公主咋地。
十一月初八這日很快就到了,顔如玉的精神狀态好了許多,她一大早就起來,讓幾個丫鬟替她梳妝打扮。
今日是她的名字入顔家宗譜的日子,怎麽也得認真對待,況且她還準備了一場好戲,如果不打起精神來,隻怕收不到預期的效果了。
“姑娘,方才二老爺派丫鬟傳給您一句話,說是讓您今日戴上您自己畫的那發钗。奴婢順口問了一句,那位姐姐已然去大姑娘和二姑娘的院子通知過了,三位姑娘今日都要戴的。”
杏兒撩着簾子進來,臉上帶着幾分興味的神色。
顯然這通知下來,有姑娘要倒黴了。
顔如玉勾着唇角笑了笑,心裏無疑是高興的。
自家親娘的枕邊風吹得真好,讓顔宗澤那個典型直男,還能升起這些浪漫的心思。
“去把我前幾日剛讓人做好的披風拿來。”
小姑娘穿好了衣裳,梳好頭,坐在銅鏡前盈盈淺笑,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會說話一般,嬌俏可人極了。
“姑娘,您穿這一身出去,絕對驚豔四座。莫說在國公府了,就算您去學院裏,照樣拔得頭籌。”琵琶仔細替她系好披風帶子,最後見她實在可人,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小姑娘的臉頰。
顔如玉撅着一張嘴,看起來像是個剛出籠的包子一般,衆人都被她的表情給逗笑了。
隻有在這時候,她們這些丫鬟,才驚覺眼前的小姑娘還是個孩子。
一大清早,衆人都在國公爺和顔老夫人的院子聚集,等到行禮用完早膳之後,才統一去宗祠。
顔如玉到的時候,大房一家四口和顔宗澤夫妻倆已經趕到了,她進門先規矩地行禮。
到給大夫人行禮時,她還沒彎下腰去,就已經被扶住了,大夫人一把将她摟進了懷裏,仔細地瞧了瞧她頭上的發钗,臉上的笑意更甚。
“二弟方才誇下海口的時候,我還不信,如今瞧見了,我可算是心服口服了。咱們如玉當真是心靈手巧,不止發钗戴的好,這從頭到腳的打扮都十分讨喜。伯娘若是沒認真看,還以爲國公府進來一頭漂亮的小仙鹿呢!”
大夫人周身充斥着善意,她說話爽利,隐隐在心中感歎,這華旋當真會教女,瞧瞧顔如玉這通身的氣派。
不過十歲的小姑娘,無論是穿着打扮,還是一颦一笑,都拿捏得很有風度。
等一圈轉過去之後,顔如玉乖乖地坐到了顔雲舒那一排的椅子上,顔雲舒從她進來的時候,就開始打量她。
不得不說,大夫人那句“小仙鹿”概括得真是恰到好處,顔如玉從發钗到衣裳,甚至腳上那雙繡鞋,都含有鹿的圖案或者形狀。
特别是身上未脫掉的披風上,一頭撒開前蹄往上蹦的梅花鹿,腳踩祥雲,似乎要騰雲駕霧登仙一般,更是惹人注目。
姐妹倆也見了禮,顔如玉的視線掃過顔雲舒頭上戴的那支鹿角钗,果然正紅色還是很稱這位大姑娘的。
衆人等了片刻還不見顔寶珠,期間大夫人沖着華旋一個勁兒地使眼色,怎麽說華旋也是母親,哪怕是繼母,在這種時候也做出樣子來。
可惜華旋都低頭喝茶,純當沒看見。
若是平時她就接下了這個示意,可是顔國公在這兒,她這個繼母做什麽都是錯,索性什麽都不做了,要恨就恨去吧。
最後還是大夫人笑着開了口:“寶珠估摸着昨晚抄書晚了,我讓人去叫一聲。”
“大嫂,不必。她應該快到了,遲不了。”顔宗澤立刻攔住了她,倒是一派鎮定自若的表情。
他的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句:“二姑娘來了”。
簾子被挑起,顔寶珠穿着一身素白色披風進來了,她将披風帽子摘下,頭上隻有發飾全無。
她又慢吞吞地将披風脫下,露出裏面一身缟素的裙衫,活像是家裏死了人。
屋子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顔寶珠隻差披麻戴孝來參加今日的活動了。
這不止是要打了顔如玉的臉面,更像是詛咒她一般。
華旋從縣主被提拔成縣主,夫君還是個能幹的,外加華旋本身就長袖善舞,她可不像顔大夫人會給長公主留臉面。
見到一旁有來攀談的夫人,立刻就能說起來,隐隐成了人群的焦點。
長公主伸手按了按胸口,隻覺得嫁進顔家去的表妹,更加讓人讨厭。
老夫人輕聲跟大夫人說了幾句話,便悄然出去了。
她被丫鬟領去了偏廳,好容易才等來顔雯。
母女倆私下相見,顔雯早就不是之前那副迎客時八面玲珑的模樣,反而通紅着一雙眼,臉上滿是焦急與憂愁的神色。
“娘,我可怎麽辦?果然被你說中了,十日前,那外室就被送進了院子裏。從不出門,還是我趁着她找人量體裁衣的時候,塞了個人進去,才把她的畫像畫出來。康陽這是要我的命啊,那女子分明就有一張狐狸精的臉,長得還比我更年輕,說話細聲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