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揚立刻想起了那顆目前正杵在市政廣場、遭受風吹日曬的凄慘西紅柿。
“還是不了。”他說。
藍森發出遺憾的聲音。
“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過了一會兒,搖滾青年又問。
“不知道。”顧揚拉開一罐啤酒,泡沫飛出一米高。
藍森趕忙躲開,心想,不知道,而不是暫時不考慮。
那豈不是……嘻。
肮髒庸俗的金錢再次糾纏住了藝術芬芳的友情,他開始美滋滋地盤算,這個情報如果賣給陸江寒,能值多少錢。
“你敢。”顧揚把易拉罐“咚”一聲放在玻璃櫃台上,露出惡霸本色。
藍森心髒一顫,回憶起被這野蠻人毆打的悲慘往事,隻好嘤嘤作罷。
“我得回學校了。”顧揚看了眼時間,“你繼續看裝修。”
“别啊,我剛打算訂餐廳。”藍森說,“周末又不上課,這麽着急回去幹什麽。”
“要抓緊時間把李總監交給我的活幹完。”顧揚說,“他打算讓新舞劇在夏天首演。”
提到這件事,藍森試探:“那個女孩,很像嗎?”
“一點都不像。”顧揚回答,“琳秀姐當初并不是爲了找替代品,所以溫棠或許真的會成爲新亮點,我也很期待。”
“我到時候一定會去支持。”藍森和他一起往停車場走,“哪怕僅僅是爲了彌補曾經對李總監的誤解。”
那些桃色绯聞曾經那麽繪聲繪色,連自己也幾乎相信,卻沒想到女孩會是鄧琳秀的學生,至于爲什麽沒有第一時間澄清……當時那種情形,似乎也沒有辦法說清楚,之前從未露過面的“學生”,在女主病危時才出現,聽起來就是個漏洞百出的匆忙故事,更何況當時連李總監自己也不确定,溫棠到底能不能成爲新的主角。
“溫棠和李總監都不想讓琳秀姐知道那些惡意的傳聞,所以一直瞞着。”顧揚說,“她被他們保護得很好。”
藍森攬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至少是個平靜的結尾。”
那條湖水藍的裙子,是爲了配合舞劇女主最幸福的吟唱時光,現在它被李總監珍而重之地收藏了起來。顧揚不想用同一個色調,他最終選擇了閃着金屬光澤的銀白,剪裁出橢圓的裙擺。
成品被如期送回國内,李總監打來電話,說:“溫棠很喜歡那條裙子,謝謝你。”
“不客氣。”顧揚笑笑,“祝她首演成功。”
“你會回來嗎?”李總監問,“那時候應該剛好是暑假。”
“我也很想回來,但可能沒有時間。”顧揚有些遺憾。
至于爲什麽沒有時間,那組”fakelife“的作品大受好評,所以爲整個小組赢得了一整個夏天的寶貴實習機會,能接觸到全球最有影響力的時尚集團,也能接觸到更多有趣的人和有趣的想法。這或許隻是一次普通的實習,卻也有可能成爲”讓紐約認識你“的第一步,所以很值得和霸道總裁連線慶祝。
“我是不是得親自飛過來一趟?”陸江寒笑着問,“當面獎勵一下你。”
“不行,堂哥說你還在開會呢。”顧揚坐在沙發上,“下個月《玫瑰》就要首演了,你要去看嗎?”
“李總監已經把票送過來了。”陸江寒說,“我會帶着嶽父和嶽母一起去看,嗯?”
顧揚心裏湧起一股小暖流,爲了表示平等,他補了一句:“我上周也給叔叔阿姨做飯了。”
電話另一頭陷入迷之沉默。
陸江寒說:“你,做飯?”
顧揚心虛:“……嗯。”
顧揚補了一句:“阿姨還誇我了。”
“精神可嘉。”陸江寒說,“她當然得誇你。”
但可嘉的也就隻有精神了,物質方面則相當……寡淡,倒也不至于慘不忍睹,至少沒糊。
陸江寒哄她:“乖,以後不做了。”
顧揚撇嘴:“哦。”
還要做的,練一練再做。
陸昱希敲敲書房門。
“請進。”顧揚把手機放在一邊。
“廚房有糖水,要不要吃一碗。”陸昱希進來,“在給江寒打電話?”
“嗯。”顧揚盤腿坐在地毯上,“在說舞劇的事。”
“劉恪夫婦也要爲此專門回國一趟,給首演捧場。”陸昱希坐在他身邊,“但你也不用太懊惱,将來有的是機會。”
“這裏的生活節奏太快,實習後隻會更忙,我大概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學會有條不紊。”顧揚靠在書架上,“現在想想,之前在國内的時候,真的不算忙。”
“後悔了嗎?”陸昱希笑笑。
顧揚搖頭:“我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有收獲的忙碌并不會讓人覺得委屈,唯一值得郁悶的,可能就對家人和戀人的歉疚,他也的确因此考慮過,要不要在學業結束後,就提前回國。
“江寒不需要你爲他放棄什麽,相信顧教授和顧太太也不需要。”陸昱希拍拍他的肩膀,“真正愛你的人,隻會希望你越來越好,比如說,你會希望江寒放棄工作,來紐約一直陪着你嗎?”
顧揚立刻搖頭。
“這不就對了。”陸昱希笑道,“走吧,下樓去吃點東西。”
糖水是加了百合的紅豆沙,香甜綿軟,很适合這個季節。
……
舞台劇的首演定在暑假的第一個周末。
清晨八點,顧揚就從床上爬了起來,開始在網上搜索相關新聞。不斷有入場觀衆曬出開演前的劇場,人很多,不過或許隻有很少一部分,是心無旁骛來欣賞藝術,剩下的觀衆,要麽是爲了曾經的富華劇團和鄧琳秀,要麽是爲了看傳說中鄧琳秀唯一的學生,曾經鬧成沸沸揚揚的绯聞女主。
“能不能擺脫琳秀的影子,就看她自己了。”李總監說,“需要我安排工作人員,爲你全程單獨直播嗎?就是手機可能效果不會太好。”
“不用了,我相信您的眼光。”顧揚說,“況且我也想把第一次的震撼留在現場。”
燈光變暗,鬧哄哄的劇場也變得安靜下來。
陸江寒坐在台下,看得很專注。
他原本對舞台劇沒有任何興趣,但是生命裏卻莽撞地撞進來一個小藝術家。
從此連沐浴露都散發出了文藝的味道——從普通的白檀麝香,變成了“陽光照耀下的佛羅倫薩老橋”,雖然他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麽香型,但很好聞,也很可愛。
劇場裏的第一聲吟唱,像清晨山谷中的鳥雀,歡樂而又輕快。
她身上穿着鵝黃色的長裙,脖頸上戴着閃亮又廉價的玻璃珠寶,那是顧揚親自串出來的,霸道總裁也參與了遞剪刀和打結的工作。
溫棠的演出很成功,并沒有一般新人慣有的怯場和青澀,她跳得熱烈而又美麗,和平時腼腆的形象判若兩人。
謝幕之後,劇場裏掌聲雷動。
陸江寒找了個安靜的地方,給顧揚打電話:“放心吧,她不是僵硬的替代品,而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精彩的演員。”
“我看到網絡上的評價了。”顧揚說,“真好。”
雖然仍舊心存不舍和遺憾,但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生命的延續。
和舞台劇一起成功的,還有女主那些或華美、或古怪的衣裙,雖然社會上一直有傳聞,說玫瑰和月光的設計師都是顧揚,卻到底隻是猜測,并沒有人出來證實,所以網上也開始出現……怎麽說呢,臆想症?虛榮心泛濫的無聊人士?或者幹脆是騙子,來急忙認領功勞,表示自己、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親戚的朋友,才是神秘的字母y和字母l先生,或者女士,歡迎合作,詳情請緻電,量大從優。
顧揚說:“我原本是打算把它當成一個浪漫秘密的。”y和l,剛好是他和他的陸先生。
陸江寒笑道:“你可以繼續把它當成小秘密。”
“不行。”顧揚說,“已經有人号稱自己是海歸設計師路易斯·楊,騙了無辜網友三百塊的定金。”這是什麽爛名字,路易斯·楊,保不準什麽時候就又會冒出一個凱文·李,很土鼈,沒法忍。
于是李總監特意發了篇新聞稿,感謝了一下顧揚,證實了設計師的真正身份。
“這下滿意了?”陸江寒問。
顧揚眼神幽幽:“一般般吧。”
雖然路易斯·楊消失了,但廣大網友又被再度燃起了故事接龍的興趣,y和l,這是什麽感人的愛情符号啊!
遂狂敲鍵盤之。
于是小藝術家再度出現在了霸道總裁古堡裏兩百平米的大床上,他細膩而又敏感,經常爲了一朵花的凋謝而流淚,淚水落在床上,會變成珍珠,要是仆人不用心打掃,那圓潤剔透的珍珠就會滾到十八層鵝絨床墊底下,硌得小藝術家整晚睡不着覺。
“都青紫了。”他穿着名貴的東方絲綢織成的睡衣,給霸道總裁看自己柔弱的脊背。
接下來就是一段長達三千字的安慰過程。
顧揚頭皮發麻,“啪”一聲合上電腦,拒絕接受這天雷滾滾的現實。
藍森倒是看得很是興緻勃勃。
哦,這迷人的愛情,和野蠻的小妖精。
作者有話要說:今晚最後一章啦,啵啵!100個紅包=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