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激烈而又絕望的情緒,女主被世人厭棄、嘲諷、圍觀,她在颠倒錯亂的世界裏掙紮舞蹈,美得妖娆卻也蒼涼。爲了配合情節,顧揚和鄧琳秀前前後後,改了五版設計才定下最終的成品,寬大的肮髒裙擺下藏着一抹鮮紅,隻有在旋轉的時候,才短暫地出現,是污泥裏的玫瑰,清純又放蕩。
顧揚還記得鄧琳秀穿上它的樣子,在唯一的彩排演出裏,整個舞台都因爲她而沸騰躁動,那是藝術的力量,能讓觀衆深陷其中,一起悲傷,一起癫狂。
空蕩蕩的大廳裏沒有燈光,沒有伴舞,隻有手機裏放出的音樂。溫棠跳得很投入,她赤腳旋轉,讓白色裙擺和長發一起肆意飛散在空氣中,身材纖細,像泡沫也像精靈,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依舊沉浸在故事裏,胸口劇烈起伏着。
李總監把外套遞給她:“先回去休息一會吧。”
溫棠看了眼顧揚,抿抿嘴:“嗯。”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又被關好,李總監問顧揚:“你覺得她跳得怎麽樣?”
“舞劇要重啓了嗎?”顧揚試探,“這也是琳秀姐的意思?”
“是。”李總監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歎氣道,“其實我是不想的。”
他爲他深愛的妻子創作了這出歌舞劇,是想讓她在舞台上更耀眼奪目,最大限度地綻放美麗,和旁人無關,所以無論是身爲富華劇團的負責人,還是單純丈夫的角色,他都不想把這幕戲讓出來。
“我理解您的心情。”顧揚說,“我也一樣。”
“但琳秀不想讓玫瑰被雪藏。”李總監說,“溫棠是她從老家挑來的孩子,很有天賦,在琳秀回老家的那段時間裏,也一直在指導她跳舞。”
“既然是琳秀姐的意思,那我也沒意見。”顧揚想了想,“您帶她來美國,是想讓我爲她做衣服嗎?”
“是。”李總監點頭,“你爲琳秀做的那些演出服,我可以在國内找人複制出适合溫棠的尺碼,但隻有那條藍色的裙子,我私心想留下,所以想請你重新爲了那幕情節,設計一條全新的裙子。”
而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征求我的意見?”顧揚聞言很意外。
“這也是琳秀特意叮囑的。”李總監說,“那些裙子是你送給她的禮物,也是舞台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如果你覺得溫棠撐不起服裝,那她會尊重你的意思。”
“她跳得很好。”顧揚說,“和琳秀姐不一樣,但……還是很好。”
“沒有人能再和她一樣了。”李總監聲音低啞,或許是說完之後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他又補了一句,“不過不一樣的人,會帶來不一樣的演繹,我也很期待溫棠的表現。”
“那我會在今年五月之前,出一個新的設計稿。”顧揚說,“國内那些衣服請不要拆,要是裁縫看不懂,讓他們直接和我聯系。”
李總監點頭:“謝謝。”
……
二月份的紐約很冷。
顧揚回到宿舍時,夜已經深了,卻困意全無。
舞台有了新的延續,其實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爲那象征着藝術的生生不息。可心裏的難過也是真實存在的,已經離開的人,曾經那麽重要,現在卻隻能任由時光一點一點抹滅痕迹,他能理解李總監爲什麽想留下那條藍色裙子,就好像在心裏固守着一份特殊,隻肯屬于唯一的、心愛的人。
他靠在窗口,通過堆疊的布料看着窗外,那裏有徹夜不熄的燈。
……
日曆上被劃掉一天又一天,到除夕也隻剩下兩個空格的距離。
陸昱希打來電話:“還在上課嗎?”
“沒有,剛剛提交了作業。”顧揚收拾書包,“現在吃飯。”
“下樓吧。”陸昱希說,“老地方,我剛好路過,一起吃個飯。”
“行。”顧揚按下電梯,“五分鍾。”
他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覺得自己明天應該去照顧一下紐約的tony老師們,清爽幹淨地迎接陸先生,而不是像個沒錢理發的朋克青年。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顧揚站在台階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陸昱希的車,倒是肩膀被人點了點:“轉過來。”
那聲音很熟悉,顧揚愣了愣,站着沒動。
陸江寒笑:“傻了?”
顧揚心裏瞬間湧上狂喜,鋪天蓋地的那種,但同時又有非常莫名其妙、又非常符合小藝術家設定的哀嚎——他還沒去剪頭發!劉海能遮住眼睛,套了一件咖啡色居家大毛衣,充滿了熬夜考試的滄桑感,整個人毫無美感可言。
“要親你了哦。”陸江寒繼續說。
顧揚轉過身,直接笑着蹦到了他身上。
站在霸道總裁的角度,就好像是接住了一隻從天而降的可愛小熊,毛茸茸的那種。
門口不斷有同學進出,都在看着兩個人笑。顧揚摟住他的脖子,低頭使勁親了一口:“誰讓你今天來的。”
“公司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想給你一個驚喜。”陸江寒抱着他,“回家?”
“可我明天還有作業呢。”顧揚跳到地上,“不能小組拖後腿。”
“也行,那我們去你的宿舍。”陸江寒握住他的手,揣進大衣兜裏,“要開車嗎?”
“不用。”顧揚指指前面,“就在那。”
步行十分鍾的距離,宿舍被布置得很溫馨,也很暖和。
陸江寒反手關上門,把自己的大衣脫掉扔在一邊,然後就拉過顧揚,把人重重按在牆上,親得熱烈而又動情。分别後的所有思念,所有難眠的夜晚,全部變成了此刻唇舌的糾纏,顧揚被他吻得氣喘籲籲,膝蓋發軟,從耳尖到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紅。
“想沒想我?”陸江寒在他耳邊粗喘着問,右手也伸進毛衣,揉捏着那光滑顫栗的身體。
“想。”顧揚雙手摟着他的腰,“我想你。”
他的聲音沙啞,眼眶也被情|欲染上濕意,從小熊變成委屈小熊。
“乖。”陸江寒收緊胳膊,不斷親吻那發燙的耳朵。
顧揚往後縮了縮,卻被更用力地摟進了懷裏。
“早知道你會提前來,我就請假了。”顧揚說,“現在什麽都沒弄好,明天還要去上一天課。”
“沒關系。”陸江寒抱着人坐在沙發上,“我可以在這裏等你。”
顧揚笑,用腦袋拱拱他:“你看我的頭發,像不像流浪漢?”
“這麽可愛的流浪漢?”陸江寒握住他的指尖,“那我得看牢一點,又不認路,别什麽時候流浪到别人家。”
沙發很小,擠兩個人剛剛好。
桌上堆了一些書和布料,床頭櫃上擺着一張雙人合照,是很老派的做法,但也恰好能準确無誤地戳到有情人的心尖上。
“先帶你去吃點東西?”陸江寒問。
“廚房裏有意面,還有現成的意面醬。”顧揚不想動,“你還想吃什麽,我們可以點外賣。”
“怪不得瘦了。”陸江寒擡手拍了一巴掌,“晚上再收拾你。”
顧揚說:“唔。”
他趴在沙發上,美滋滋地看着大灰狼在竈台前忙碌,意面是醇厚的奶油海鮮口味,餐後甜點是鮮紅的草莓。
顧揚摘掉果蒂,喂進他嘴裏:“甜不甜?”
陸江寒評價:“你比較甜。”
顧揚厚顔無恥:“我也這麽想。”
陸江寒笑着說:“今晚還要做作業嗎?”
“一點點,半個小時就能搞定。”顧揚哄他,“你正好可以趁機享受一下青春的校園戀情。”心裏癢癢,但也要以學業爲重的那種。
陸江寒問:“你一出場,就摔倒跌進我懷裏,被全校圍觀的那種劇情?”
顧揚說:“根本就沒有這種情節。”
顧揚繼續說:“你還是去洗澡吧。”
“一起洗。”陸江寒彎下腰,從身後抱住他。
“不要。”顧揚拒絕,因爲他穿老秋褲了!最近地下自習室的暖氣有氣無力,所以他隻好偷偷摸摸在運動褲下套上了一條東方神器,以免被凍成老寒腿,雖然這實在不是一件時髦的事,但貴在效果良好,自動發熱,身體健康。
陸江寒遺憾歎氣。
沐浴露和洗發水都是陸江寒常用的牌子,這種想要把戀人氣味留在身邊的舉動,和床頭櫃上的照片一樣幼稚可愛。
十幾分鍾後,霸道總裁隻裹了一條浴巾躺在床上。
顧揚抗議:“我明明給你找睡衣了。”
陸江寒說:“太緊。”
至于是哪裏緊,不好說。
顧揚假裝沒聽到,噼裏啪啦打了兩行字,又擡頭瞄一眼。
陸先生的身材很好,人神共憤的那種好,胸肌腹肌一應俱全,沒有擦幹的水珠滑過赤|裸肌膚,在燈光下留下一道濕濕的痕迹。
顧揚站起來,扯過被子把他結結實實裹住,卻反而被握住手腕,帶着趴在了床上。
“我還沒洗澡!”小藝術家抗議。
“你可以等結束之後洗。”陸江寒壓住他。
宿舍隔音不算太好,顧揚隻能拼命掙紮以示抗議。陸江寒單手按住他,另一隻手往下一拽。
顧揚:“……”
陸江寒誠心問:“我們現在發展到可以互相脫秋褲的階段了嗎?”
顧揚立刻搖頭。
“好吧。”陸江寒把運動褲幫他貼心拎好,“給你半個小時去洗澡。”
作者有話要說:顧曦:你看看,我說什麽來着!(痛心疾首.jpg)
随機100個紅包~=3=
還有那個,中秋走了,詩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