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還沒有澄清嗎?”顧揚問。
“這才爆出來多久,遠着呢。”藍森端了兩杯咖啡過來,“至少也要等到明天。”
“确定是鍾嶽山自己在炒作嗎?”顧揚繼續盯着電腦,手指往下劃新聞。
“确定,那群營銷公司我多熟啊,肯定不會弄錯。”藍森坐在他身邊,“這一招夠狠的,現在廣大網友可都知道了,新亞99的金融街店要在聖誕節盛大開業,裏面還有個白青青盛贊的lotus,又文藝又洋氣,比傳統廣告好用多了。”
“那鍾嶽山也算是爲新亞99鞠躬盡瘁了,居然連自己都能當成炒作工具。”顧揚說,“換個清奇的角度想,這種精神還挺感人。”
“這可不是白炒的,新亞99的名氣和業績一旦上去,他是直接受益者。”藍森幫忙攪拌了一下杯子,讓濃厚的奶油和熱咖啡融合,“有關于陸總的消息嗎?”
“還真有。”顧揚說,“但好像不是水軍,是白青青的粉絲。”說的話也沒什麽分量,隻在一衆狐狸精的指責裏,軟綿綿提了幾句白青青喜歡的分明就是陸江寒這種年輕英俊款,怎麽突然會情移中年已婚男士,而且鍾嶽山也不見得有多麽家财萬貫,頂多學曆頂尖——白青青實在沒理由爲他賠上前程,如癡如醉。
“你得想,這是好事。”藍森說,“對方既然想故意炒作,肯定不舍得把流量引到寰東和陸總身上,我們專心緻志當吃瓜群衆就好。”
“那不行,這是寰東的競争對手。”顧揚叼着勺子,“我得看他們到底想怎麽炒。”
靈魂摯友沉迷商戰,完全不和自己讨論莫奈的花園,藍森單手撐着腦袋,說你這樣不行,你這樣的小情人,放在總裁文裏完全不合格,天天隻顧着加班,一看就居心不良,很像是要觊觎别人的的萬貫家産。
顧揚發出警告,你要是再在我的石膏手臂上亂畫,我就要打人了。
藍森丢下圓珠筆,淡定坐直。
他充滿慈愛地說:“來,我們繼續看新聞。”
咖啡館裏很安靜,顧揚沒有回去上班,而是一直在刷網頁。到了下午四點,關于陸江寒的消息逐漸變得多起來,百分之八十的“功勞”都得歸于白青青的部分粉絲,估計對方權衡再三,覺得在“無恥插足已婚男士”和“主動追求單身精英”之間,還是後者看起來更加順眼一點,再加上鍾嶽山和陸江寒是同行,歇斯底裏洗一洗,應該也能把所謂的雙人約會變成行業飯局——透過鍾嶽山想要接近陸江寒,一癡心就是好幾年,人設怎麽着都比第三者要好。
楊毅也在向陸江寒彙報,說關于你的部分确實沒有營銷公司摻和,純屬粉絲自發行爲。
陸江寒頭疼:“能删嗎?”
楊毅回答:“已經删了,鍾嶽山那邊删的。”
陸江寒:“……”
“你看,我怎麽說來着。”樓下咖啡館裏,藍森說,“這可是花錢買的流量,對方肯定會主動删,一來不能給陸總熱度,以免吃瓜群衆把寰東也吃上熱搜,二來也能賣個順水人情,将來再說起這件事,道理都站在他那邊。”
顧揚放下空杯子:“鍾嶽山不去娛樂圈發展,真是廣大人民群衆的一大損失。”
而在這條花邊新聞連續發酵三天,幾乎要不可收拾的時候,白青青的工作室才有了動靜,發了條姗姗來遲的辟謠通知。按理來說這種“辟謠”應該起不到什麽大作用,但人家有後招,直接公布了白青青的新戀情——男方是圈子裏的小導演,兩人已經穩定交往了一年,去歐洲也好,在酒店吃飯也好,都有男朋友同在。
娛樂圈瞬間炸開一枚魚|雷,水花沖天。
顧揚單手擦着滴水的頭發,說我在洗澡之前,白青青還是全網批判的道德缺失人士,洗完澡就成了受盡委屈不慕虛榮的無辜女神,網友們變臉可真夠快的。
而同樣“無辜”的還有鍾嶽山,排熱搜第二,随便點進一個營銷号都能看到他的人生履曆。婚姻美滿家庭幸福,諾頓商學院mba,空降新亞99之後,力排衆議要由傳統百貨轉型體驗型購物中心——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就這麽缺德,最後一句話最早的出處,來自寰東集團董事長,陸江寒親爹陸東霆的網絡百科,連詞句順序都不帶改一下。
楊毅看得火冒三丈,親自打電話給幾家營銷公司負責人,對方倒是态度很好,連連叫苦說這稿子是别人給的,不違法不亂紀沒拉踩,我們就發了,楊總您千萬諒解,我們這就改。
“上次因爲國慶nightingale的事情,他估計給我記了不止一筆。”陸江寒說,“行業内争不過,就隻好先精神勝利一把,免得把自己氣出心肌梗塞。”
“沒事,我們将來在市場上赢回來。”顧揚靠在他胸前。
陸江寒蹭蹭那微濕的頭發,說,嗯。
不過吃瓜群衆顯然看不出這麽多内涵和挑釁,還在忙着羨慕鍾嶽山一帆風順的人生,由于他沒有個人社交賬号,所以許多人都跑去徐聰的評論區,開始刷道歉的話題——至于裏面有多少是水軍帶節奏,有多少是真實網友,暫時不好說。
徐聰及時更新狀态,依舊是中老年的樸素口吻,上來先感謝大家,又說既然流量這麽大,那就趁機打個廣告,新亞99和lotus的首次合作将在聖誕節揭開面紗,屆時會有大力度促銷和許多活動,屆時請大家務必關注,配圖是九張商場内部的細節圖,一看就精心p了很久,很有視覺沖擊力,很快就轉發上萬。
這是一個混亂的夜晚,白青青的粉絲、水軍和圍觀網友攪和在一起,讨論着戀情、绯聞和故事的所有主人公,算是一場大規模的八卦盛宴。顧揚關掉手機,說:“真夠瘋的。”
“從鍾嶽山和徐聰混到一起開始,我就知道他不會消停。”陸江寒說,“畢竟網絡炒作是lotus的發家之道,徐聰最擅長的區塊,放棄多可惜。”
“這樣是合理的嗎?”顧揚又問。
“抛開個人立場不談,這樣的炒作的确有用,效果你也看到了。”陸江寒說,“但我總覺得這些旁門左道不算正途,用得多了,總有一天會被反噬。”
“那如果對方隻用一次呢?”顧揚坐在床上,和他認真探讨,“算不算用旁門左道獲得了永久的利益?”
“算。”陸江寒笑笑,“可對方這種行爲并不違法,推廣商場的目的達到了,白青青趁機洗清了拜金形象,網友也是心甘情願加入這場狂歡,獲得精神滿足,看起來每一方都是既得利益者。”
“但這件事情的本質就是錯的,爲什麽會得出一個所有參與者都滿意的結果?”顧揚暫時沒想明白,“按照正常的邏輯,一定得有一個受害者才對。你不算,因爲抛除你的部分,整件事依舊是成立的。”
陸江寒問:“想不通嗎?”
顧揚說:“嗯。”
陸江寒勾勾手指:“老規矩。”
顧揚湊過去,在他嘴上親了一口:“說。”
“一旦這種所謂‘成功’的捷徑被複制,社會風氣就會變得很糟糕,所以确切地說,受害者其實是我們每一個人。”陸江寒把他抱進懷裏,“危害從潛藏到爆發,這是一個漫長又複雜的過程,我不介意仔細講給你聽,但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你該休息了。”
顧揚想了想:“我大概明白了。”
他換了個姿勢,覺得石膏手臂有些礙事。
“什麽時候能拆?”陸江寒摸了摸。
“醫生說下周三去拍片,如果沒問題就能拆了。”顧揚說,“我媽那天剛好沒有門診,她會來骨科陪我。”
“我呢?”陸江寒問,“既然嶽母已經大概率知道了我們的關系,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現了?”
“也行。”顧揚看着他笑,“那我們一起去醫院。”
陸江寒調暗床頭燈,讓房間陷入了溫馨的色調。
……
兩人誰也沒把“拆石膏”這件事放在心上,以爲那就隻是到醫院簡單走個流程。十二月的s市已經從深秋過渡到寒冬,距離聖誕節還有十天,櫥窗裏早早就亮起了裝飾的麋鹿燈。除了正常工作之外,一對小情侶對平安夜的期待還在于補過的生日,和那套精心準備了很久的正裝。
連帶着心情也輕松雀躍起來。
周三下午,陸江寒親自開車,帶着顧揚去了市一醫院。陸媽媽對于兩個人的同時出現果然沒有太多意外,反而還邀請總裁周末回家吃飯,顧揚坐在小闆凳上聽兩人聊天,心情在忐忑之餘,還很美滋滋。
“到底年輕,恢複得多好啊。”骨科醫生和顧揚很熟,小時候還經常抱他,于是笑呵呵三下五除二拆掉石膏,說:“忍着啊!”
顧揚疑惑:“忍什麽?”
顧揚說:“啊!!!”
慘叫聲傳出病房,外面椅子上的患者吓了一跳,小孩跟着嗷嗷哭。
陸江寒也被吓了一跳:“怎麽了?”
“打了一個多月石膏,肌肉和關節得慢慢恢複。”醫生解釋,“每天都要這樣活動。”
顧揚聲音發顫:“我能不活動,等它自愈嗎?”
“肯定不能,殘疾了可不是鬧着玩的。”醫生按着他的胳膊吓唬,“具體的複健方式,劉醫生應該會吧?”
“您再教教呢。”顧媽媽笑容很和藹,“他在外面住,也不是每天都回家。”
醫生又看向陸江寒。
總裁隻好硬着頭皮說:“我學。”
“也不用學,就這樣每天拉一拉,多活動。”醫生又叮囑顧揚,“光靠别人也不行,你得學會自己動。”
顧揚冷靜地說:“好的我知道了,黃叔叔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黃醫生:發出複健的聲音——自己動.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