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碰到顧揚了,他也在這。”易銘說。
“顧揚?”聽到這個名字,申玮明顯愣了一下,又試探着問,“他來這邊幹什麽?”
“說是給朋友幫忙。”易銘帶着他往裏走。
“你們……聊了會兒?”申玮又問。
“兩三句。”易銘說,“陸江寒看起來教了他不少東西,也給了他不少底氣。”
“那你有什麽想法?”申玮點燃一根煙,用來掩飾自己的心情,“在職場裏混得越久,他隻會越圓滑,這可是一枚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bang’一聲爆了。”
“所以才要和他搞好關系。”易銘說,“這樣哪怕将來真的要爆,我們至少還能有阻止的機會。”
見易銘的神情并沒有什麽異常,申玮懸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去。當初在如同困獸的情緒幹擾下,他才會一時腦熱給顧揚發了那條試探的消息,不過很快就開始後悔,也一直在擔心對方會和易銘提到這件事,不過幸好現在看起來一切如常。
這一片廠區裏有不少d大的學生,和當初的顧揚一樣勤奮努力,一樣渴望獲得更多的機會,也一樣對易銘充滿尊敬和崇拜。兩人這一路走過去,還有人專門跑過來合影簽名。
顧揚關上窗戶,把那些或激動或尖銳的嘈雜聲阻隔在外,繼續專心緻志釘紐扣。房間裏的燈光很亮,碎布料和卷尺散亂地堆疊在地上,一面黃銅框出的落地鏡恰好照出桌邊的人,他神情專注,如同中世紀的臨街櫥窗裏,正在認真工作的那個小裁縫。
抛除易銘不談,顧揚還是很喜歡這種工作環境的。太陽剛剛落下山,窗外很昏暗,房間裏裝着白熾燈管,牆角擺了一台老式落地電風扇,此時正在嗡嗡擺頭轉動,吹來涼爽的風。世界是喧鬧的,然而房間裏卻很安靜,在這種白晝與夜晚交替的奇妙臨界點,心裏的靈感和情感也會不自覺伸出藤蔓,它們攀附擰在一起,絞出濕漉漉的汁液,把神經也澆灌得又脆弱又敏感。
陸江寒的電話來得很及時,及時得像是有心靈感應。
“在幹什麽?”他問。
“看電視。”顧揚想了想,又補了一句,“我想你了。”
陸江寒其實還在公司開會,本來隻是想趁着休息間隙打個電話,提醒他準時吃晚飯,卻沒想到會換來這麽一句情話。對方的聲音不大,語調也正常到像是在說陳述句,但偏偏就像一片浸透着雨的雲絮,準确無誤地覆蓋在了有情人的心尖上,讓那裏不自覺顫了一下。
“乖。”他溫柔地哄他,“那我來接你,好不好?”
電話另一頭的小藝術家瞬間清醒,坐直身體嚴肅表示,那還是不用了,我想一個人住幾天。
陸江寒失笑:“不是想我了嗎?”
“那你就讓我多想幾天呗。”顧揚說,“這樣再見面的時候,才能顯得你很寶貴。”
“好吧。”陸江寒笑着說,“那你繼續想我,我要去開會了。”
“記得準時吃飯。”顧揚提醒。
再回到會議室時,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總裁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楊毅暗中啧啧,這合同要是能談成,得讓合作方給嫂子頒個獎,明顯功不可沒啊。
窗外已經徹底變暗,深秋的夜風有些冷。
顧揚裹着外套出門,打算繼續去星巴克買幾塊小蛋糕,留着做宵夜。
整片廠區隻有這一家咖啡店,生意從早好到晚。顧揚也不知道自己這應該叫什麽運氣,白天碰到易銘,晚上碰到申玮,雖然很想學電視裏罵一句髒話,但最終還是微微點頭以示友好——全程遵守總裁教學,要淡定,要冷漠。
對方并沒有和他說話,顧揚倒是松了口氣,拎着晚飯和甜點一路趿拉回工作室,結果沒五分鍾外面就有人敲門。
……
申玮說:“我能進來坐坐嗎?”
“你想聊什麽?”顧揚微微皺眉。
“易銘的事,不能讓他看到我。”申玮快速閃進房間,随手拈起桌上的廢料,“scabal?”
“我不想和你讨論衣服面料。”顧揚說。
“我也不想。”申玮直白地說,“如果你想拿回nightingale,我能幫上忙。”
“你能幫什麽忙?幫我在媒體面前指認,說易銘是剽竊者?”顧揚挪過一把椅子坐下,“那是你的老闆,而且據我所知,他才剛剛聯系過一次母校,想爲你發起校友籌款。”
“我需要一大筆錢。”申玮說。
“能有多大?”顧揚問,“易銘能爲薛老師的兒子從國外請專家,應該也能爲了你的家人做同樣的事,有必要背叛他嗎?”
“我是在幫你。”申玮提醒。
“我總得弄清楚緣由。”顧揚說,“否則萬一是你們聯合在一起,又給我下一次套呢?這種事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我經驗相當豐富。”
“總之我今晚就是想告訴你,如果價錢夠高,我可以幫你拿回nightingale。”申玮說,“就算你現在不想,保不準将來哪天就會需要,多條路總沒錯。”
“這話也有道理。”顧揚點頭,“好吧,那我考慮一下。”
“我之前發給你的那條消息。”申玮繼續說,“删了它。”
顧揚挑挑眉梢,很爽快就掏出手機,删除了兩人的對話記錄。
“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申玮稍微松了口氣。
他在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小心謹慎地左右觀察了一下,确定沒有人之後,才豎起衣領匆匆離開。
諜戰片狂熱愛好者顧小揚覺得,對方簡直是在玷污自己心目中的經典場景。
正在草原上啃羊腿的藍森被強行征用,充當了靈魂摯友的神奇海螺2号,他擦幹淨油膩的手,舉着手機對着風嗷嗷嚎:“這裏沒信号啊!什麽事就不能等兩天?”
顧揚說:“好吧,那我重新找個人糾纏靈魂。”
藍森怒道:“你給我回來!”
他爬上吉普車頂,艱難捕捉到了一點信号塔的光輝:“行了,說吧。”
“剛剛申玮來找我了。”顧揚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大緻說了一遍,“你覺得他在想什麽?”
“兩種可能啊。”藍森盤腿坐在車頂上,看着遠方的篝火給他上課,“第一,他和易銘确實不是一夥的,發完短信之後後悔了,所以今天專程找上門,既能當面看着你删除消息,又能徹底挑明态度,争取和你的合作。”
“第二種呢?他還和易銘是一夥的,隻不過跑來演一場戲,好讓我更加相信他?”顧揚說,“那這也太用心了,專業編劇也沒這麽精,一場戲還能拆成七八次來演。”
“商場上的坑蒙拐騙,比這離奇的多了去,什麽瘋子都有,總之你得時時刻刻提高警惕。”藍森說,“不過有陸江寒呢,他罩着你,怕的應該是易銘才對。”
“那也不能一直靠别人,我還是得學會自己解決問題的。”顧揚說。
藍森感慨,你這總裁的秘密情人當得不合格,書裏一般不這麽寫。
“要按照書裏的寫的,z88現在已經破産了。”顧揚看了眼時間,“行了,那你玩吧,我去接着做衣服了。”
藍森發出渴望的聲音,你什麽時候也能給我做一身?哪怕縫個帽子呢。
“再說吧,我盡量擠一擠時間。”顧揚安慰靈魂摯友,順便隐瞞了在他面前還排有至少三個人的慘烈現實——縫大褲衩也是需要時間的,而他目前的确沒空。
寰東集團的大樓裏,陸江寒活動了一下筋骨,順便把楊毅叫了進來。
“我這剛準備回家呢。”楊毅問,“工作還有問題?”
“工作沒問題,不過十一月六号到十号,這幾天我要空出來。”陸江寒說。
“爲什麽?”楊毅查了一下日程表,随口問,“又是伯母給你算的,諸事不宜嚴禁出門?”
陸江寒說:“顧揚的生日。”
楊毅正色道:“大吉大利。”
“我剛看了一眼,擠一擠應該能有假期。”陸江寒說,“有沒有什麽借口,能讓我和顧揚同時消失一周?”
“出差呗。”楊毅說,“你放心,借口我能編出幾十個,保證沒人能覺察到異常,但你禮物準備好了嗎?”
陸江寒點頭:“當然。”
“是什麽?”楊毅很感興趣。
“你确定想先于顧揚知道?”陸江寒挑眉。
“也不是不行啊,萬一你失手了,我還能給出合理建議。”楊毅說,“你得承認在談戀愛這種事情上,我的經驗技術至少比你領先五十年。”
“也是。”陸江寒把電腦屏幕轉向他,“怎麽樣?”
那是一張漂亮的圖片,一群世界小姐站在一片草地上,争奇鬥豔,腰細腿長。
楊毅表情略微僵硬,他仔細分析了一下這張圖片,最後指着模特頭上漂亮的鑽石皇冠說:“你該不是要送這破玩意給顧揚吧?怎麽看着這麽像塑料呢,哪怕它不是塑料是chaumet,會不會也過分女性化了一點?”
陸江寒嫌棄:“你眼睛往哪兒看呢,我要送的是後面這棟房子。”
這棟,房子。
楊毅誠心誠意地問:“你還缺人談戀愛嗎?”
作者有話要說:陸江寒:要是讓揚揚聽到這句話,你就去掃廁所.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