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陸江寒從浴室裏出來,臉上還有剃須泡沫。
“申玮。”顧揚坐在床上,“他昨天發短信說想和我談一談,我還沒有回複。”
“然後呢,他有繼續找你嗎?”陸江寒問。
顧揚搖頭:“不過昨天我和杜哥分析了一下,他應該是想要錢,而且數額肯定不小,否則大可以直接去求助易銘,或者幹脆說是勒索。”
“易銘那邊有沒有什麽異常?”陸江寒繼續問。
“沒有。”顧揚想了想,“這一季的暮色确實不錯,他的狀态還可以。”原本以爲對方又會直接抄襲那些破巷道中的噴繪,沒想到居然完全沒有,而是衍生創造出了一種很特殊的紋路和混合色彩,看上去又酷又利落。
“那你最近還要和他見面嗎?”陸江寒把臉洗幹淨。
“如果想見的話,随時都能找出理由。”顧揚說,“我需要主動約他嗎?”
“倒是不用。”陸江寒坐在床邊,“目前其實有三種可能,第一,申玮和易銘談崩了,所以來找你;第二,申玮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可能被易銘接受,不如直接來找你;至于第三種可能,那就是申玮和易銘串在一起演戲,想要給你下套。”
顧揚輕輕皺起眉頭:“我明白了。”
“所以先别主動,看對方會不會再找你。”陸江寒說,“按照他們的路數,這件事應該不會這麽輕易結束。”
顧揚覺得,大清早提起這兩個人,真是破壞心情。
但幸好還有又帥又高的男朋友在身邊,不穿上衣的樣子看起來很性|感。
他勾住他的脖子,用一個早安吻結束了這場對話。
而在後續的幾天裏,申玮也沒有再傳來任何訊息,以至于連顧揚都開始懷疑,對方一開始是不是發錯了消息。
十月七号晚上,顧教授打來電話,叫兒子周末回家。
“好啊。”顧揚随口說,“那我想吃紅燒肉和油焖蝦。”
“重點不是你。”顧教授說,“請你們陸總也來家裏吃頓飯吧,nightingale的事,還有這一年多他對你的照顧,總該當面好好感謝他,我還特意定了一條黃魚。”
顧揚握着手機,看向沙發上的人。
陸江寒微微挑眉,怎麽了?
“我……看一下他有沒有空。”顧揚挂斷電話,“我爸媽要請你周末回家吃飯。”
陸江寒瞬間坐直:“這個周末?”
“對。”顧揚說,“因爲nightingale的事情,他們一直就想好好謝謝你,可能也是我一直在我媽面前說,你喜歡她燒的蝦仁和排骨。”
“那我得好好準備一下。”陸江寒說,“先在嶽父嶽母面前好好表現,将來才好把老婆帶回家,要準備禮物嗎?”
“要,但是不可以太貴,不然會有點奇怪。”顧揚說,“帶一餅普洱茶就好了,我爸媽最近都很喜歡喝普洱。”
“我需要下廚做飯嗎?”陸江寒很關心這件事,由于最近公司的事情很多,所以他的廚藝暫時還停滞在番茄炒雞蛋以及青椒肉絲,連炒青菜都未必能炒脆,更何況是現場烹調松鼠桂魚。
幸好顧揚說,當然不用,你隻要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就可以了,哪有讓總裁來家裏做飯的道理。
過了一會,酒莊的老闆打來電話,張嘴就吹噓好的茶餅确實有存貨,福元昌的老餅,一個估計八百來萬。
顧揚一口水全部喝進了氣管,用眼神進行了強烈抗議。
“不需要這麽貴的。”陸江寒把人抱進懷裏拍了拍,“十來萬……一萬多……嘶,不是,五千塊左右就行。”他握住顧揚幾乎拍到自己的臉上的五根手指,“對,就五千多。”
“那還不簡單,明天就送到寰東辦公室。”酒莊老闆很爽快。
挂完電話後,陸江寒批評小藝術家:“以後不能随便家暴老公。”
“說好了,就五千塊。”顧揚說,“要是太貴,我爸媽會被吓到的。”
“我知道。”陸江寒舉手保證,“在這件事上,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
顧揚很滿意:“乖。”
第二天中午,酒莊老闆準時把茶餅送來公司。楊毅看到後很是莫名其妙,說你這是要修身養性還是怎麽着,怎麽不喝酒改買茶了。
“我明天去顧揚家。”陸江寒回答,“這是禮物。”
“嚯!”楊毅詫異,“要公開了?”
“也不是,他父母想感謝我對顧揚的照顧。”陸江寒說。
楊毅如實表達,這種把人拐到床上的照顧,被他父母知道實情可能會打斷你的狗腿。
“所以現在才要表現得好一點。”陸江寒難得心平氣和,又皺眉看他,“你這臉怎麽回事,和人打架了?”
“我上火,都好幾天了,連帶着頭都暈。”楊毅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現在門口還有三家品牌在等,我實在不想回去,在你這兒透透氣。”
“你還是回家休息吧。”陸江寒把咖啡杯從他手裏抽走,“這眼睛都熬成什麽樣了,真要感動寰東讓我給你發個獎?”
“那也行。”楊毅拍了拍腦袋,“哎,我怎麽覺得我有點發燒?”
陸江寒試了試他的額頭溫度:“你管這叫有點發燒?”
楊毅沒反應過來:“正常?”
陸江寒把外套丢給他:“快燒熟了,帶你去醫院。”
楊毅趕緊推辭:“還是别了吧?你這日理萬機的,小張送我去就行。”
“守在你門口那幾個品牌,都是長潤的?”陸江寒按下電梯,“犯病也不是一兩天了,正好晾晾他們。”
“啧,也對。”楊毅琢磨過來了味兒,“不然我不在,還正好給了他們機會直接找你。”他頭昏眼花靠在牆上,又繼續提醒,“我等會要是昏迷了,你千萬别給我來一公主抱,有點惡心。”
陸江寒嫌棄,你還挺敢想。
楊副總的家在石灘公園附近,對面就是市第一人民醫院。
“這藥也開太多了吧?”走出醫生診療室,楊毅看着手裏的處方單,“确定都是治感冒的?”
“不然呢,你想治什麽,腎虧?”陸江寒在大廳自助機上繳費。
“講道理啊,要非得在你和我之間選一個腎虧,那肯定不會是我。”楊毅搭着他的肩膀,“怎麽樣,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
“和你有關系嗎?”陸江寒問。
“南美洲的蝴蝶都能和大西洋飓風扯上關系,你的性|生活質量就更和我有關系了,畢竟總裁的心情直接關系到公司運營。”楊毅和他貧慣了,高燒三十八度,嘴裏照舊扯得沒邊沒際,說你腎虧可一定不能諱疾忌醫,早發現早治療,有句廣告怎麽承諾來着,能幫百分之九十的男士把性|生活時間延長到二十分鍾,聽起來人生還是很有希望的。
一位上了年紀的醫生阿姨恰好從兩人身邊走過,沒忍住提醒了一句,那種民營醫院的廣告不可信,還是要挂正規醫院的泌尿外科。
陸江寒:“……”
楊毅态度端正:“我這就帶他去挂專家号,醫生您慢走,謝謝。”
陸江寒哭笑不得,也懶得搭理,顧揚正好打來電話,問他人在哪裏。
“醫院,楊毅已經燒傻了,目前正在咨詢醫生腎虧的問題。”陸江寒從護士小姐手裏領來藥,“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回家。”
“嗯。”顧揚說,“那我在家等你。”
那我在家等你。
因爲這句話,陸江寒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清爽起來,而當他開車回家,看到顧揚居然在廚房裏忙碌時,就更加驚喜和滿足——即使對方隻是在煮外賣水餃,畫面也一樣溫情脈脈。
陸江寒從身後抱住他。
“你緊不緊張?”顧揚問。
“有一點。”陸江寒在他耳邊說,“所以你要好好安慰我。”
顧揚吹涼一個餃子,小心翼翼地喂進他嘴裏。
是鮮甜的鲅魚餡。
這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因爲總裁的胃和精神都很滿足。
夜深人靜,他抱着他的小藝術家,一起靠在床上看沒有營養的綜藝節目。
被窩裏有花香。
第二天,下午四點,觀瀾山莊。
顧揚和陸江寒準時抵達,顧教授親自在門口迎接,笑着說顧媽媽去便利店裏買砂糖了,馬上就回來。
“打擾伯父了。”陸江寒雙手送上茶餅,恭恭敬敬道,“聽顧揚說您和伯母喜歡普洱茶,所以帶了份小禮物。”
“陸總太客氣了。”顧教授說,“自己家裏吃頓便飯,怎麽還帶禮物來,快請坐。”
陸江寒很喜歡這句“自己家裏”,他坐在沙發上四下看了看,知識分子的客廳也很知識分子,到處都是厚重的專業書,還有不少原版詩集,于是随手拿起一本書問:“伯父也喜歡雪萊?”
顧教授幫他倒了一杯茶:“這本是我太太的,我要陪她聊天,所以也得抽空看看。”
顧揚一邊在廚房裏洗水果,一邊豎起耳朵聽客廳裏的兩個人閑聊。
陸江寒這次明顯是有備而來,所以談話進行得輕松又愉快,從《西風頌》聊到最近的金融圈新聞,氣氛相當不錯。
“今天的葡萄好甜。”顧揚端着果盤出來,“還是劉阿姨自己種的嗎?”
“嗯,你去看,藤上還挂了十幾串呢。”顧教授說,“等明年收拾收拾小院子,我們也種一片葡萄藤。”
顧揚站在窗口往隔壁看,陸江寒也走過去想觀賞一下豐收葡萄,結果院裏剛好進來一個人。
“媽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顧揚被吓了一跳,趕緊跑出去接她。
陸江寒瞠目結舌。
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人生能有多少重疊的巧合。
“看到有你喜歡吃的網紋瓜,就帶了兩個。”顧媽媽問,“你們陸總呢?”
“在客廳和爸爸聊天呢。”顧揚把東西拎進廚房,顧媽媽跟在他身後進屋,笑着說:“陸……總?”看清沙發上的人後,她的眼底有微微的訝異,不過很快就一閃即逝。
“伯母好。”陸江寒硬着頭皮打招呼。
顧媽媽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笑容更溫和慈愛:“快請坐,我這就去廚房煮菜。”
陸江寒一路目送嶽母進廚房,心裏依舊翻湧着駭浪驚濤,驚濤駭浪。
“那種民營醫院的廣告不可信,還是要挂正規醫院的泌尿外科。”
如果能早點知道昨天那位路過的醫生就是嶽母,他一定當場打爆楊毅的頭。
顧揚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還在廚房幫忙洗生蚝。
“這個就不做了。”顧媽媽小聲說。
“不做了?”顧揚一愣,“可我剛偷吃了一個,很肥美的。”
“那你自己在廚房吃,别拿出去。”顧媽媽檢查了一下菜筐,“韭菜也别洗了,山藥放回冰箱。”
顧揚還是很納悶:“爲什麽啊?”
顧媽媽很有職業道德,懂得保護病患隐私,即使是面對親生兒子的盤問,也沒有說出你們陸總腎有問題,看到這種壯陽的東西八成會觸景生情,而是找了個借口,說生蚝萬一有寄生蟲呢,也别炒韭菜了,換個蝦仁小青筍。
顧揚一臉哀怨,有寄生蟲你還讓我多吃幾個。
廚房裏水聲嘩嘩,陸江寒坐在沙發上,心裏狂奔過一萬匹羊駝。
情緒如同一團亂麻,還要陪嶽父聊亞馬遜和撒哈拉。
頭就很疼。
但總裁畢竟見慣了大風大浪,不管心情怎麽樣,表面上還是能做到談笑自如,雲淡風輕,甚至連顧揚也沒看出異常。飯菜很美味,飯桌上的氣氛也很好,晚上八點,一對小情侶開車離開,顧教授和顧媽媽站在門口目送他們,很有幾分大家庭的美好氛圍。
“今晚怎麽沒做生蚝?”直到那輛黑色的轎車消失,顧教授才問,“我還特意挑了最肥的。”
“因爲我昨天在醫院碰到了陸總。”顧媽媽說,“他好像腎方面有問題。”
顧教授同情又吃驚地說:“是嗎?”
顧媽媽肯定的點頭,是。
作者有話要說:酒莊老闆:八百萬的茶餅沒有賣出去,發出了遺憾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