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媽媽吃得慢條斯理,順便仔細想了一下,要找個什麽借口來約顧揚出來吃飯。
陸江寒及時拒絕:“休想。”
陸媽媽隻好退讓一步:“那和我聊聊你的小朋友。”
陸江寒很頭疼:“真的不能換個話題?”
“不能。”陸媽媽說,“又不是見不得人,你連誇一誇都不會?”哪怕吹得天花亂墜呢,總比什麽都不說要強。
“誇可以等将來慢慢誇。”陸江寒放下咖啡杯,“你要是實在想聽,我還真有件事能說,關于他當初爲什麽要來寰東,和淩雲時尚有關。”
……
藍森在會議室裏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他昨晚熬了個通宵,今天又一大早就來寰東開會,目前正困得昏天黑地,全靠着對藝術和摯友的愛來支撐眼皮——當然,還有一點點肮髒的、金錢的力量。
“這就是新出的菜?”顧揚用牙簽紮起一塊試了試,“有點辣,不過芝麻味道很香。”
“冷吃牛肉和椒麻雞,都是涼了也好吃的。”藍森說,“要不然那地兒又不能喝酒吹牛,光吃烤羊腿多無聊。你别看這兩個菜簡單,醬汁都是獨門秘制,當然了,正式開張時肯定得換個名字。”
菜的确不錯,店鋪的效果圖也夠抓人眼球,但僅僅這些也不夠,顧揚問:“營銷方案什麽時候給我?”
“周五之前吧,你得多給我點時間,慢工才能出細活。”藍森強調。
“烤肉店本來就是中途插隊,再慢工一點,就要趕不上國慶宣傳了,我這是爲你好。”顧揚收好文件夾,“市場部每天催我三次,我都一直給你占着宣傳位。”
藍森很感動,甚至想和他進行一次友誼的擁抱,結果慘遭拒絕。
“楊總可能要半個小時後才能開完會。”顧揚問,“你要不要先去咖啡廳坐坐?”
“我去哪兒都行,不過你今天怎麽神思恍惚的?”藍森疑惑地湊近他,“有心事?”
顧揚頓了頓:“我看起來很沒精神?”
“也不是。”藍森斟酌了一下用詞,“準确地說,不是沒精神,也沒耽誤工作,但就是靈魂缺失了一部分,你懂吧?或許正在夜空中遊蕩,又或許正附着在某件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上。”
這種解釋,普通群衆聽了可能會想打爆搖滾青年文藝的頭,但摯友畢竟和别人存在質的區别,共鳴起來毫無壓力,于是顧揚點頭:“嗯。”
“什麽事?”藍森又問。
顧揚揉了揉太陽穴:“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但我暫時不想說。”
藍森壓低聲音:“不想說?和感情有關?你談戀愛了?是誰?我認識嗎?胸大不大?”
顧揚捏住他的嘴,把人趕出了會議室。
搖滾青年站在走廊窗前,對着陽光感慨,啊,沒有否認。
果然是因爲浪漫而又該死的,愛情。
……
直到臨近中午,陸江寒才到公司。
總裁辦公室的沙發很大,正好可以在那裏親一親他的小藝術家。
“你們一整個早上都在談我嗎?”顧揚問。
“也不算。”陸江寒抱着他坐起來,“還讨論了一會易銘。”
顧揚有些驚訝。
“我把整件事情都告訴她了。”陸江寒說,“不介意吧?”
“當然。”顧揚握住他的手指,“伯母怎麽說?”
“她說我們的處理方式沒有錯。”陸江寒笑笑,“看完nightingale的新品後,還誇了你。”
顧揚繼續問:“怎麽誇的?”
“誇你的思想又浪漫又幹淨,就好像一束森林裏的月光。”陸江寒說,“她可從來沒這麽誇過我,所以完全不用對糖醋排骨産生陰影,畢竟那是你最愛的一道菜。”
顧揚跟了一句:“那你以後做給我吃。”
總裁淡定地回答,當然沒問題。
把排骨糖醋一下,總不會比炸一條花籃形狀的魚還要難。
他覺得自己很ok。
十二點半到兩點是午休時間,剛好可以趁機偷一會兒懶。
顧揚抱着靠墊,坐在沙發上專心緻志打遊戲。
陸江寒坐在他旁邊,很仔細地看。
大招接二連三,小藝術家打遊戲的方式又氪金又野蠻,就很爽,不過還沒爽多久,手機就開始嗡嗡震動,來電顯示“易銘”。
顧揚看了眼陸江寒。
“八成是和許淩川談過了,來向你彙報成果。”陸江寒說,“先聽聽看。”
顧揚點點頭,滑了一下綠色的接通鍵。
易銘的語氣一如既往陰沉,問他晚上有沒有空。
“有。”顧揚說,“晚上八點,老地方。”
對方很快就挂斷了電話,顧揚繼續問:“你覺得許淩川能答應嗎?”
“現在易銘在淩雲時尚很吃香,他提出來的要求,許淩川就算再不想答應,也一定會考慮。”陸江寒說,“但就像我之前教你的,别一味挑戰對方的底線,要适當地給他一點甜頭。”
“嗯。”顧揚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麽談。”
……
淩雲時尚的集團大樓裏,申玮敲敲門:“總監。”
“進來。”易銘從窗邊轉身,“有事?”
申玮反手關上門,試探道:“我剛剛路過副總辦公室,許總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是爲了nightingale的事。”易銘沒隐瞞,“顧揚可能是想讨好陸江寒,所以來和我談條件,說哪怕淩雲要和新亞99合作,nightingale也不能參加任何促銷活動。”
“不是,他腦子有病吧?”申玮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之前說好了隻要錢,現在居然還開始管事了,真要一直慣着?”
“否則呢?”易銘看着他,“不然你去給他講講雷鋒的故事,讓他自願放棄酬勞,從此每季度按時送來新的設計圖?”
“不是,總監我不是這個意思。”申玮放緩語調:“我是想說,這小子最近也太嚣張了,許總就算答應了一次,也不可能答應十次八次,同樣的事再多來幾回,我們以後還怎麽在淩雲混?”
“等将來的十次八次出現了,再說十次八次的事。”易銘說,“我今晚約了他,先談一談吧。”
對方明顯情緒不佳,申玮也就沒有再發牢騷,隻說:“那我先去工作了。”
“家人的身體怎麽樣了?”易銘叫住他。
“就那樣,透析加化療。”申玮愁眉苦臉,“熬呗,有句話怎麽說來着,和死神賽跑。昨天我媽還在抱怨,華醫的治療費用太高,實在不行就隻能轉回老家醫院,在那繼續接受治療。”
“要是實在經濟困難,就和我說一聲。”易銘拍拍他的肩膀,“公司也能想辦法籌一部分。”
申玮點點頭,往外走的時候可能是因爲睡眠不足,到門口還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倒。
易銘一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裏卻逐漸泛上煩躁的情緒。
不是因爲對方的遲到早退,更不是因爲對方父親的病,說得冷血一點,那和他也沒關系。
煩躁是沒有來由的。
或許之前已經悄無聲息在骨骼裏積攢了很久,直到最近才撐破臨界點。在某些時候,他甚至會後悔強占了nightingale,雖然那給他帶來了如潮的稱贊,雖然目前顧揚還算配合,但就像申玮說的,将來事情會演變成什麽樣,沒人知道。
尤其是當他發現自己其實有能力打破僵局,重回巅峰的時候。
——之前的路未必就是死胡同,他卻沒有耐心等到盡頭。
……
晚上八點,顧揚準時出現在了酒吧,易銘比他到得要稍微早一些,面前已經擺了兩三個空啤酒瓶。
“這麽有興緻?”顧揚坐在他對面。
“我和許總談過了。”易銘說,“他很生氣,甚至可以說是勃然大怒。”
顧揚磕開瓜子:“在你剛拿走nightingale的時候,我也很生氣。”
易銘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重複:“nightingale和你沒關系。”
“那許淩川同意了嗎?”顧揚沒有過多糾結上個話題,“我還在等着去向陸總彙報。”
“暫時沒有。”易銘問,“如果許總一直不答應呢,你想怎麽辦?”
“如果你堅持,許淩川絕對不會不答應。”顧揚很笃定,“你是他最大的搖錢樹,不是嗎?”
易銘放下空酒杯,陰郁道:“可這不代表他會一次又一次地忍耐我。”
“這隻是第一次。”顧揚提醒他,“而且也不是我無理取鬧,寰東和新亞99之間的關系你是知道的,我們陸總把淩雲當成很重要的合作夥伴,當然不希望它被鍾嶽山拉走,所以我必出爲此付出努力。”
舞池中傳來陣陣尖叫,故意打扮成熟的少女們正在那裏肆意噴濺香槟泡沫,每一張笑臉看起來都是那麽真實——真實到讓戴慣了虛僞面具的成年人由衷地生出羨慕,羨慕她們可以随時随地自由的哭和笑。
顧揚松口:“如果你真的很爲難,那麽爲了表現出長期合作的誠意,我也可以退一步。”
“退多少?”易銘把視線從舞池裏收回來。
“nightingale可以全場九折,并且參與新亞99的會員雙倍積分。”顧揚說,“這樣許淩川對鍾嶽山也好交代,怎麽樣?”
“那寰東同期呢?”易銘問。
“秋裝新款九折,夏裝參與寰東整體促銷,滿300送100全場通用禮金券,至于會員多倍積分,兩家店計算系數不一樣,也沒什麽好比的。”顧揚說,“整個淩雲集團的大頭都被新亞拿走了,寰東在nightingale上占點便宜,應該也不算過分。”
這個條件已經比之前柔和了許多,易銘沒有再提出異議。
“如果nightingale的促銷力度減低,那許淩川和鍾嶽山應該不會讓它作爲秀場主款,”顧揚又問,“到時候你會用什麽頂上去,暮色嗎?”
易銘說:“你很關注這個牌子。”
“确切地說,我是在關注你。”顧揚回答,“就像你一直在關注我一樣,都屬于成人世界裏心平氣和的、基于金錢和名譽的相互利用,這其實是最穩定的一種關系。”
旋轉的彩燈掃過來,世界光怪陸離。
在某一個瞬間,易銘覺得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對方頭發上、皮膚上、衣服上,都被燈光染上了斑斓的色塊,眼睛也隐藏在黑暗裏,當初的青澀已經一掃而空,變得圓滑、強勢,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預兆。
……
陸江寒依舊在老地方等他。
顧揚上車後提議,我們下次可以戴一個對講機,就好像在演警匪片,一來我不用再向你彙報一次,二來還很酷,密戰的感覺一上來,說不定還能在談判桌上超常發揮。
“我發現你對間諜和警匪真的很有興趣。”陸江寒湊近親了他一下,“聊得怎麽樣?”
“我按照你說的,退了一小步,允許他們做會員雙倍積分和全場九折。”顧揚說,“不會有什麽問題。”
“幹得不錯。”陸江寒表揚了一句,又拉過安全帶幫他系好,“走吧,送你回家。”
“可我還想再聊會兒工作。”顧揚說,“關于這次新亞和淩雲的合作,他們的整體業績一定會超過我們的。”
“那也是應該的。”陸江寒把車開上主路,“虧本賺吆喝,鍾嶽山的強項,有本事一年來一回,你看看他會不會被董事會炒鱿魚。”
“那我們的同期報表也不能難看。”顧揚說,“我算過了,nightingale大概能填回至少三成利潤,至于剩下的七成,就看新入駐的那三家女裝能不能打了,不如我再和林姐努把力,讓品牌請個明星來站站台?”
“我們國慶檔的中廳已經安排滿了。”陸江寒提醒他。
“沒有中廳,就在品牌店鋪裏舉辦小型活動也行。”顧揚想了想,“一線大牌太貴就請小演員,再不行,哪怕找個網紅呢,總比沒有強。”
陸江寒一邊開車一邊樂:“誰說我雁過拔毛來着,你才是小資本家。”
“會不會說話。”顧揚抗議,“我這叫全心全意爲公司服務。”需要得到表揚的。
而總裁也很樂意表揚他,甚至還可以免費附送接吻服務。
1703的小公寓,新換的地毯又暖和又松軟。
顧揚切開一個橙子,空氣裏立刻充滿了很清新的果香。
陸江寒從身後抱住他:“周末有沒有空?”
“伯母要請我吃飯嗎?”顧揚很警覺。
“她的确有這個想法,不過你要是還沒準備好,我可以拒絕。”陸江寒說,“其實我早上已經拒絕了一次,但是她明顯很想見你。”
“我沒意見。”顧揚很爽快,“那我們周末約個地方,伯母喜歡吃什麽?”
“上次那家海鮮炙?”陸江寒提議。
“除了這個呢?”顧揚說,“我們要吃個熱鬧一點的,廚師不會全程現場操作的,這樣才不至于尴尬。”否則大家在等下一道菜的間隙相顧無言,隻能一起看大師傅十指翻飛,光是想一想就要昏。
“有道理。”陸江寒幫他把果盤放好,“那我們可以去吃鳗魚飯,環境私密又可以聊天,而且也不用啃骨頭扒螃蟹,更不會出現牛排飛到對面這種人間慘劇。”
顧揚笑着說:“好。”
“别怕。”陸江寒張嘴接過水果,眉毛鼻子皺成一團,“哪兒買的,怎麽這麽酸。”
“李總監同城快遞送來的水果,橙子都這麽酸,但很新鮮。”顧揚小聲說,“我可能有點八卦,但如果不是琳秀姐一直催促要讓舞台劇提前上映,我都要以爲她懷孕了。”
陸江寒:“噗。”
“笑什麽,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我有不科學依據。”顧揚自己吃了一塊,也被酸得眼睛都閉起來。
“電視裏的事情如果能當真,那周末我媽大概就會帶着五百萬現金,讓你離開她的兒子。”陸江寒把人攬到自己懷裏,“你打算怎麽辦?”
“嗯?”顧揚靠在他胸前,覺得胸肌很結實,在往上看了看,長得也挺帥,花錢不虧,于是握住他的手指承諾:“那我願意價格翻倍,用一千萬把你買回來。”
“沒想到我自己這麽值錢。”陸江寒感慨,能讓媽和老婆互相競拍,真是受寵若驚。
顧揚用頭撞撞他:“你該回家了。”
“親一個。”陸江寒說,“明早我來接你上班。”
“明早我要去z88,方經理也會在那。”顧揚說,“楊總讓我跟一下烤肉店的事。”
想起那位摯友三不五時的靈魂共鳴,總裁習慣性頭疼。
所以就更要親一下了。
陸江寒用手指輕輕揉亂他的頭發,又順着後脖頸捏了捏。
顧揚側頭躲開,笑着說:“别碰,癢癢。”
陸江寒歎了口氣。
要命,色|欲熏心。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八點還有一更~
100個随機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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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江寒:我現在去休息一下,回來的時候,這些排骨要給我變成糖醋的.jpg